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疑点

“戴大人,下官还有公务在身,恕不远送。”苏容若把戴府上上下下四十三名奴仆全部

绑好之后,对着伫立在门口的戴觅云拱了拱手。

戴觅云微微俯身,向他表示致意。

苏容若的人马马上就浩浩荡荡的消失在了冗长的巷子里。

家仆的哀嚎声穿透层层叠叠的云霄,在空旷的甬道中发出凄厉的回音。

戴觅云暗暗的握紧了拳头,心下自责不已。这几十条性命,都是因为她才会受罪,

因为她还不够强大,不能与胡不畏那老贼抗衡,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人被押送到

天牢里头。

戴觅云攥紧掌心,直到指甲深深的陷进皮肉当中,传来了一阵阵痛楚,她才再度仰

起脑袋,看着贴在门上写有“封”字的那两张白条子。

小糖在旁边看着她,忍了好久的眼泪这会子终于倾巢而出,低低的抽泣着,问

道:“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家仆全都被抓走了,连戴府也被封了,那可恶的胡不畏竟然还故作仁慈,准许她们

带了一些衣物和银子出去,戴府所有的东西都被封存了,连同云中茶馆也暂时被朝廷所

控制。

如今二人身上虽还有些银钱,但前途未卜,也不敢肆意的花费,眼下连个去处也没

有了,小糖一想到这个,不免哭得越发的伤心。

戴觅云听着这哭声,只觉得愈加的愧疚,深吸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道:“追月和江飞流都住在驿站,此刻去投店必然会惹人非议,不如咱们先去找追月和江

飞流吧。多两个人,也多个商量。”

“嗯。”小糖闻言,急忙抹去眼角的泪水,如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主仆二人走到驿站的时候,江飞流正风风火火的从屋子里走出来,手理

头握着一柄剑,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李追月紧跟在他的身后,正厉声的用

西亭语说着什么。

“江飞K流!你现在去皇宫里,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李追月站在墙角根的

位置,眯着一双眼睛,冷声质问道,“再说了,宫里头的人个个都盯着我们

巴不得从我们这两个异国人身上找出什么纰漏来,好给小姐治罪,你这么鲁

莽的进宫,只会给小姐带来困扰。

江飞流的脚步果然停了下来,缩着半只脚,懊恼的锤了自己一拳,也用西亭语说

道:“可是,戴觅云已经被抓到天牢中,过几日就要问斩了,现在再不去救她,以后就再

也没有机会了!”

“你别急!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定会有法子的。”李追月说罢,又觉得颇是哭笑不得,

打趣的问,“是谁说懒得管戴觅云的死活,只想赶紧回到西亭的?怎么这会子这么猴急?”

江飞流的性子她是知晓的,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口是心非,今儿个抓了个现

行,让她觉得十分的有趣。

只见江飞流紧张得满脸通红了起来,磨蹭了片刻,方慢慢的说道:“好歹那丫头也收

留了我们这么久,而且,我这叫做不看僧面看佛面,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公子才

不操这么心。”

江飞流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真的一半是,多日以来,他蒙受戴觅云的恩惠,心中是

存着感激的,八荒在云中茶馆中的那一战役更是让他看到了戴觅云对他们这两个异国人

的诚心,他作为杀手,多疑乃是他的天性,可是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怀疑过戴觅

云。

假的一半是,想救她全是因为看在李追月的面子上。

说这句话无非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

如今他们的恩人有了牢狱之灾,而他们却在这温暖舒适的驿站中坐享清福,江飞流

实在是坐不住了。

“是是是。”李追月听完他的话,忙不迭的点头,脸上却是一副早已经看穿他的神情。

想从江飞流的嘴里听到真心话,只怕要等他脱胎换骨,再世为人了。之所以用西亭语交

流,是为了不败露身份,驿站里的差役们都听不懂西亭话,也不必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

外人知晓。

李追月无奈的摇摇头,正欲把江飞流拉到屋子里商议对策,就看到了远远向他们走

来的戴觅云和小糖。

“小姐?!"李追月诧异的张大了嘴,仿佛不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与同样十分惊讶的江飞K流对视了一眼,确信自己没有看走眼之后,二人方快

