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借马

田欣兰费了好一会儿的工夫才平复掉胸口的怒气,继而唇边噙着一股冷笑:“好啊,

段大人既然如此有风骨,看来往后本宫得隔三差五的让茯苓去请段大人来盛宁宫了。横

竖段大人也不怕别人的非议,不是吗?”

她以为段溯会怒不可遏,抑或是愤然起身,至少不会像此刻这样的不以为然。然而

段溯却是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只要娘娘不食言,段溯就是粉身碎骨,也绝无半句怨

言。”

“你!”田欣兰倏地起身,死死的握住了手中的绢帕,素日里白皙的手背之上冒出了可

怖的青筋。

偌大的天下,她几乎没有拿不下的人,哪怕是夏侯骏烨宠幸了别的女人,她也未曾

生过如此大的气,唯独只有段溯,可以用一个眼神,一个字,牵动着她的心扉。

这种被人所牵制的感觉着实是不好受,可她除了默默忍受之外,竟然别无他法。

又过了好一会儿,田欣兰忽然冷笑了起来:“好一个痴情种子。真叫本宫好生的感动

呢。”

段溯被她阴阳怪气的语调激得浑身难受,抿了抿唇,抱起了自己的琴:“皇上已召见

微臣多时,若是娘娘没有其他的事,微臣便先告退了。”

说着,段溯便要站了起来。

田欣兰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漠的冷笑,仿佛一切全在她的掌控之中:“段溯,本宫就

实话告诉你吧,皇上根本就没有召见你,召见你的人,从始至终都是本宫。”

虽然段溯早就料到了如此,此刻却仍旧有些讶异,怔怔的盯着田欣兰,试图起身,

谁料一使力,浑身都酸软了起来。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段溯勉力扶住桌子,不让自己摔倒。是他大意

了,他如何也想不到,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竟然会向他使出这

般卑鄙的手段。

看到他失态的模样,田欣兰心中掠过了一丝快意,她慢慢的迫近了段

溯,冰凉的手一把攫住了他的下颚:“怎么?你也总算是有一丝危机感了吗?我想做什么?本宫只不过

是不想让你坏了本宫的计划。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咱们也算是有旧情的人,本宫不会

伤害你的。”

“云儿……”田欣兰的这些话别有深意,段溯马上就读出了其中的玄机,田欣兰这人心

肠歹毒,想来是用了调虎离山之际,将他引进宫中,好趁机对戴觅云下手,段溯挣扎着

站了起来,“你对云儿怎么样了?”

“段大人,别生气。”田欣兰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去,纤细的双手摁住了他的肩头,段溯

便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她推回到了座位之上,“你越是生气,体力就会消耗的越快,所以,

你还是省些力气,想着明日走出盛宁宫的时候,该怎么向皇上解释吧。”

既然是她得不到的人,戴觅云也休想要得到!

她无心加害段溯,却想给他一些小小的警告,好让他能够正视自己。

段溯静能够静的闭上了眼,只觉得身体里的力气果然如同田欣兰说的那般,在慢慢

的流失,他平日里经常在西市游走,结交了不少的异域好友,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田欣

兰这么一说,段溯马上便察觉出来田欣兰给自己服用的是什么药了。

“失心散……”段溯诧异的脱口而出,“这种毒辣的药,你是哪里来的?”

失心散是何物?此药出自西域,虽算不上金贵,却十分罕见,失心散的药量须控制

得十分精准,用得少了,药效不够,只能令人眩晕片刻,过后则会恢复力气,若是用得

多了,则会令人有瘫痪之风险。

江湖上的人,为了能夺人性命,抑或是做些苟且之事,多半都会加重用量。

服用之人,越是用力,便会死得越快。

此药虽然不甚昂贵,却也十分稀少,西域曾有过明文规定,私下制作失心散者,是

要杀头的,由此可见这药有多么的阴毒。他此刻还能动弹,说明田欣兰下的药并非很

重,虽则如此,若他再接着往下挣扎,那这药效便足够他昏睡个一天半日的了。

田欣兰看出了他的犹豫,并未接话,而是拍了拍手,轻声道:“令月,段

大人喝醉了,快扶段大人去冬暖阁小憩,记住,给本宫好生的伺候着,若有

什么差池,本宫第一个便责罚你。快去吧,本宫乏了。”

“是。娘娘。"令月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发着抖,旋即仔细的搀过了段溯,轻

声道,“段大人,得罪了。”

