莫忧凝目长剑,正在说话,老妇突然抢上,拉开老汉,哭道:“老头子,你好糊涂,不管怎么说,女儿贞节已失,张家婚事已休,若不嫁出,留在家里,一生为人笑柄,就是女儿,也要想不开,寻机自尽,这个小畜生虽然害了秀儿,可是话又说回来,秀儿的身子已经是他的了,他既然愿意娶秀儿,不如就同意了吧。”
老汉跺脚道:“妇人之见,好好的女儿家,怎么能屈就淫贼?他行为不端,心性不良,既然能害秀儿,也一定会再害别的姑娘,那时候,秀儿怎么办?女儿已经嫁出,难道还要接回来吗?”
老妇道:“可叫他发个毒誓,立下字据,将来不可再犯,女儿如今要死要活,难道守在家里养老,叫人笑话?他既然占了秀儿的身子,一夜夫妻百日恩,日后多多劝规,也就好了。”
梁清连声道:“我发誓!我发誓!”
老汉道:“呸!发誓有个屁用。”
老妇哭道:“老头子,你这样强硬,是要逼死女儿啊……”
老汉果然默然,回头看秀儿,秀儿神情恍惚的直瞪着床顶,恍若不知爹娘争执,老汉低叹一声,询问莫忧的意思,莫忧沉吟道:“此事,由秀儿决定,秀儿愿嫁,我亦祝福,秀儿要杀他,我即拔剑。”说罢,缓步走到床前,怜惜的注视着秀儿,轻声道:“秀儿,你心里怎么想的?不用害怕,也不用害臊,这里没有外人,你但说无妨,嫁也好,杀也好,我都为你做主。”
老夫妇、梁清都紧盯着秀儿,期待她的决定。凌梓凤则默默的看着莫忧,她紧抿着嘴,目光既温柔又冷厉,想起她态度激烈的话“……你和他一样都是男人,你们都认为女人理所应当是男人的玩物,可是我也是女人,我憎恨这种男尊女卑的思想,憎恨侮辱女人的男人,憎恨三妻四妾、寻花问柳,……”
秀儿缓缓收回目光,轻轻飘过莫忧,又扫过爹娘,然后落在梁清的脸上,良久,吐出两个字:“我嫁……”泪眼婆娑。
莫忧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没有料到秀儿会选择嫁给梁清,心底浮上一丝悲凉,女人,你当真是如此可悲,究竟是你的贞节重过性命,还是归宿重过幸福?为何要因为被人玷辱而委身于人?为何要因为蜚短流长而葬送一生?
老汉目光呆痴,老妇悲喜交集,梁清则已喜之若狂,秀儿愿嫁,则意味着自己性命已保,若非仍然被凌梓凤控制,几乎要欢呼雀跃,却不知凌梓凤已缓缓松手。
却在此时,忽闻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说话声,有人疾声唤喊:“少爷!少爷!”“姑少爷!姑少爷!”
梁清闻声顿喜,拍手应答:“蠢奴才!大呼小叫做甚!”
外面的人听到回应,喜道:“少爷就在这家!”一窝蜂涌进二十余人,俱是衙役捕快打扮,另有一人,五旬上下,瘦面短须,三角眼儿,手执纸扇,紧随在后,闻声后却疾速分开众人,几步抢入,向梁清拱手道:“少爷,小老儿奉老爷之命,前来保护少爷。”说着,三角眼儿淡淡的扫过众人,最后低头见梁清腿上一只袖箭几乎没入至顶,鲜血浸裤,嘴角微微抽动,目光中饱含心疼,却并没有立刻发问是被何人所伤。
老汉老妇乍见突然之间来了一群官差,心中有些惧意,警惕而畏惧的瞪着不作声。
梁清一见五旬老者,喜上眉梢,道:“师父,您也来成都了,这可太好了。”
众人一听两人这称呼,无不诧异,师父管徒弟客客气气叫少爷?五旬老者虽然目含关切与喜悦,却只是淡淡点头,转身细细打量莫忧与凌梓凤,最后看定莫忧,皮笑肉不笑的道:“想不到苏夫人也来了成都。”
莫忧略略一怔,冷声道:“阁下的消息太迟了吧,难道不曾听说,苏夫人早就死了吗?”