步迎上对面走来的主仆俩。

戴觅云的眉宇之间写满了抹不去的清仇,似是刚遭遇了什么事情,这抹愁绪倒是给

她平添了几分秀气,洗褪了她往日里那一股令人生寒的淡漠。

小糖则是提着两只鼓鼓的包袱,苦巴巴的皱着一张脸,两颊之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泪

痕。

“小姐!你怎么来这里了?”李追月迅速的环顾了一圈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

压低了声音问道。

戴觅云蹙着眉头,抿了抿唇:“戴府出事了。”

戴府中的事儿这些天城里城外都闹得沸沸扬扬的,身处在消息最灵通的驿站,他们

自然也听闻了。

刚才江飞流就是得知了戴府所有的人都被抓进宫中,择日问斩的消息,这才慌了阵

脚,火急火燎的提了剑就出门的。

李追月轻轻拉住了戴觅云的手,眨眨眼,声音凝重的说:“此处不方便说话,小姐,

请随我们这边来。”

“嗯。”戴觅云颔首,随后和小糖一齐跟着李追月的步伐,走到了驿站当中。

驿站里头分别有四五栋高楼,而李追月与江飞流所住的,是一座较为偏僻宁静的鼓

楼。

此刻正是用饭之际,驿站中大多数的人都在饭堂当中,即便是在房间里,也都是大

门紧闭,与外人没有任何的交流。

李追月把戴觅云引至琼花阁前,让戴觅云与小糖先进了屋中,随后才和江飞流一同

进屋。

一进了房门,李追月便马上警惕的栓上了门栓。

“小姐,坐。”待等把房间里的窗子都掩得严严实实的了,李追月才转过身,去给匆匆

而来的二人倒茶。

戴觅云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水,微微抿了一口,甘甜的清水一下子就滋润了她干涸的

口腔,方才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不适的身子马上便放松了下来。

“小您怎么会找到驿站里来?您不”李追月盯着面前灰头士脸

的女子,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您不是已经被带进了天牢里吗?”

戴觅云捏着杯子的手微微加重了力度,指骨之间泛出了苍白的颜色,她

把杯子轻轻的往桌子上一放,看向了朦朦胧胧的纸窗。

李追月明白了她的意思,紧跟着坐在了她的身旁,低声解释道:“小姐放心,这屋子

隔音效果极好,我与江飞流已试验过几番,若非是大喊大叫,屋子外的人是听不清里头

的人说话的。”

许是因为驿站里头住的人不是异国的使臣,就是什么高官,所以便选用了特殊的木

材,隔开了里外的世界。

李追月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者,左邻右舍都没有人住着,小姐大可放心。”

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话的江飞流,眼下抱着剑,肯定的点了点头:“嗯,我敢用你的项

上人头担保。”

“你……”戴觅云怒瞪着他,都这会子了,还不忘记与她耍嘴皮子。不过,悬在嗓子眼

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戴觅云修整片刻,好奇的问道:“这消息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从一个农夫打扮的男子那儿听说的。”李追月如实说。

“是在什么时候?”戴觅云又问。

李追月努力的回想了一会儿:“约莫是在一个半时辰之前。”

“一个半时辰?”戴觅云低咛。

李追月嗯了一声,又接着对她说:“那人在驿站的门前大声喧嚷,与他的同伙说着戴

府的事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那人后来可有被抓走?”戴觅云冷笑着问。

李追月摇头:“不曾,流言蜚语本就是不可信,但后来,又来了一个自称从前是在戴

府里当差的壮士,把这消息捎给了我们,让我们赶紧去宫中营救与您。我与江飞流这才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方才正打算出门想想办法,就看到小姐的身影了。”

“你们可还记得那奴仆长什么模样?”戴觅云越听越可疑,在她的印象当中,戴府的奴

仆大多都拨了出去,不是在宫中,便是在做苦役,哪里有人消息会这样的灵通?更何

况,这奴仆迟不出现早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来给李追月通风报信?

且李追月和江飞流如今的身份只不过是西亭来的贵客,那奴仆又是如何

知道,捎信给他们,他们就一定会入宫去营救自己呢?这样算起来的话,那

人应当知晓李追月归顺与她的消息。

一连串的疑点让戴觅云痛苦不堪的咬紧了唇瓣。

离事情的真相仿佛已经很近了,可是,在这个真相的面前,却挡着一层纱,让她捉摸不透,参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