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长着尖尖的鼻子,三角的眼睛……”江飞流只思索了几秒,就飞快的脱口而
出,“眉宇之间有一股深深的戾气,看起来不像是个老实的家仆,倒更像是个杀猪的。”
身为杀手,本就有着非同常人的洞察力和记忆力,更何况,那个人还长得十分的有
特色,所以江飞流一眼就记住了那人的长相。
“对了,除此之外,那人的鼻翼左侧还有一颗豆大的黑痣。”江飞流说到最后,又补充
道。
戴觅云有些错愕的扫视了他一眼,旋即点点头。
倒不是因为他张口就能说出那家仆的长相而觉得惊讶,而是,江飞流就如同一匹极
难驯服的野马,只有李追月这个驯马人才能驯服他,而方才他的表现,却不像是被迫无
奈的模样。
“谢谢你。”戴觅云也一改从前与他针锋相对的态度,轻声的道谢。
听到那三个字,江飞流的耳根子一下子通红了起来,干咳了几声,正想着该如何辩
解才好,却发现戴觅云已经转过了身子,与小糖在悄然耳语。
“小糖,江飞流说的那个人,你可有印象?”戴觅云轻声问。
按理来说,此人外貌如此特殊,应是十分容易被人记住才是,可是她思想来去,也
回忆不起来,戴府曾用过这样的人,但仔细一想,许是自己寻常出入总在闺房,鲜少与
下人打交道,记不起来也是常事,但小糖平日里总穿梭在府中四处,与护卫统领也是熟
识,也许她会记得也不一定。
小糖在脑海中勾勒了一遍江飞流所说的那人的外貌,而后坚定的摇了摇头:“小姐,
我们府中并没有这等长相的人。”
“你有何证据?”戴觅云见她说得如此笃定,不由挑眉问道。
小糖神色自若的直视着她的眼睛,井井有条的分析道:“小姐,你可还记
得王管家有一-段时日身体不适,账房的事都耽搁了下来,那会儿请了王管家
的长子过来接替,老爷放心不下,便让小姐协助与他。”
“嗯。关于这件事,我倒还有些印象。”戴觅云颔首,又接着说,“只不过没过了几日
就没有去账房了。”
那时候恰巧遇上了戴冠生的寿辰,戴觅云忙着准备寿礼,加之王管家的儿子聪颖得
紧,没几天便上手了,所以就很少去账房里头把关,只让小糖每日去把账簿取来,好让
自己在睡觉之前核对一遍。
“没错。后来小姐就让小糖去账房里帮衬着王大哥,一帮就是好几个月呢。”小糖作为
戴府当中既识字,又会些算盘的丫头,那段时间可谓是颇受器重,而这些也全都是戴觅
云一点一滴的教给她的。如今回想起来,当真是感慨万千。
这也是为何小糖会对戴觅云如此的死心塌地,若不是那个时候不厌其烦的小姐,也
就没有如今的她了。
“期间王大哥给家丁发俸禄之时,也是由我在旁边伺候着,这一来二去的,小糖便也
认识了不少人,虽不敢夸口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但至少记住了每个人的长相。戴府的
家奴都是签了契约的,年满五年才能离开戴府,若是有人违背了府规,提前被遣出府邸
的,也都会记录在账房的册子之上,所以,小糖敢发誓,戴府从来都没有录用过这个
人。”小糖举着手指,眨巴着双眼,信誓旦旦的说道。
她的这一番话让李追月和江飞流都十分吃惊,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发出质
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上当了。”戴觅云深吸一口气,倏的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目光越过了身前的小
糖,径自落在江飞流的身上,“那个来传信的人,并不是戴府的人。”
“不是戴府的人……那会是谁派来的?”李追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十分凝重,纤细的
十指抵着自己的下颚,似乎是在问自己。
江飞流微微抬眸,像是在问她。
戴觅云摇了摇头:“这个人是谁的人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居心
不良。他不仅想加害我,更想加害你们,所以才会找到驿站里来。”
其实,那人是谁戴觅云的心中已能猜出几分,举目看去,眼下朝廷当中与她关系最
紧张的无非只有那几个人——段樾、胡不畏还有田欣兰。
她之所以不告诉江飞流和李追月,便是怕二人一冲动,就去替她寻仇,
到时候便坏了她的大事了。
“如今戴府也被封了,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戴觅云说着,暗自收拢
了十指。
“那小姐打算怎么办?”李追月关切的问。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先在驿站住下,咱们几个人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江飞流双
手环臂,不冷不热的吐出一句。
戴觅云却拧紧了眉头,否决了他的建议:“不妥。我们不能住在驿站。”
“什么?”小糖一听要和江飞流分开,登时有些着急,拉扯着戴觅云的衣裳,急得眼睛
都红了,“小姐方才不是还说,要先到驿站住下吗?怎么这会儿又不能住了?”
