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将近,白如歌清醒如昼,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拉开门缝,夜凉如水,星光隐晦,客人们都已沉睡,整个后院死一般沉静,早春时节无蝉鸣。突然,一条人影从东墙轻盈跃过,蜻蜓点水般飘落在西院的一间窗前,俯耳听了片刻,又到隔壁,同样俯耳而听,如此三四间,白如歌心中又害怕又好奇,轻轻关上门,将耳贴在门上细听动静,果然,有极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来到窗前。白如歌突然有种直觉,他就是许一枫!于是用手轻轻扣门三响。
窗外顿时一点动静也无,好象刚才人影从空气中蒸发了。白如歌拉开门,侧身出去,复又关好。面前果然站着许一枫,月光下的许一枫满头大汗,神色紧张,白如歌的出现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外,夜色朦胧,却清晰可见许一枫惊愕的表情。他直立许久,抹了抹汗,才说出一句:“终于找到你了。不知……”
白如歌淡淡一笑:“多谢公子挂念。那些蒙面人也不知是何来路,却不曾伤我,只是将我置于此地便走了。公子,可是来找我的?”许一枫点点头,面带愧色:“都是在下的不是,无端让姑娘受许多惊。若是姑娘有个差错,许一枫将永生难安了。”
白如歌听得心中感动,却又奇道:“公子如何知道我在此?”许一枫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感觉你仍然在这镇市,我几乎找遍了所有客栈,还好找到了,不然,你若真是出了镇我就更难找了。”白如歌微微的笑了笑,许一枫又问:“绿茵姑娘不知如何?”白如歌朝房内一指:“公子请放心,绿茵无恙,现在安睡。”
许一枫道:“无事便好。江湖凶险,姑娘不宜孤身远行。不管昨夜那些蒙面人物是善是恶,如此折腾,倒底不是好事。在下另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姑娘请多保重。”白如歌点头说:“多谢公子美意。公子既然有事,请自便。”做个“请”势,许一枫抱拳欲去,白如歌忽又问道:“那,黑风双煞,可有对公子为难?”许一枫笑道:“姑娘放心,他二人亦正亦邪,不是大恶之人,也无伤我之心。”白如歌听他这话也无深义,不过泛泛宽慰之意,也不再问,许一枫默默的看她一眼,弹身已在院外。
白如歌目送他远去,站立片刻方回房去。
许一枫飘身落在院外,正要施展轻功趁夜赶路,不想一瞥眼瞧见西口隐隐约约传来衣襟带风之声,许一枫暗暗赞道:好快的速度。抽身隐在墙角,正屏息间,人已至眼前,却是一位三十出头的书生,面容清俊,装束儒雅,羽扇纶巾,好个神采。这书生来势如风,却十分干脆的停在许一枫藏身的墙角外,慢慢转身,冲着墙角微笑道:“如此俊俏的人物,偏偏隐在破败的角落,实在不相衬,不相衬。”言语之中,带有遗憾之味,并轻轻的摇头晃脑。许一枫虽隐身黑暗中,听他这话,也羞得面色一红,纵身跃出,抱拳道:“兄台好身手。”
书生笑道:“过奖过奖。阁下随我来吧。”转身竟启步欲去。许一枫奇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要带在下去往何处?”书生也不回头,道:“江湖之中,不谈读书人姓名,我跟了你大半夜,自然是有要事,你莫多问,跟来便是。”
许一枫眉头一紧,此人来历不明,我与人素不相识,他如何跟了我大半夜?居心可疑,只是我许一枫浪际江湖,无牵无挂,也无需受他牵引,更有事在身,不可在此多耽时间。想到此处,道:“兄台有何要事,不妨在此明说,在下另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书生仍不回头,哈哈笑道:“你竟无好奇之心么?”许一枫道:“无甚好奇。”书生面色骤然变冷,沉声道:“你既然逼我动手,就莫怪我不客气。”许一枫冷笑道:“许一枫不是三岁儿童,你道去哪便去哪,兄台若要相逼,出手便是。”
书生硬声哼道:“狂妄小子,看我擒你。”也未见他有何动作,已晃身趋至许一枫身前,左手暴伸,五指如五只利钩,直钩许一枫胸膛,许一枫早已见识他的速度,不敢大意,在他说话之时,已做好准备,见他身形有变,不待他五指近前,已滑身右移,长剑出鞘,但见一道寒风凌厉划过,剑风如魅,直指书生咽喉,书生竟不撤手,右手一晃,折扇在手,竟不惧许一枫的剑,扇骨直击剑身,许一枫也是见过世面的,夜色中,见他这扇,扇面色碧如玉,非寻常之物,再瞧手法,不由得撤剑跳出圈外,惊道:“你是昆仑派的玉扇公子张玉书?”