五旬老者也是一怔,随即呵呵一笑,拈须道:“姑娘既不肯承认,老夫也不再多问,老夫今日此来,只为少爷,据下人回报,少爷被一男一女挟持带走,想必就是两位了,不知少爷因何事开罪两位?”
莫忧冷笑道:“你家少爷也好,徒弟也罢,他玷辱民女,罪大恶极,不巧被我们撞上,不得不管。”
五旬老者淡淡“哦”了一声,似是毫不见怪,反而眉梢一挑,微带笑意,道:“谁人年少不轻狂,更何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少爷风liu倜傥,醉宿花丛也是人之常情。”似有似无瞟了眼秀儿,又道,“不过,既然这位姑娘觉得委屈,不妨赠之十两黄金,算是少爷买她处子之身,至于少爷,回府后,自有老爷教导。”说着,已有一名捕快进屋,将十两黄金放在桌上。
老汉老妇亦面呈怒意,想出言斥骂,看他们人多势众,又是府衙官差,倒底民不敢与官斗,唯有忍气吞声、怒目相向。
莫忧则当即大怒,冷冷哼道:“那真是不巧得很,小女子专喜好越俎代庖,代某些纵子行恶、纵徒行凶的老东西教导教导那些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小畜生!”
五旬老者面皮抽动,双目暴涨精光,低骂一声:“好个不知好歹的女娃娃!”话音甫落,五指如电,疾扣莫忧下巴,凌梓凤一直抱剑旁观,笑看莫忧舌若刀剑,将五旬老者与梁清等骂得狗血淋头,忍不住嘴角勾起,忽见五旬老者偷袭,并下手狠毒,错身滑步,已趋身于莫忧身侧,连剑带鞘刺出,亦不偏不倚直指五旬老者颈间,并随即伸手揽过莫忧,将她护在身后。
五旬老者见疾风刺来,化抓为掌,去拍剑身,凌梓凤却手腕一翻,沉肘退步,轻巧退开。
五旬老者一招落空,也不疾追,惊疑的看着凌梓凤,问:“阁下如何称呼?”
凌梓凤闲逸一笑,淡声道:“天罡夺命爪,消失多年,想不到又回中原,还教了个如此不争颜面的少爷徒弟。”
天罡夺命爪三角眼一瞪,失声呼道:“青凤!”很快神色恢复如常,冷声道,“想不到你也来中原了,老夫久闻大名,未见本人,想不到,竟在这里遇上!”
莫忧一怔,青凤?什么人物?凌梓凤?她抬眼打量他,凌梓凤苦笑一声,安慰道:“我自会一一说与你知道。”
天罡夺命爪怪笑道:“老夫正自怪异,什么人物有这样的魅力,能抢走苏公子的女人,想不到竟是青凤!嘿嘿,这天下也只有青凤有与苏公子争逐女人的本事,妙极,妙极,苏公子是中原俊杰,你是关外飞鹰,这场戏倒是好瞧了。”
莫忧微蹙眉尖,她极度讨厌别人称自己为苏夫人,因为她已无需再被提醒那段沉痛的爱情,同时,她也非常不满天罡夺命爪将凌梓凤纠缠进来,不过眼下并不是与他计较的时候,因为还有数十个外人在场,缓舒柳眉,心中诧闷,笑忖:飞鹰?这个枭雄一样的名字也能用在这个言无正语、形无正经的凌梓凤身上?看他生得俊美飘逸,典型的中原纨绔子弟模样,京城里玩花戏草、喝茶舞剑倒是可能,怎么跑到关外去了?忍不住再次将他上下端详,不象!实在不象!
凌梓凤剑眉微轩,转过了话题:“你还是先忙着看你少爷徒弟的好戏吧,入关一趟不易,也算赶上一件大事,正好为你的少爷徒弟主婚。”
天罡夺命爪奇惊看梁清,问道:“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梁清苦着脸道:“师父,徒儿被他们挟制,如果不同意,就难逃一死,师父救我。”
老夫妻与秀儿同时惊眼相看,原来梁清竟是为了救活命而不得已开口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