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名警察把红楼围得水泄不通,顿时大家都瞠目结舌,不知怎么办?楚汉华一看,心里很懊恼,难道是因为我来,引起了警察的注意吗!我这场大难,真是难逃过去啊!
这会儿,只见郭志浩把楼的前后窗户一看,脑门一皱,然后对大家说:
“大家不要惊慌,我们走不出去,他们也不敢进来,我看,我们照样谈,他们如果敢进来,我们就这样对付他们。”
他做了一个手势,大家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而且郭志浩这种临危不惧的沉着态度,很快地稳定了大家的情绪。
戴树民见大家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便说:
“我们正在谈论去农村的问题,现在来了三位农民,还是请这位老哥说说,他们是怎么离开家的!”
“好啊,好。”欧阳符克的情绪很激动。因为这三个人是他引进来的,他拍拍楚汉华的肩膀,说:
“老哥,这里都是自己人,心里有什么话,就往外倒吧!”
这里都是自己人,使楚汉华的心里热乎乎的,过去他对上过学堂的学生,并不喜欢,他认为能上得起学堂的,家里肯定都有钱,不是少爷公子,就是千金小姐,跟这些人在一起没有什么话好说。现在这会儿,他觉得学生们也都挺和善,说起话来慢声细语,很讲道理,没有吹胡子瞪眼睛的。学生们听说三人没有吃饭,便主动把自己带来的饭、菜让他们吃,事情虽然小,但把楚汉华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现在欧阳符克又口口声声地把他们当做自己人,再铁打的心肠,也会受感动的。于是,他就把所受的苦难,全吐出来了。他说到悲伤时,学生们跟着流泪,他说到反抗地主逃出来时,学生们跟着高兴。在这批学生中,有的家庭虽然是地主,但他们对地主如何残酷剥削、压迫农民,并不知道,听了楚汉华的诉说,都增长了知识。尤其是欧阳符克,他家是小地主,过去总觉得受大地主欺压,心里很不满,没有想到真正受压迫受剥削的是贫苦农民。他听了后,向大家捶胸蹬脚地说:
“我爸爸骗了我,我一定要革地主的命,革我亲老子的命,绝不能相信他们那些骗人的鬼话了。”
“你那老子是天门佬。”徐吉跟他开起了顽笑,“天门佬说话你还能相信。”
欧阳符克立即眼一瞪,不服气地说:“难道天门就没有好人!”
在鄂东北,人们有一种说法:尖黄陂,狡孝感,又尖又狡是汉川,三个汉川人,抵不上一个天门佬。徐吉本是跟欧阳符克开玩笑的,没想到他听了那么激动,吓得他直伸舌头,不再吭声了。
郭志浩赶紧说:“哪里人都有好有坏,汉川人,天门人,都是中国人,现在还是请楚老哥说下去吧!”
“就是,郭志浩是黄陂人,也不一定比你尖。”欧阳符克白了徐吉一眼,仍不服气:“你黄麻县又有地主,又有军阀,你能说黄麻没有坏人。”
楚汉华觉得学生们都挺天真可爱,绝不能因为自己说的话,让人家再话赶话的弄得脸红脖子粗,于是他又很快地接着往下讲,屋子里的人,马上又安静下来。
听了楚汉华的介绍,屋里的人都有些想法,因为几天来大家讨论要到农村去,但到底去哪儿合适呢?参加讨论的人,黄麻县的人占多数,当然主张去黄麻,郭志浩是黄陂人,他想去黄陂,因为那儿有木兰山,便于分散活动。郭志浩、戴树民、曹如海在北伐时已经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还有一些人是新近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所以,无形中郭志浩、戴树民、曹如海就成了领导。郭志浩听了楚汉华的一番介绍,主意已经有些变了,他问:
“老哥,我查过黄麻县志,那上面说黄麻是地处群山,不通舟楫,万山复岭,鸟道崎岖,肩挑背负,担登更苦。可是真的?”
楚汉华没有念过书,当然不懂得这些文绉绉的话,摇摇头,说:“我不懂是什么意思?”
戴树民笑笑,解释说:“说我们黄麻的山多、路窄、不通船,交通非常不便。”
楚汉华赶紧点点头,说:“倒是真的。”
郭志浩、戴树民两个悄悄地耳语几句,觉得黄麻是搞农民运动的好地方,郭志浩转过脸对大家说:
“大家继续谈,我们去问问老师,看他们同意不同意我们去黄麻。”
去问老师,学生们都很明白,这是去请示中共长江局的,所以,大家也就不再问,便又围着楚家三兄妹谈起来了。
郭志浩、戴树民两个下楼去了。楚汉华是个有心人,心想,警察包围得这么紧,他们两个怎能出得去呢?当他从窗户向外看去,太阳虽然下了山,但天还亮得很,两人出了校门,径直向北走去,那些警察就像没有看见一样。
楚汉华满心狐疑,他给弄糊涂了,他觉得像在做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