书生被他识出身份,抚摸玉扇,淡然道:“不错,正在区区在下。”许一枫拱手道:“在下许一枫,刚才在所得罪,请……”玉扇公子张玉书摇头止道:“勿需多礼了,你既知是我,便知厉害,莫再与我动手,随我走罢。”
许一枫大为恼怒,仍强压怒火,道:“在下与昆仑派从无往来,与张大侠也无任何过节,张大侠名扬江湖十余载,功夫自然炉火纯青,在下当然不是对手,但是张大侠若不说明来意,便让在下听从,却不能够。”张玉书冷声道:“看来,需得告诉你原委了?”许一枫回道:“正是。”张玉书斜眼道:“资水甚美,饮酒作乐是个好去处,若在水面杀人,夕阳映江两相红,也是异常之美啊。”
许一枫一愣,哈哈笑道:“原来张大侠是为船上的朋友抱不平来的?”张玉书摇头哼道:“他们也配作玉扇公子的朋友?我不过是受朋友之托来相请阁下。”
许一枫心中一跳,那日自己在江边饮酒休息,正遇一只小舟渡江,仔细打量,觉出船上众客神色诡秘,只有两女扮男装者小心翼翼,心想必有阴谋,故作闭目养神,果然不久闻江中有打斗喊叫之声,见两位姑娘有难,才出手相救。记得当时船上人一顿乱杀,都已横尸江中,这张玉书又如何知晓此事?听这张玉书所言,此事果颇有蹊跷,我定要问个明白。故做惊奇状,问道:“在下那日不过是见人有难,救离江中罢了,如何有杀人之说?”
张玉书冷笑道:“你骗得了那些死人便干净了那些渡江之人,虽然刀枪相对,却不是真要你死我活,阁下身手不凡,远在岸边,却能以细沙为箭,杀人以无形,实在是高明。”
许一枫大吃一惊,当时自己生怕两位姑娘有难,情急之下,随手拣了把沙子当作暗器射出,立时伤了不少,其余人以为是船夫所为,一刀将他挑翻。此事神不知鬼不觉,这张玉书莫不是当时就隐在附近,我竟不知?
张玉书见他不说话,已猜中他的心思,冷笑道:“我玉扇公子岂会无聊到跑到江边去偷看?只怪你下手不够狠,留了一条命,记住了你的模样,事后,人家主人从那伤口中取出数粒细沙,才知真相。”
许一枫恍然道:“原来如此,不知玉扇公子的朋友是谁,许一枫既然结下这段梁子,也得知道对方是何许高人。”张玉书面露不悦道:“梁子倒未必,阁下好身子,实在令人赏识,我那朋友并无恶意,不过想请阁下移驾一叙。”许一枫道:“在下仍有一事不明,须得问明白了再去。”张玉书皱眉道:“快问就是。”
许一枫道:“你那朋友是否知道船上同行的还有两位姑娘?”张玉书哈哈笑道:“自然都在掌握之中。”许一枫怒道:“明知有无辜之人在,仍是刀剑相交,莫不是要将她二人变成冤魂?”张玉书哼道:“此事早有安排,你是多管闲事。”
许一枫忽又问道:“敢问张大侠与那高人是何关系,真是朋友吗?”张玉书闻言一窘,闷哼一声,却不回答。许一枫瞧他脸色,心中已明了,冷笑道:“想昆仑派也是武林泰斗,名门正派,玉扇公子当年何等英名,如今竟也与恶人为伍,卑躬屈膝,供奸人驱使,可悲可叹。”
张玉书面孔涨成猪肝色,切齿喝道:“今晚若不除了你这小子,必有后患。”许未落音,身形陡起,玉扇大张,扇沿切过一道冷光,射向许一枫,许一枫知他杀机已动,更不敢大意,陡见扇光射来,冷风扑面,不敢相迎,忙退出数步,张玉书哪里肯放过,紧步跟上,手腕一晃,玉骨折扇如得了旨意一般,脱手而出,竟如有了张玉书的心思,在半空中竟有自己的方向,招招攻击许一枫的要害,许一枫大凛,将手中长剑使得风啸雷吼,张玉书冷笑一声,扑上前来,伸手接住玉扇,就势合住,趋身而进,以扇为判笔,连点许一枫百会,许一枫暗道一声“够狠”,收剑沉肘,张玉书却不追击,玉扇一抖,扇面张开,数道银芒从扇中射中,直奔许一枫周身,许一枫长剑连挥,击落银芒,张玉书冷笑道:“不错,竟能击落我的玉骨银针。”
