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间,等白如歌反应过来,朝窗外望去,许一枫早已在人群中不知去向,老实的店小二恰好送水来,哪里见过这般情景,只吓得张大了嘴不知所措,白如歌道声“小二,莫上菜了”,拉着发呆的绿茵追了出去,街头人流熙攘,路通八方,该去哪个方向呢?一咬牙,向西北方地区追去。
眼见天色暗下来,街上买卖行人渐渐归家,早先还熙熙攘攘的镇市显得有些冷清。两人追出镇外,除了古道荒野,不见人影。白如歌心中怅然若失,绿茵此时也知许一枫并非宵小之辈,不但在江上救了自已主仆,就是刚才那一镖,若不是他出手快,只怕此时,小姐已命难保全了,不由担忧的叹道:“唉呀,不知许公子怎么样了?会不会被坏人打伤?”抬头见小姐也是面带焦虑,忙转来安慰道:“小姐不必担心,许公子武艺高强,人又好,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他的。天黑了,晚风凉,小姐病未痊愈,禁不得凉,我们还是回去吧。”
白如歌心想这话有理,许公子武功好,不是一般人能伤得了的,自己在此追跑焦急也无作用,再着,两人初识,并无深交,在丫环面前如此惊慌,实在有失端庄,于是点点头,携了绿茵,默默的垂了头往回走。
才走两步,听得绿茵突然掐紧自己的手,大叫一声,定定的站住了不走,白如歌唬了一跳,嗔骂道:“这丫头,走个路也这般一惊一乍了。”转头一看,顿时也吓得失了心魂,只见一柄钢刀明晃晃的架在绿茵的脖子上,执刀人是一灰衣大汉,这大汉满脸横肉,一双眼睛睁得铜铃似的好不吓人。
绿茵哆嗦着道:“不要杀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小姐!小姐,你救我啊。”白如歌定了定神,心想这野外空旷难藏人,这大汉能不声不响冒出来,也不是一般宵小,向那大汉说:“好汉手下留情。我姐妹二人不过路过此地,并不识得好汉,请好汉饶过。”那大汉也不理她二人,自顾往后喊一句:“出来吧,婆娘。有这小娘们在此,不怕那小子不回来。”
只听得一阵女人的怪笑,人影一晃,也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个衣着鲜明的妇人来,这妇人四十出头,宽脸高颧,细眉细眼,妇人冲大汉一瞪眼,骂道:“没用的东西,错了,不是那个是这个。”话刚落声,大汉嘿嘿一笑,已将钢刀改到白如歌脖子上了。绿茵只见刀光一闪,以为要杀小姐了,吓得尖叫一声,扑了过去,那妇人扁嘴道:“小妮子不想活了,往刀口上扑?”一扬手,酒出一团白粉来,正冲绿茵面门,绿茵身子一软,晕倒在地。白如歌叫一声“绿茵”抢过去扶,也觉花香扑鼻,立时两腿发软,要往前倒,不知那妇人在身后轻轻一点,身子一硬,再也动弹不得。
妇人嘻嘻一笑,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一把扯掉白如歌的头巾,顿时一头秀发瀑布般垂下。妇人轻轻刮了刮白如歌的脸颊,赞道:“真是个美人儿,这脸蛋嫩得象鸡蛋一样。”
汉子嘿嘿笑骂道:“臭婆娘,你和你当家我真是天生一对,连夸奖人都不会,什么鸡蛋不鸡蛋?脸蛋能跟鸡蛋比吗?鸡蛋有壳呢。”
妇人插腰直“呸”,又道:“果真被我猜中了,这小妞还真多情,竟追到这野外来了。”随即声音一扬,喊道:“臭小子,再不出来,我先把这美人的脸画花了,再一刀一刀的处理。”
白如歌见她夫妇二人并不杀自己,说话却又是吵吵闹闹的,十分有趣,心中奇怪,天底下竟有这么做夫妻的,突然听她叫嚷“臭小子“,知她指的是许一枫,心里又惊又羞。惊的是不知这其中奥秘,看来这两人早就跟踪在后,说不准船上杀人一事也都看在眼中,既然如此,那时却不见他们出手相救,可见不是甚么好人,刚才的飞镖也定是他们所为,只是他二人失了算,不知自己与许公子不过萍水相逢,他们要以自己为人质要挟许一枫,是难得目的;更不知他们倒底想从许一枫身上得到什么,要是因为自己而让许一枫受累,便不仅是自己弄巧成拙,更是罪过大了;羞的是,刚才妇人说自己多情。妇人既然这么说,许一枫一定就在附近隐身,这话要是让他听见,实在难以为情。
