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上次我在电话里骂了老田,所以他就找唆使二秃子张大林来对付我。或者说,老田兴师动众雇佣地痞流氓对付我,主要是逼迫我和秦红梅分手。这年头,什么力量也没有女人的力量大。女人一个眉眼,足以让某些腰缠万贯的傻小子挥金如土,甚至像哈巴狗一样俯首帖耳。
这些事也就别说他了,越说越有气。那么反回头再说我和张大林的关系。我和张大林本来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因为老田老田雇佣他来对付我,他不知什么地方良心发现没好意思对我下手,所以他和我莫名其妙的扯上关系。
要说起来也挺可笑,他没好意思揍我,我还得感激它;不但请他吃饭、喝酒,还得为他没完没了的奔波效劳。他拿我当成白遥那样的马仔使唤了。
当时他拍着胸脯和我装腔作势的说:“长璐老弟,我看你的买卖做的也不怎么景气,二哥我实在是想拉扯你一把。我在县城有好多关系户,什么歌厅了,酒吧了,洗浴了,美容院了……可以说每户都是我们公司的下属单位。所以,二哥我想把这些关系户的电器维修护理都承包给你干,你看如何呀?”
我客气的说:“那我就谢谢二哥提携了,有这么多好事都承包给我,我当然愿意承接,但是……”往下我没说,我就看张大林怎么答复我,如果他光提干活而不提钱的话,那我绝不答应他,我没必要为一个地痞无赖学雷锋。
张大林看出我的为难,所以他又拍着胸脯允诺我说:“兄弟,二哥我不白使唤你,你是个残疾人,我得照顾你才是。这么的吧,活儿你尽管去干,钱的事你跟我说,我一个子儿也少了你的。年要实在不放心,我一个月给你清一回账,总行了吧。”
我心想:你一天给我清一回账才好呢,和你这样的流氓混混处事就别打算长远了。万一你进了监狱,或被同伙谋杀了,那倒霉的还是我。可是如此的斤斤计较难免要得罪于他。据说黑道上的人都心胸狭窄、丧心病狂,你稍微得罪他点儿,他就找茬报复你,管你残疾不残疾,照样背后给你打黑枪。看来,还是顺着他点好,明哲保身吧。
安蓝是死活不同意我给张大林干活儿的。她劝我最好别和张大林沾边儿。张大林是什么人?他是嗜钱如命,靠坑害别人发的家;你想赚他的钱?那就等于和饿狼抢肉吃。我说我已经都答应他了,出尔反尔恐怕事情更不好办了。安蓝指责我没有主见,总是感情用事。爱情都结束了,倒欠了一屁股人情。
也许安蓝指责的对,我这个人总是死面子活受罪。这些年来,为了面子问题,一次次把自己陷入夹缝中。其实什么是面子?面子就是道义上的妥协;不敢正视自己才讲面子。真正的人际关系是不用讲面子的。假如什么事情都把面子摆在前头,那我们的生活多累啊。
最后,安蓝嘱咐我给张大林干活要谨慎些,如果看苗头不对该撤就得撤,千万不能让一个无赖给缠住。我说我已经这么想了,我时时刻刻都在找摆脱他的机会。
然而张大林的活儿还蛮多的,他几乎每天都打电话指派我们去给他所谓的下属单位干活儿,大到空调冰柜烘干机,小到彩电音像剃须刀,所有和电器挨边儿的,都少不了我们伺候。每天干完活,一分钱见不着,收回来一大堆白条。等到月底,我找张大林结账,他总算没有失言,把所有费用都给我结清了。但是好景不长,等到第二个月月底结账的时候,张大林只给我结了一半,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目前公司不景气,等下个月一起结算。我一听这话心里就犯含糊了。因为张大林每月吸毒所花的费用高达数十万快,我这区区几千块钱,他至于捉襟见肘吗?于是我和他半开玩笑的说:“二哥,我铺子都快揭不开锅了,有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您就高抬贵手给我结了吧,我好买米下锅。”张大林奸笑着和我打哈哈说:“没米下锅好办,下午我打发白遥给你送两袋大米,算我白送,和修理费没关系。”