许一枫骂道:“想不到大侠张玉书也使这种无耻手段,传出去要丢尽昆仑派老脸。”
张玉书红脸转黑,也不说话,玉扇挥转如魅,幻化成千万柄,许一枫大惊,只见眼前扇影重重,俱带凌厉攻式,阴风恻恻,夹杂寒光点点,许一枫暗暗惊异,知晓这是昆仑派绝技“扇里乾坤”,一甲子前,为昆仑派一空老人所悟,立时惊震武林,许多武林人士不服,上山挑战,一一败回,一空老人心怀慈悲,并未伤人,施展绝技,点到为止,得天下英雄好评,使得一空老人在世的后三十年,昆仑派的名誉大好,一度与少林武当齐名,并称武林的三大门派。一空老人归西后,昆仑子孙坐享其誉,不再刻苦勤练,品行也不如前辈,渐渐的,昆仑派不再有人提起,“扇里乾坤”一招仍使武林人士侧目,皆知此招温厚阳罡,许一枫行走江湖多年,对此也常有听闻,今日瞧张玉书所使“扇里乾坤”却是阴风森森,杀气甚重,分明已不是当年一空老人的那招“扇里乾坤”了。
张玉书见许一枫脸色变白,心里得意,越发将玉扇使得阴柔幻化,将许一枫困在鬼魅冥府,许一枫大叫不好,长剑挥舞得浑圆,不让幻化阴气进入,渐渐力不从心,许一枫心道:“我今日死在“扇里乾坤”下,也不受侮,只是死在这张玉书手里,心却不甘。我且拼死一博,成败由命罢。”想罢,长吸一口真气,挽作一朵剑花,瞅准一处幻影稀薄之处,直刺过去。
张玉书大笑一声“找死”,幻影骤重,排山而近,将许一枫挤得运气困难,张玉书阴阴笑道:“我今日便送你归西,也算是个交待。”正要下毒手,只见数十道银芒从天而降,有闪电之势,直逼张玉书,张玉书一愣,左袖拂去,银芒却是毫不偏转,直打张玉书周身大穴,眼见银芒迫近,张玉书只得撤扇跳开,银芒却是不断,从夜空中咻咻而至,紧追张玉书,张玉书大骂:“何人现不得眼,暗箭伤人。”一边连连挥扇,击落银芒。
许一枫刚才还心知无生还之理,不想天降神灵相助,大喜,长躬谢道:“多谢救命之恩。”只听半空中传来极轻微的声音:“还不快走?莫不是等死。”许一枫一愣,这声音极低,乍听之下,非男非女,奇想,也不知何人在相助于我?天色不早,我还是快快离开,向半空中一抱拳,跃出三丈外,晃身不见了踪迹,张玉书急急挥开银芒,拔腿追去,夜色茫茫,哪里还有许一枫的影子,只得恨恨作罢。
许一枫奔出不远,猛然停住,大叫道:“不好。”心想,那些船客明知两位姑娘在,却故作打斗,莫不是对两位姑娘有谋害之心?张玉书跟了我大半夜,说不定在想杀我的同时,也在寻找两位姑娘,他既然找到我,也定然在附近搜索两位姑娘,我得急急赶去,如两位姑娘遭遇不测,便是我的罪孽了。转身又往回跑,院外早已不见张玉书的踪迹,许一枫暗抽一口气,轻轻跃起院子,几起几落,进了白如歌的屋子,夜色下的白如歌正睡得香,许一枫不放心,又伸手一探,呼吸均匀平稳,这才安下心来,又寻着绿茵,也确定无恙,这才悄悄的闭门退去。
许一枫此时心中大石已去,无限轻松,一跃落至街头,再低头寻那暗中相助的银芒,地上并无银针金镖之物,不过散着些细砂,始知那救他之人用的不过一把砂子而已,细细思索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丢在脑后,一路轻功奔出镇市,一匹骠实白马守候于此,许一枫一跃而上,催马而去。一口气已在数里之处,远远的瞧见点点灯光便下了马也不用拴,径直奔向灯光而去,却是一处农家院落,走了近去,连翻带跃,没入院内。