远处一白影晃动,疾奔而来,很快便到跟前,果然是许一枫,白如歌羞愧愧当,垂下眼帘不去看他,许一枫一眼看见她头巾已除,乌发垂下,甚是美丽,不由得怔了怔,转过脸朝大汉和妇人嘲讽道:“黑风双煞在江湖上也算得上赫赫有名之辈,竟干出这种丢人的事来,要是传出去,只怕没脸见人了。”
大汉怒道:“你若再不依了我们,我先把这小娘们一刀剁了,再收拾你,还有谁传出去?”妇人忙摆手道:“不许杀他,他若是死了,我这片心思就白费了。只要有这位美人陪着,不怕他不老实。当家的,扛上走。”转脸向许一枫笑道:“黑风双煞原属邪道,挟持一招也不为过,你若心疼这美人儿,就乖乖的听我的。”
许一枫阻住问道:“你们将她怎么样了?”妇人笑道:“放心,没有伤她一根汗毛,只是不想让她乱说乱动,点了穴道罢了。看你这么紧张,就跟上来吧,不然,我就用这小娘子替你了。”话声未落,已是弹身去了好远。大汉大叫一声“婆娘等我”,将白如歌一拎在腰,提刀紧随其后。白如歌见绿茵晕倒在地,无人理会,无奈说不出话,只急得直流泪。
许一枫一跺脚,只得跟上。
刚过一坡,几棵矮树上“嗖嗖嗖”窜出七八个黑衣蒙面人来,个个双刀,也不说话,挥刀便上。妇人手脚麻利,双足一点,踢了过去,本想来个措手不及击退一个,没想到这些人不可小视,不但没得手,反被缠上了。大汉见婆娘未占上风,将肩上人一扔,举刀迎了上去。许一枫伸手接住白如歌,顺手解开穴道,后退几步。
许一枫满脸歉意:“对不起,让姑娘无端受惊。姑娘没事吧?”白如歌只是直直的看着他,一言不发。许一枫更加愧疚,再三道歉。白如歌还是不说话。许一枫这才大悟,赶紧为她解开哑穴。
白如歌躬身道:“许公子不必道歉。反倒是我,为公子添麻烦了。”目光焦急起来,“我要回去找绿茵。”转身就跑,因那花粉入鼻,药力甚强,她晕晕的,一个踉跄,几乎栽倒。
许一枫心头一慌,一把拉住道:“天已完全黑下来,江湖险恶,我已连累你到这郊外,怎么能再让你一个人走回去?”白如歌哆嗦着抽出手,许一枫也知自己失态,俊面通红。白如歌急道:“多谢公子关心,正因天色已晚,我更要找回绿茵,她一个人晕倒在荒郊野外,我怎么放心?”
许一枫见她泪光闪闪,心下也是难过,柔声劝道:“小姐且宽心,等退了这些恶人,我陪你一起回去寻找,定能找回。”
却在二人对话一瞬间,一蒙面人从围攻大汉的圈子里跳出来,右手握刀,左手却将刀一扔,五指叉开,要来抓白如歌,眼见就要得手,许一枫大喝声:“无耻小人!”,一把将她拉在身后,同时拍出一掌,迎向蒙面人。蒙面人冷笑一声,也不答话,身形一短,巧妙的躲过,随即挥出一刀,砍向许一枫腰间。
许一枫护着白如歌,滑出丈外。蒙面人招招逼进,刀刀夺命。许一枫怕伤着白如歌,不攻只守,连连躲闪。白如歌担忧道:“公子放开我,不然受制于人。”许一枫不依,严肃回道:“休要多言!我岂可自顾自己,不顾你的安全?”身形连转,又避了几招。白如歌低声道:“公子放心,我看他们每每要伤到我时又迅速收刀,明显意不在我,你这样带着我,只怕不能久战。”
许一枫一想,确是如此,有几次,白如歌的身子几乎是擦刀而过,蒙面人非但没有加重力道,反倒收刀改招了。难道他们真是不愿伤害于她?看他们招式怪异凌厉,绝不是一般的护院打手?他们倒底是什么人物呢?半路拦截,意欲何为?何不真的放开她,自己与他们好好过上几招,探出他们的来路也好。想到此处,轻轻的对白如歌道:“既然如此,我便松开你,你自己要小心。”手中力道刚好将她推至两丈开外,然后,纵身扑向蒙面人。
谁知蒙面人哈哈大笑,把手指放入口中吹了个口哨,其他的蒙面人突然撤出与大汉妇人的打斗,分作两批,一批围住许一枫,另一批转身扑向白如歌,白如歌连退几步,竟躲过一爪,正要说话,只觉得一股烟雾呛入,手足顿麻,栽倒在地,蒙面人一把操起,施展轻功,飞奔而去。
许一枫大惊,喊一声“无耻”疾身跳出圈外,追了上去。然而,此时夜色已沉,不见月亮,只几点微弱星光,隐约可见矮树丛影影憧憧,秃兀不动,哪里还有人影,再回首,连那几个蒙面也不见了,往远一望,仿佛可见黑风双煞追着几个蒙面人去了,很快也不见了踪影。
刚才还撕杀激烈,这么快就一切都不见了,旷野深凉,许一枫木然的站在山坡上,心中牵挂着白如歌的安危,却不知该何去何往。