段溯浑身无力,只能任凭令月搀着他,一步步的走向宫闱深处。

等到令月带着他走出了田欣兰的视线,段溯才勉强站直了身子,一只手握住了令月

孱弱的手腕,轻轻的一压。

令月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对上了段溯那双镇静的眸子。

令月不免益发的奇怪了,眼前的人丝毫也不像是中了毒的模样,超凡的沉稳让人不

由得深深折服。

这件事从头到尾她都是参与者,那失心散更是由她亲自置办的,失心散的威力她最

是清楚,这么多年来,她还从未见过有人服用下去之后还能如此步履稳重的。

这无非有两种情况,一是此人先前便知道茶水之中有毒,所以并未服下,第二则

是,此人内里深厚,一察觉出事态不对之后,便将毒素都封锁在了穴道之内。

但无论是哪一种,这个人都是非常了不得的。

令月被段溯盯着瞧了约莫一分多钟,心中的底气便愈来愈不足了,她强作镇定,小

心的问道:“段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你叫令月,是吗?”段溯缓慢的喘了口气,光洁的额头上已是汗珠淋淋。

听他的语气,仍旧是极其虚弱的,令月这才稍稍放心下来,点头。

“你现在带我走出盛宁宫去,再找一辆马车,送我回段府。”段溯说得心安理得,仿佛

他所说出的要求,令月皆会一一答应似的。

令月眉头一紧,坚定的回绝道:“请段大人莫要为难奴婢,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

女,怎么有法子能在宫中借到马车呢?更何况皇后娘娘有令,若是放走了段大人,奴婢

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段溯却并未因为她的话而心生怜悯,他握着令月的手的力度又加重了一些,冷笑

道:“是吗?我倒是知晓有一处,定会借马车给姑娘。”

段溯说着,顿了顿,刻意拖长了声音道:“姑娘只需去兵部找那兵部的掌固刘大人,

刘大人乃是段樾段大将军的心腹,想来凭着姑娘与段将军的交情,那刘掌固是定然会借

马给姑娘的。”

令月的脸色在听到段樾二字的时候仿佛凝固了一般,许久,才目光躲闪

的低头盯着自己的足尖。

她怎么忘了这个段溯是段樾的同胞弟弟?虽说段樾很少提起他来,但身

在宫中,多少都是有些耳闻的,她只知道二人关系不甚融洽,平日里就如仇

敌一般,而她与段樾的事情那么严密,又怎么会被识破呢?

她与段樾交好已有多年,从未被人撞破,段溯今日一语道出他们的关系,倒叫她当

下就六神无主了。

令月用力的吸了一口气,一边说服自己段溯也许并不知情,一边小心的答道:“段大

人真是要折煞奴婢了,奴婢区区一个小宫女,又怎么会和段樾将军熟识呢?”

“是么?姑娘腰间别的帕子,与段樾将军所用的荷包用的可是同一布料,那布料是段

樾将军特从西陵捎回来的,全京都只此一匹……”段溯微微喘息,虽十分虚弱,说出来的

话却是句句像是针芒,扎得她无处可躲。

令月手足无措的绞着衣角,贝齿咬着殷红的唇瓣,脸色在通红的宫灯之下却依旧是

煞白如纸。

段溯见她不言不语,知晓她在担忧些什么,于是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姑娘放心,段

某并无恶意,只是段某还有要事在身,需要亲自处理,若是逗留在盛宁宫中,唯恐要耽

误了紧要的事,所以烦请姑娘想个法子把我送出宫去。”

令月为难的抿了抿唇:“可是娘娘那边,奴婢实在是不好交代。”

“皇后娘娘那边自由我来担待。”段溯目视着不远处的殿门,话中有话的道,“凭着令

月姑娘的身份,娘娘断然是不敢轻易的责罚你的,你说是么?”

“你……”令月方才还煞白的脸这下子变得益发青紫。段溯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知道

这么多……

段樾与她心心相惜,自然是不会把她的身份随口告诉别人,若是如此的话,那就是

她的身份无意之中被败露了出去?

令月越想越是恐慌,不知不觉之中,浑身都浸满了冷汗,她在盛宁宫隐姓埋名的过

了这么多年,若那件事流传出去,那么一切都完了……

为今之计,她只有先顺从了段溯,再找个时机把此事告知给段樾,届时再做定夺也

不迟。

令月唯唯诺诺的说了是,将段溯暂时安置在了偏殿里,寻了辆马车,趁

着夜色将他送出了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