这农家院乍一眼看去,并无异常,细细打量却是与其他小院不同,院虽不大,收拾得齐为整齐,不似樵耕人家农具满地,屋舍也略大些,三更已过,屋内尚有人未歇息,几处灯光晃动,许一枫也不便明身穿行,眼见一间房内灯火甚亮,飞身上檐,揭瓦偷看。
只见当中坐着一老者,五旬开外,衣着极为普通,不过是寻常百姓家之粗棉物,但面目白净,须发整齐,双目炯炯有神,一身神气与衣着很不相称,道:“就依胡大侠,你们速速分派下去,不可误了时辰,务必马到成功。若有半点差池,带项上人头前来见我。”
下边并列八人,武士打扮,齐声应道:“大人放心,属下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望。”说完,齐刷刷转身要离去。“且慢!”布衣老者摆摆手,缓缓道,“白云此举似隐似明,令人疑惑难解,你们只能悄悄的跟着,若是见着他的人,不可轻举妄动,未得我的旨意,不得泄露身份,更不能正面交锋,只要暗中跟踪即可。”起身徐步踱了个圈,厉声喝道:“如敢违抗,老夫绝不轻饶!”突又平静摆手:“你们去吧。”八人这才退下。
右首坐一造皂衣中年汉子,两眼精光四射。敬佩的对布衣老者道:“大人办事,果然严谨可信。”布衣老者笑道:“胡贤侄过奖!适才若非贤侄的高见与决断,老夫此时还在犹豫之中呢。”被称之为胡贤侄的中年汉子谦道:“岂敢岂敢。此等大事须果断立办,才能得手啊。”
左首一精瘦老者手捋山羊胡须,颔首笑道:“有道理。这样的好事,如不先下手为强,别说大块肥肉,只怕骨头,也早被别人啃走了。哈哈哈。”三人相视大笑。
姓胡的汉子疑问:“刚才大人提起白云,在下听说,此人早在十八年前已金盘洗手,为何又来宝藏一说?”
布衣老者笑着摇头:“贤侄跟随尊师静心学艺,不知江湖事啊。这“白云”二字,十八年前已在江湖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众人皆知他已洗手归山,隐于世外。其实,这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近些年来,好几笔大买卖都无声无息的落入白云囊中了,这么多的宝贝总得有个妥当的地方安置,哈哈。这些事,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老夫。”
姓胡的汉子奇问:“江湖盛传之事,大人又何来另一说法?实不相瞒,晚辈仍是对这“白清水”的身份表示奇异,晚辈瞧这白清水在相貌上与大人所画的白云毫无相似之处,再者,当年白云已告诏江湖隐于世外,怎么会如此大胆,招摇于市井?”
布衣老者“哧”笑道:“老夫与白云渊数十年,岂会因为一张面孔即不认得他?若说招摇,贤侄难道没听说过“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白云是个老狐狸,怎么不知这个门道?”
姓胡的汉子低头思索片刻,看向布衣老者,似有话要说,却动了动嘴,没有说出来,布衣老者看出他的心思,故意视而不见,边座的精瘦老者却沉不住气,问道:“胡少侠莫不是有话要说?不妨直言。”姓胡的汉子看看二人,摆手道:“晚生无礼,只怕说出来,有拂大人颜面,怕大人责备多疑。”精瘦老者低“哦”一声,看向布衣老者,布衣老者笑道:“老夫岂是那小肚量之人,贤侄有话只管讲。”
姓胡的汉子这才说:“十八年前,大人创“排天门”,在江湖上是赫赫闻名,惊震九洲,却不料想,不过半年,大人又解散排天门,正巧白云宣称退隐,晚辈大胆猜测,此二事莫非……有关联之处?”