白如歌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这是哪里?自己不是被蒙面人抓走了吗?深呼深吸,胸口无异,精神气爽,什么花粉、烟雾,头晕腿软之症全无遗症,疑是昨夜一梦,惊得一翻身坐起来。门口站着四个蒙面人,他们见她醒来,一齐走了过来。白如歌惊问:“你们是何人?想要做什么?”当先一蒙面人抱拳道:“属下罪该万死,让小姐受惊了。我等是按老爷吩咐,来保护小姐的。”
白如歌听得云里雾里,心生恐惧,奇问道:“你们认错人了吧?我生长在小户人家,我爹爹也是老实小本生意人,哪里有你们这样武艺高强的下人?”那蒙面人忙又解释道:“小姐尽管放心,我们只是受人之托,其中原故并不知道。”
白如歌沉思片刻,似信非信,道:“哦,既是如此,感谢各位相救,只是昨日那几人也不见得是坏人,你们没有将他们怎么样吧?”那蒙面人答道:“小姐尽管放心,我等只为保护小姐,不为杀人。只要小姐安全,自然不再追究。”
白如歌又问:“这是哪里?”那蒙面人道:“客栈,小姐不必过了疑虑,安心养着便是。”
白如歌放下心来,想到绿茵,又紧张起来,慌道:“绿茵!绿茵在哪里?你们快去找找!”那人答:“小姐不必紧张,绿茵姑娘很安全。昨晚小姐睡觉时,绿茵一直陪伴在旁,适才累了,刚去隔壁睡下,既然小姐有吩咐,在下这就去请绿茵姑娘过来。”
白如歌沉吟片刻,轻轻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他们很整齐的退了出去。经过昨天一而再的折腾,惊险连连,现在觉得疲惫不堪,细细回忆,疑团重重,白如歌静静的看着他们离去,这些不知面目的人物,来无影去去踪,手法果辣,连行走都十分整齐,显然是训练有素,她的心一阵阵发冷,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走进一个圈套,却不知如何进退。
绿茵端着莲子羹推门进来时,白如歌已经调整好心态,但是看着无恙的绿茵,还是很激动很放心的笑了起来。绿茵见着小姐,哇的哭了,把羹放到小姐手中时,大哭道:“小姐,我害怕极了。我以为我们要在阴世相逢了。这下可太好了,我们都没死,我醒来时看见小姐正睡着,平安无事,我才放心。”
白如歌听了,感激的搂着绿茵,不住的安慰,让绿茵破啼而笑。绿茵看着小姐将羹喝尽,又与小姐戏耍了一阵,这才安心的离开。
白如歌隐约听到门外有人低声说话,轻轻的走近细听,原来是绿茵与那些蒙面人在对话。
绿茵道:“小姐的脾气我最清楚。你们执意跟着,小姐要生气。”一蒙面人道:“我们的责任是保护小姐安全。只这一日,我们不在,便惊吓了小姐,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如何向老爷交差?”绿茵:“各位尽管放心,以后我一定小心陪着小姐,你们就不要再跟着了。”
蒙面人不悦道:“非是我等不相信绿茵姑娘,只是昨日,你不也是陪在小姐身边?还不是让小姐从身边被人抢走?绿茵姑娘虽说是闯荡江湖多年,倒底是没见过真刀实枪的阵式,小姐无事,自己倒先晕了,谈何保护?”绿茵显然为这话生气了,怒道:“如此说,你们护着小姐罢,我便回府上了。”
另一蒙面人劝和道:“绿茵姑娘不必生气,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既是绿茵姑娘自信能保护好小姐,我等便放心回去,小姐离不开绿茵姑娘,还是请绿茵姑娘守在小姐身边。”
先前蒙面人还在犹豫不决:“只是,万一……”绿茵语气生硬,道:“我陪着小姐,不惹事生非,平平安安便是了,你们这般跟着,真要是招来厉害角色,只怕也难对付,万一伤了小姐,怎么办?再说了,小姐不喜欢这么多人围着她,你们偏不听,要是把小姐气病了,你们谁负责?”蒙面人果然不敢再坚持:“既然如此,绿茵姑娘须小心侍候小姐,不要多耽搁时日,早些归来,我等也好交差。告辞!”随后是远去的脚步声。
白如歌心中一阵窃喜,还是绿茵跟了自己这么久,知道自己心里喜恶,把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