下午白遥还真得开车来了,他不是给我送大米来了,是给我送活来了。要问是什么活儿?说起来怪难为情的……是女人晚上自慰用的电动仿真器具。白遥鬼鬼祟祟的把我拉到办公室,和我神秘的说:这玩意儿别人修不了,还就得我亲自动手。等他从盒子里把那玩意取出来往桌子上一放,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心说,修理工也太倒霉了,修来修去都修到鸡巴上了。我问他这玩意儿是给谁修的?她直言不讳的说:这是咪咪小姐的宝贝。昨天她一使劲把线头给搐断了,那烙铁焊上就行。我说这玩意可不是普通修理工能干的活儿,还是让她找厂家修理吧。白遥说:厂家在日本呢,为了鸡巴大点事跑到日本也不值得呀。我说让我修也行,但你得给我买副白手套去,我可不敢用直接手抓那玩意儿,万一有传染病呢。白遥说绝对没有传染病,拿来时已经用自来水冲洗过了。我说那也不行,用我修,就得卖白手套,没有手套我不修。归齐白遥这小子更坏,他没有去买,而是从修理间的地上给我找了副沾满油泥的脏手套。就这样,我戴着那副脏手套,用毛巾蒙住鼻子把咪咪的宝贝给修好了。事后,徒弟们好奇的问我给白遥修的什么东西?我骗他们说:是小孩子的玩具。
白遥为了感谢我,中午请我在饭店喝了顿酒。在喝酒时,白遥嘱咐我得好好管教管教黄冉和何勇了,他妈这两家伙不学好。我问怎么回事?他说,还能怎么回事,那俩家伙趁干活的机会和洗头房的小姐胡搞。我迟疑的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知道他们俩不怎么老实,但他们他们身无分文,也没有胡搞的资本呀。白遥说:他们是没钱,但是小姐们喜欢让他们白玩儿。你是不知道,三陪小姐的本性是贪财好色,只要她们见了年轻棒小伙子,比他妈看见一打打钞票还要分外眼亮。性欲这东西有时候和金钱是相等的,当她们得到无与伦比的性欲时,金钱也就失去了光泽。
“不是老乡我绝不告诉你这些。”白遥说“那俩家伙在洗头房胡搞的事老大还不知道呢,这要让老大知道非劁了他们不可。老大是靠小姐们的肚皮吃饭的,而你的宝贝徒弟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釜底抽薪,这不是成心挖他墙角嘛。”
“谢谢你的忠告,假如这是事实的话,我一定惩办他们。”
“对于这些家伙,绝不能心慈手软了,否则他们迟早毁了你的铺子。”
如果真像白遥说的那样,这绝对是个非常非常严重的问题。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徒弟们从没把我这个师傅当回事,我也不打算图那些虚名,但是徒弟们是在我手下混饭吃的,他们要是惹出什么乱子来,那绝对是我做师傅的过错。
黄冉和何勇刚还不满二十岁,他们充其量还是个无知的少年,别看他们自以为了不起,神气活现的,但是他们对于外界的诱惑几乎没有一点抵抗力。诱惑是导致犯罪的根苗,若没有各种各样的诱惑,想犯罪也难。
这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这些天来,三个徒弟和天光修理铺的灰头来往比较密切,每天下班的时候,他们就鬼鬼祟祟往天光修理铺跑,也不知那里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下午我就去了天光问了灰头,可灰头佞口说他们就是来玩儿的,绝对没干什么坏事。我警告他说:玩儿可以,如果玩儿出什么花活我绝不答应。
回到铺子我又把老二刘伟找来调查,老二还算老实,他如实告诉我说,他们就是去天光修理铺瞧黄色光盘了,光盘都是灰头提供的。有一次瞧完黄色光盘灰头还教唆他们去隔壁洗头房玩儿小姐,说那里的小姐个个亭亭玉立、物美价廉,只需五十快钱(人民币)就可享受。但是遗憾的是,他们三个口袋里都没钱,再好吃的肥肉没钱也是干眼馋。我又试探的问他:知不知道黄冉和马二嫂的事?老二点点头说:知道。马嫂被黄冉玩儿了许多回。有一次马二哥出门没回来,黄冉干脆就住马嫂家里了。我心说:马嫂也是假正经,表面恨黄冉咬牙切齿,其实背地里他们俩搞的热火朝天。真可谓,爱就是恨,恨就是爱,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索性我又试探的问老二是否知道黄冉和何勇趁工作之便在外面搞女人的事?因为他们三人成天在一起,想必他多少也知道些吧。然而奇怪的是,一问起这事老二显得异常慌张,他躲躲闪闪说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从他那诡异的眼色中,我觉得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敢说而已,因为他怕何勇和黄冉两人报复他。尤其是何勇,那家伙不但自以为是,而且还心胸狭窄。有一次老二无意中说了他一句小白脸子,他让老二一个月补了十八次自行车胎,可把老二给害苦了。