一言既出,二人俱惊,精瘦老者似是怕布衣老者发怒,向姓胡的汉子轻轻的摇了摇头,那布衣老者眼中的惊骇却一咣而过,立刻复于平静,他微微一笑,问道:“贤侄何来此猜测?”姓胡的汉子略显尴尬,道:“晚辈愚鲁,自然不做此想,不过是听说而已。”精瘦老者忙问:“听何人所说?”
姓胡的汉子想了想,肯定的道:“白清水。”布衣老者与精瘦老者相视一眼,不说话。
姓胡的汉子接着说:“前些日子,晚辈结识白清水府里的一个小丫头,托她之便,扮成一粗使下人混了进去,在他屋外偷听到只言片语,便是这话了。”
原来不过是一段市井艳事,布衣老者与精瘦老者相视一笑,追问:“那白云原话怎讲?”姓胡的汉子回忆道:“当时他与人在屋里交谈,因门窗紧闭,晚辈未见其人,只听白云道:“他原是个聪明人,解散排天门却是糊涂之举。”
布衣老者默默不语,在屋里来回踱步,精瘦老者不知他心思,试探问:“大人……”,布衣老者摆摆手,向姓胡的汉子笑问:“贤侄认为此二事有无关联?”姓胡的汉子思索半刻,吐言道:“晚辈妄猜,大人放弃自己的心血,改为仕途,报效朝庭,实为善举,与白云无关。”
布衣老者不说话,淡淡的看着他,姓胡的汉子接着说:“大人暗中查访白云,堵截脏物,也是为了黎明苍生,大宋社稷。”
布衣老者含笑问:“何为大宋社稷?”姓胡的汉子道:“西夏远居塞外,早已垂涎我大宋物丰地沃,近年来,不断在边境骚扰百姓,朝庭却迟迟不出兵,一方面是不便就此瓦解两国和议,另一方面,也只怕是国库不足,欲民间征收了,白云聚敛不义之财,只怕另有谋略。”
布衣老者哈哈大笑:“贤侄知我心也。”“原来大人正是如此想法,晚辈贻笑了!”姓胡的汉子面露惊喜,又问:“以大人的修为,当不在白云之下,因何处处避让于他?或者,将此人所为公众于世也好啊。”
布衣老者笑道:“白云当年纵横江湖,其智谋非常人所及。老夫多年来一直暗中观察,此人办事可谓滴水不漏。如果抓不住实实在在的把柄,不可冒然。”精瘦老者也赞许道:“不错。白云老谋深算,不可轻视。”
姓胡的汉子若有所思的道:“要说十八年前的白云,在下也听恩师几次说起过。”精瘦老者奇道:“巫山老人当年与白云少有交往,如何也会说起他?”
姓胡的汉子似在回忆,笑道:“具体说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只是好象同时还提起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名字,我是从未听说过,今天说出来正好问问两位前辈。”布衣老者与精瘦老者交换一下眼色,同时问道:“哪个名字?”姓胡的汉子道:“易江!”
布衣老者与精瘦老者对视一眼,满目惊异,齐声追问:“可有听错?确是易江?”姓胡的汉子肯定的说:“对,确是易江!”复又疑惑的问:“这易江又是谁?想必两位都有耳闻?”
精瘦老人轻轻点头。布衣老者面色怪异,背过身道:“十八年前的惨案。白云……干的好事!”踱出两步,转身又问:“令师提起易江时,可有说过什么?”
姓胡的汉子抬眼看着布衣老者,眼中流露出复杂的光,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不记得说过什么了。隐约记得不过是几句闲话。当时,师尊是在指导在下习剑时说到的几位当时的高手之一。因当年不曾上心,所以已记不起来了。”布衣老者“哦”一声,道:“原来令师竟未告知。也罢,不说反是好事。”
这话倒激起胡大侠的好奇之心,问:“也不知是什么惨案,难道没人知道是白云做的吗?莫非,白云隐退,就是为了这事?”
