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他和胡不畏的仇和怨,那要追溯到七年之前。
七年之前,夏侯骏烨才十三岁,他的弟弟夏侯浩然年方六岁,正是最调皮捣蛋的年
岁。
十三岁的夏侯骏烨,已经渐渐的展露出了过人的政治能力和沉稳大气。因着这一份聪
明才智,他时常被留在御书房中给他的父皇赵康宗伴读。
赵康宗批阅奏折的时候就时常询问他的意见,一来是考一考他的思维与能力,二来,
有的时候,成年人的思想往往太过复杂,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便是因为心绪的关系,也会
徒生误解,而孩子心性单纯,并没有那些个心计,所以,孩子的声音才是最真实的。
彼时,见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赵康宗,就最是喜欢听他的见解。
而夏侯骏烨的见解通常也令他耳前一亮,许多文武百官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却被他一
言道破,轻松而完美的解决了。
赵康宗还在世的时候,便曾在朝中夸过,他的大儿子夏侯骏烨是位神子,是个天才,
是上苍赐给他的最好的臂膀,所以在他十三岁那一年,就被封为了太子。
赵康宗虽把帝位传给了他,但也十分疼爱他的弟弟夏侯浩然。
因为他的弟弟像极了母妃,无论是眉眼之间的气质,抑或是活泼的秉性,都如同是一
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赵康宗的后宫有佳丽百余人,却独宠他的母妃一人,由此可见,他对
夏侯浩然的宠爱必不会比他少。
怕夏侯浩然会不高兴,所以赵康宗顺道提前封了他为摄政王,为第二皇位继承人,且
赏了他十几座池城与半壁江山。这样的恩宠,曾惹得朝中许多人不满,然而所有的觐见都
被赵康宗一一驳回。
赵康宗知晓,夏侯浩然那个孩子,虽然生性调皮,却也是个善良之辈,小小年纪便知孝敬父母,更是对文韬
武略也有些研究,虽才六岁,已有了自己当年的风范,故此,他才敢如此放心的把半壁江山送给他。
许是因为夏侯浩然的恩宠惹来了旁人的嫉妒,噩耗终于在两个月之后传来了。
彼时的夏侯骏烨,正陪着他年幼的弟弟夏侯浩然一齐在东风楼前习武练剑,东风楼是赵康宗专程赠送给兄弟
二人平日里戏耍用的,把守森严,为防有心怀不测者入侵,东风楼里的侍卫选的都是赵康宗的亲信。
东风楼里除了兄弟二人之外,还有一名陪同二人一起练习的习武师父。他们的师父名
唤顾冬青,听闻是朝中顾大将军的儿子,颇有些厉害,能扛千斤顶,且十八般武器样样精
通。
顾冬青为人豪爽细心,亦是教导了兄弟二人三载有余,故此,无论是赵康宗,还是夏
侯骏烨,对顾冬青都是极其放心的。
那日天气和暖,万里无云,天空干净得如同是一面碧蓝的镜子,年幼调皮的夏侯浩然
突然提议,要去东风楼外的水榭里练习。
听风楼外的确有一片湖泊,水质湛蓝,清澈见底,且在水上还设有梅花桩,许是夏侯
浩然寻常见到顾冬青在上头舞剑,觉得有趣,所以今日里就一个劲儿的撒娇要让顾冬青带
他出去。
年少的夏侯骏烨忽然停下了手中练剑的姿势,侧身严肃的看着夏侯浩然。
“不许去。”顾冬青还未来得及发言,夏侯骏烨就已经高声的阻止道。
才十三岁的他,虽还是个稚嫩的少年,正处在变声之期,然而他俨然有了一股成年人
才有的英气和稳重。
夏侯骏烨蹙了蹙眉,干净利落的收好剑,走到弟弟的身边,又重复说了一遍:“不许
去。”
彼时虽然正是夏天,但是湖泊里的水域广阔深厚,稍不留神,若是掉进了水里那可怎
么办?夏侯浩然尚还年幼,不知什么是危机,只觉好玩,可是他作为兄长,有必要提醒
他。
小小的夏侯浩然双手叉腰,奶声奶气的指着他道:“兄长是坏人,浩然就要去水榭
玩!成天闷在东风楼里,浩然都快要闷死了。”
原本东风楼的戒备虽说是严谨,却也没有像最近管的这般的严,夏侯浩然年纪尚幼,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
事,年纪稍长的夏侯骏烨却是知道其中的缘由。近来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不知为何,精神越来越差,到了这几
日已经开始成日昏睡了,好几日未理朝纲。
太医院对于赵康宗的病情束手无策,而皇城里的一些势力已经有跃跃欲试的意思了,为了保护兄弟二人,他
们的母后这才托付了顾冬青,且在东风楼的附近加强了防卫。
“不能去。外头现在很危险。”夏侯骏烨深言简意赅的阻止住他。
顾冬青也蹲下身子,温柔耐心的解释道:“是啊,殿下,如今外头势力混乱,殿下还
是不要四处乱跑为妙,等皇上身子好一些了,微臣再带您去水榭去玩耍,殿下意下如
何?”