“你们想想看,如今有人冒充戴府的奴仆来给追月飞流报信,便说明了有人想要暗算
我们,而那人这几天想必都会盯紧了驿站,我们此时在驿站住下,岂不是自寻死路
吗?”戴觅云道。
李追月听罢,也默默的附和:“小姐说的有道理,如今驿站已经不安全了,那么小姐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戴觅云不慌不忙的踱出几步,乌溜溜的眸子慢慢的转动着,似乎是在做着什么计
划,约莫过了一分多钟,才坚定的说道:“先去段家找段溯。或许他会有办法。”
若不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是断然不会轻易的去打扰段溯的,可事关几十条性
命,无论如何她也要尝试着做最后一丝努力。更何况如今有人在暗处算计着她,她若不
备着退路,定会被推入万劫不复之深渊。
“去段溯公子那儿?”李追月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的咬住了自己的唇瓣,轻声的向戴觅
云确认。
小糖却是恍然大悟的敲了敲脑门,展露出一个笑颜:“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段公子
那么喜欢小姐,一定会倾力相助!说不定,咱们戴府就有救了。”
“小糖,你胡说些什么。”戴觅云干咳一声,目光不经意的瞥过李追月,方才还神采奕
奕的李追月这会子神情落寞的绞着衣角,没有说话。
李追月喜欢段溯,这件事大概除了小糖没有察觉出来之外,戴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已
经知晓了。
戴觅云清完嗓子,接着说道:“我说过多少回了,我与段公子清清白白,
只是朋友,你可千万不要往歪处想。
这句话是说给小糖听,更是说给李追月听。
“是。小糖知道了。”小糖委委屈屈的低下头,嘴中却仍旧在轻声的嘀咕,“可是段公
子喜欢你,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莫说是她,就连巷口卖花的小姑娘都看得出来。若不是因为喜欢,她实在是想不
通,段溯何故要如此的巴结小姐,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小糖喃喃的张了张嘴,紧跟着便又提问道:“既是要去找段公子,那小姐打算何时动
身?”
住处的问题不解决,她总是觉得有些心慌慌的。
戴觅云笑盈盈的摇头:“不急。我们得先派一个人去段府把段溯找出来。”
现下段樾也仍有陷害她的嫌疑,毕竟她曾经屡次三番的得罪了段樾,而段樾那人心
眼小的紧,有仇必报,段溯素来爱玩阴的,在事情还未查明之前,他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不能堂而皇之的去段府。
“我去!”小糖听罢,自告奋勇的举起手,身为戴府的一员,却不能在此等紧要关头为
戴府出一份力,小糖一直心觉愧疚,此刻能用得上她,她自是乐意出力。哪怕通往段府
的路是刀山火海,她也要找到段溯!
“不行。”戴觅云却立马回绝了她。拢着眉心,一本正经的说,“你是我的贴身丫头,
段府的人多半都认识你,你若是去了,必然会知道是我派遣你去找段溯的,到时候打草
惊蛇,那就功亏一篑了。”
“有理。”江飞流抿了抿唇,忽然插嘴道,“既然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便
由我去吧。”
“不行不行。”戴觅云同样否决了江飞流的提议,“之前皇上虽解释了你乃西亭的使
臣,然而仍然被胡不畏等人怀疑是杀手,你一出动,身后必然也会有人跟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你就准备坐以待毙吗?”江飞流怒上心头,抱着剑,冷笑
道。他一片好心想要帮助她,而她却反咬一口,怀疑起他的秉性来了?
戴觅云见他如此焦急,自个儿却是不紧不慢的露出了笑意:“江大公子身手了得,传
话这等小事何须大材小用呢?我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给你,传话的事儿就让追月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