两人似乎不愿多提了。精瘦老人劝道:“此事已过去十八年了,如今江湖风平浪静,胡大侠就不要再提了。令师未告知你,恐怕也是为了你好。”
姓胡的汉子面有难色,布衣老人解围的笑道:“胡贤侄若是想知道,不必着急。等这单买卖办妥了,找个时间,老夫就细细说与你听。如何?”
姓胡的汉子虽然心中不愿,还是应允下来,不再提此事。
布衣老者招招手,三人又凑到一起嘀咕细语。声音实在太小,许一枫渐渐听不清楚,心急之下,忘了自己躲在人家屋檐上,一伸脚,移得一片瓦响,房里三人一齐喝道:“何人在外?”同时出手,向屋顶推出一掌。顿时瓦砾冲天而起,许一枫就地一滚,险些避不过这致命三掌。未等回过神来,三人已一跃而至面前。
布衣老者怒道:“哪里来的小子,胆大包天。”许一枫起身哼道:“有人藏宝贝,有人抢宝贝,江湖上热闹得很。”
三人互丢一眼色,并肩就要上。
许一枫心中算计,就算一对一,自己也不能胜出,这三人要是联手,自己必死无疑。于是故意高喊一声:“白云!你也在?”转身就跑。三人听得白云二字,真以为白云也在,刚才对话,岂不都被听了去,忙顺着他喊的方向看去,哪里有什么人?再回头,许一枫已在几丈开外。这才知被骗,大怒,发足追了上去。
三人轻功甚是了得,眼见就要追上了。许一枫自知这样不是办法,好在四周树草杂长,就在林中穿来晃去,如此逃不了却也不易抓得住。
布衣老者冷笑道:“老夫今夜倒要看看,后生小辈有何能耐。”许一枫冷笑道:“无甚能耐。只是你们三个打我一个,打不着还只能在这陪我捉迷藏玩,刘大人既是武林前辈,又是百姓父母官,不坐镇荆州,反而渡江涉水躲在这偏野之处,实在有失身份啊。”
布衣老者见许一枫一口说出自己的身份,更加怒不可遏,决意要许一枫于死地,以免走漏风声。暴喝一声,排天掌一掌连一掌,挟排山倒海之势,呼啸而来。这排天掌由十八年前名动江湖的排天门掌门刘继初独创,共二十八式,式式相连,掌中带毒,阴险无比,分明是夺命之招啊。
许一枫早料想他们必出狠招,但没想到第一招就这么狠毒。自知功力不足,不敢硬接,双腿微屈,身子一晃,避至几米外,虽然如此,还是被掌风震得晃了两晃,几乎站立不住。“轰”然一声,刚才自己依靠的大树立断两截,留下碗大的树桩。
许一枫大惊,心知若不及早离开此地,今夜性命难保。想到这里,纵身跃上一棵大树,与三人玩起了穿梭游戏。刘继初连声冷笑,一掌快似一掌,只见林中砂砾满天,树木连片倒下,许一枫虽未着实接招,也被震得心血涌动,难以自制。
旁边姓胡的汉子与精瘦老者也围攻上来。许一枫心一横,将足一点,拔剑扑向精瘦老者。
刘继初见许一枫似有鱼死网破之意,收掌上前,欲从后背擒拿,此人实在无耻,许一枫正全力以博精瘦老者,哪里还有精力应付后背,想跳出圈外,精瘦老者缠得又紧,正在紧急关头,林中嗖嗖之声破空而来,躲向刘继初。刘继初只好收手,大袖一挥,接住一看,却是几粒石砾,面色难看,对两人丢个眼色,两人立即罢手来看。见了银镖皆有惊异神色。
刘继初对许一枫狠狠的说:“飞雪连天!你是白云的人?”许一枫一愣,不作多想,趁着三人住手之隙弹身远去,刘继初似乎心有不甘,因顾忌周围可能埋伏有白云的爪牙,恨恨的背手回院,那姓胡的汉子紧盯着许一枫远去的方向,似有所思,皱着眉与精瘦老者随后跟去。
许一枫见三人回院后方停住身,太蹊跷了,究竟是何人暗中相助自己?莫非真是白云?自己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刚才在客栈院外,也是白云不成?白云与刘继初虽非同路,但为人与恶却是一丘之貉,他无故救自己,居心何在?
林中十分安静。许一枫没有吭一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