“不!”夏侯浩然拼命的摇晃着小脑袋,“你们骗人!胡爷爷说了,父皇身子好着呢,他
还跟浩然说,东风楼外面的梅花桩是宫中最好玩的地方。”
夏侯浩然方说完,知晓自己说漏了嘴,于是乎又捂着自己的嘴巴,小小的身子往后退
了几步。
他与那位胡爷爷曾有过约定,绝对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那胡爷爷还说,让他今夜
在水榭一聚,到时候便让他看一件很好玩的东西,且还会给他带宫外的糖人。
夏侯浩然近日都闷坏了,一心只想着要出去透透气,可如今兄长非但不同意他,竟还
大声的呵斥他,这让他觉得很委屈。
“胡爷爷?”夏侯骏烨觉察出了不对劲,重新迫近他,逼问道,“哪位胡爷爷?”
“唔。”夏侯浩然捂着嘴,把头摇得像是一颗拨浪鼓,“胡爷爷说了,不能告诉别人,哪
怕是母后也不能说的,否则,他就不带浩然玩了。”
夏侯骏烨常在御书房里给赵康宗伴读,自然知道朝中姓胡的都有哪些人,宦官之中姓
胡的又有哪一些,胡姓之人着实是太多了,他一时不知他口中的那个胡姓之人究竟是谁。
顾冬青的神色却在听见他口中的胡爷爷之后凝重了起来,他小心的走至夏侯浩然的身
边,温热的手掌覆盖住他小小的肩膀,掌心里传出的温度坚实有力:“殿下,您说的胡爷
爷,可是胡不畏胡大人?”
“咦,师父,您是怎么知道的?”夏侯浩然好奇的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全然忘了
自己还在生气。
顾冬青是怎么知道的呢?那是因为他的父亲,顾大将军与胡不畏同朝为官。他父亲是个粗俗人,不久前胡不
畏有意拉拢他替自己做事,而心性耿直的父亲在言语中得罪了胡不畏,不想便遭到了胡不畏的暗中报复。
因为胡不畏的手段,他的父亲险些被午i]斩首,好在张天官及时救下了父亲,又因为平复边关有功,所以朝
廷才对父亲格外开恩,算起来,顾冬青与胡不畏是有仇的。只要一提到胡不畏的名字,顾冬青都是咬牙切齿的。
“胡不畏……”夏侯骏烨也微微的沉吟了一声。胡不畏……那不正是他的太傅吗?就在
他成为太子的不久之后,赵康宗便从朝中众臣之中挑出了一位德才兼备的文官,作为太子
的老师,而那人正是胡不畏。
夏侯骏烨平日里接触最多的人除了赵康宗、他的母妃以及夏侯浩然之外,便要数胡不
畏与顾冬青了。
顾冬青为人豪爽,很快就与自己打成了一片。
而胡不畏给他的感觉,虽是看着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却总觉得他言语之间阴测测
的。
然而赵康宗亲自挑选的人,夏侯骏烨根本便不会去怀疑,如今听夏侯浩然提起他,心
下不免觉得奇怪。
在这种节骨眼,除了顾冬青和自己的母妃之外,他谁也不敢相信。
“殿下。那胡不畏最会使的就是花言巧语,还请小殿下不要听信胡不畏的言语,太子
说的没错,如今风雨满宫,东风楼是最安全的地方。”顾冬青怀抱着年幼不知情的夏侯浩
然,耐心的教导道。
夏侯浩然倒也还算是懂事,瘪了瘪唇,可怜兮兮的道:“既然如此,那便听兄长的话
吧。”
只不过,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嘴上虽是原谅了,心中却还存着疙瘩,于是,同日的正
午,夏侯浩然趁着二人午睡之际,偷偷的溜出了东风楼。
待等夏侯骏烨惊醒的时候,楼外已是风雨交加。
突入而来的暴雨让这个燥热的午后蒙上了一层凉意,雨珠便犹如像是豌豆一般,噼里
啪啦的拍打在地上,拍打进了东风楼外的水榭里。
湖面荡起一层一层的涟漪,一会儿便被下一批雨水给打得支离破碎了。
夏侯骏烨发现了夏侯浩然不见之后,马上调遣了东风楼所有的兵力出去寻找弟弟。可
是,寻遍了整个湖泊,也未曾寻到夏侯浩然的踪影。
而最终找到夏侯浩然的时候,是在赵康宗的龙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