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竹杆“啊呀”一声,僵持不过他,果然乖乖的从马上滑落,一个趔趄,晃了两步,稳住身形,立声喝道:“朋友好身手,万万不是在这深山里卖酒的。”
黑脸汉子哼哼两声笑,道:“卖酒的经常为客人牵马坠蹬,牵你个马鞭又有何难。”话刚落音,脸色忽变,语气忽变,冷声喝道:“撒!”出言之时,手臂一抖,瘦竹杆拿捏不住,马鞭脱手,黑脸汉子犹不罢休,回力一扫,那马鞭忽又拧身回伸,朝着主人瘦竹杆脸上一着,瘦竹杆惊骇,就地连滚,虽然反应敏捷,仍是挨着半寸,鞭子在鼻尖一敲即过,幸好黑脸汉子未施全力,瘦竹杆“哎哟”一声,伸手一摸,鼻子在,却摸出一手血来。
原来兄弟几人解了毒寻来报仇的,谁知这店主果然是个厉害角色,一招即反客为主,倒伤了自己,哪里肯休,瘦竹杆嗷嗷跃起,其余人也纷纷围上,喝骂:“好家伙,竟敢一再伤人,今日饶你不得。”扬刀举剑,将兄妹二人围在中间,四面攻来。
小七惊得小脸煞白,紧攒住哥哥的衣襟,泪水在眼眶里直打圈,黑脸汉子一条胳膊护着妹子,另一条横在胸前,眼珠四下转动,瞅着哪只利器来势略钝,忽腾身跃起,拉着妹子平地直上三尺,站在树上,小七乍离地面,吓得一声尖叫,惶惶然不敢睁眼。
刚落树枝,有那赤面人和猴脸青年也随即拔身而起,分左右同扑,两人一使鬼头刀,一使峨眉双刺,也稳当当分立树枝,将兄妹二人夹在中间,黑脸汉子既又保护妹子,又要抵挡二人,虽然不至于落败,也显得有些慌乱,尤其是小七在树枝间站立不稳,被哥哥拉住东摇西晃,汗透衣裳。
地上三人见状,也纷纷跃上,竟是那不顾江湖道义的围歼,黑脸汉子纵然武艺高超,也双掌难敌四拳,拉着妹子跃下跳上,总逃不开包围,身上亦几处受伤。
莫忧隐身树后,暗忖:他兄妹二人虽然用毒酒害我,如今看来,倒也可怜,我若再不出手,只怕要丢了性命,矮身捡了几枝树枝与小石子,以袖箭之法打出,几点破空之声过后,惨叫声响起,赤面人和猴脸青年跌落树下,抱肩嚎叫,其余三人也闪身避退,凝目四察,不见人影,喝道:“何方朋友,既然出手,为何不露个面来。”
莫忧依在树下,呵呵笑道:“如此不堪一击,也敢妄想用本姑娘去换那千金?”
众人一见莫忧,顿是惊住,小七首先呼道:“啊呀,姐姐,你没事了?”
莫忧微微笑道:“没事了。”
小七垂首低念一句“谢天谢地”,不再言语,黑脸汉子冷声道:“姑娘也是个通情达礼的人,下毒之事全在在下,与小七无关。”
莫忧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转头扫过赤面人等,道:“以多欺少,实在可憎。”
其余人不语,矮冬瓜哼道:“暗中下毒,可憎不可憎。”
莫忧点头道:“有理,同样可憎。”看向小七招手,道,“小七无辜,不该连累,接下来,你们任由打斗解恨,以百招为限,如何?”
矮冬瓜问:“既是报仇解恨,岂能敢定百招?自然是不死不休!”
莫忧笑道:“店主虽然下毒,毒未致你们于死地,也不该以死相报,你们虽然心中有恨,但是以五攻一,有违江湖道义,百招为限,各解其恨,公平。”
矮冬瓜仍在犹豫,赤面人嚷道:“公平,就这样办!”扭头向矮冬瓜啐道,“我们以五对一,百招还杀不了他吗?有甚犹豫不决?”
矮冬瓜方点头道:“正是。”
瘦竹杆道:“只是那小丫头不能放过,酒是她端过来的,她也算其中一份。”
莫忧冷笑道:“真真可笑,不知者不罪,小七手无缚鸡之力,你们还要计较不休,这般小肚鸡肠,丢尽绿林人的脸!若要如此,我也要算一算被缚之仇了。”
几人都不吭声,算是应许,莫忧转眼问黑脸汉子:“如何?”
黑脸汉子点头道:“全听姑娘安排。”吩咐正捂住自己伤口低泣的妹子去过莫忧身边,小七泣道:“三哥,他们人多,如何是好?”
黑脸汉子冷笑道:“只要不用再顾及你,人多又奈何得?”小七听话的挪步到莫忧身后。
转眼之间,六人已绞成一团,黑脸汉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软刀来,白光霍霍,映出黑脸沉沉,但见人影翻飞,刀剑铮铮之声不绝,树叶纷纷飘落。
小七躲在莫忧身后,眼泪汪汪的在人影穿梭之中寻找三哥,时而血光闪过,惊得她胆战心惊,时而呼喝连串,吓得她连躲连避,莫忧则注目观战,平声静念:“一”
“二”
“三”
……
“九十七”
“九十八”
“九十九”
忽听一声惨叫声传来,人影迅速分开两边,小七惊呼“三哥”,撒腿奔去,莫忧伸手拉住,定睛看时,黑脸汉子已将软刀收回腰间,双目似钟,炯炯然,向着小七咧嘴一笑,不语,左臂染红鲜血。
另一方,虽是五人并肩作战,却不比黑脸汉子强到哪里,瘦脸青年手捂肋下,指间血涌,其余四人护在一旁,面色惨然,敢情刚才那一声惨叫竟是他喊出来的。
莫忧牵了小七上前问道:“百招已过,点到为止。”
赤面人赧然道:“既然有言在先,自然罢了,只怨我等学艺不精而已。”
猴脸青年怒道:“明明只有九十九招,还有一招,怎么就说百招已过?”
莫忧冷声道:“以五对一,九十九招尚不能胜,还要图一招制敌么?”
猴脸青年讪讪不语,目色之中犹有怒色,赤面人劝道:“说什么一招制敌,此事就此揭过吧。”说着,扶起猴脸青年要走,矮冬瓜忽然道:“虽是揭过,仍要记在心里,店家这样好身手,不如报上尊姓大名,也教我等输得心服口服。”
黑脸汉子嘿嘿一笑,道:“谈不上尊姓大名,在下不过是个靠卖些淡酒野菜糊口的山里人。”
众人见他不说,闷闷道:“罢,你既然不愿说,我们也不问了,都是这条道上的,日后总有再见的时候。”又看着莫忧道,“苏夫人,白日里是我等图财缚了夫人,蒙夫人不责,在此谢过。”
莫忧呆呆的,忽然一叹,道:“可惜了那些个金银,不该你等所得,我并不是什么苏夫人,小女子莫忧,请便。”
众人拱手,扶持上马,莫忧忽又道:“把那匹黑马还留给我。”众人一怔,忙把猴脸青年又扶下,换上另一匹,猴脸青年面色讪讪,不敢多话,几人匆匆远去。
听得马蹄声远去,莫忧这才从怀里又掏出一只金钗,握在小七手里,道:“算是姐姐送你的嫁妆了。”不待兄妹二人说话,腾身上马,一夹马腹,已箭一般窜去,消失在浓林深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