我是个急性子人,一但事情有了苗头,我是按奈不主的。于是到了晚上,我把三个徒弟都请进了办公室。何勇和黄冉俩人还以为我要给他们发工资呢,美屁颠儿屁颠的。只有老二一个心事重重板着脸。
等大家坐定,我首先向他们宣布:从明天起,张大林的活儿我们不干了。刚说到这儿,何勇和黄冉就坐不住金銮殿了,他们俩一口同音问:为什么呀?我说:不为什么,就是不想伺候他了。何勇坚持说:那咱就给他敢到月底吧,月底好和他结账。我摆摆手说:不必了,干到月底恐怕就不好收拾了。黄冉嬉皮笑脸说:大哥您可真逗乐,咱给他好好干活,有什么不好收拾的?我瞥了他和何勇一眼,暗示的说:怎么不好收拾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
何勇是个比较敏感的人,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方面。于是他欠了欠屁股先声夺人的说:“大哥,您就别绕弯子了,您到底想和我们说什么?”
“好好,我不和你绕弯子。”我起身走到他和黄冉面前说“我听说你们两人趁工作之便在外面搞小姐,有没有这回事情?”
黄冉和何勇面面相觑了一番,黄冉没言语,何勇大义凛然的说:“没错,是有这么回事,我不想抵赖。”
“大哥,您是怎么知道的?”黄冉奇怪的问。
我指着他的脑门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黄冉恬不知耻的笑笑说:“大哥,我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玩玩小姐嘛。再说,我们在外面玩女人也并没有耽误工作呀,每次我们都是按照修理单按时完成的。”
何用接着说:“还有,我们玩不玩女人纯属个人的私事,别人是没权利干涉的。……我的意思是,关于这件事情,大哥您最好保持沉默,别费心劳神了。我们做徒弟的,是非常尊重您的。”
“没错,个人的感情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这就是典型的没羞没臊,饶自己干了坏事还要强词夺理给自己讨个说辞。
“那么陈纬还有话说吗?——对了,这没你什么事,你就听着吧。”说完,我又回到座位上,点着一支香烟,说“做为师父,我本想好好说说你们,但是既然你们都觉得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现在我只能自私的说,你们在外面和小姐鬼混我不管,但是你们的行为已经影响了铺子里的利益,这该怎么办呢?”
“师父……”何勇一下站起来说“师傅,这我可得很你理论理论了,我们和小姐鬼不鬼混,那和铺子的利益有什么关系?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要照你的说法,铺子不景气,还怨我们找小姐了不成?”
黄冉接着恬不知耻说:“没有女人我可受不了。我这人不习惯手淫的,哈哈。”
“你他妈给我严肃点好不好?”气得我端起茶杯“啪。”的声摔在了地上。我恼火的想:这些家伙真是给脸不要脸了,你越想和他好好谈谈,他就越和你装聋作哑打哈哈。看来你要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什么是子丑寅卯。
然而事情闹到这份上,要想好好和他们沟通也是不可能的了。我刚要张嘴,何勇就先发制人的说:“我说师傅,您就别给我们讲大道理了,我们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了。”我打断他说。
而何勇目中无人的说:“请您也等我把话说完了……一句话,你要是想赶我们走人就直说了吧,没必要拿小姐当由头……算了,我看我在这地方也干不下去了,好男儿志在四方,谁离开谁都能活。”
这可倒好,没等我炒他,他先把我炒了。炒就炒吧,谁让咱的庙小养不起他这么大的神仙呢。我仔细考虑一下,然后答复他说:“我尊重你的意见,你要想走,我不便强留。你说的对,这社会,谁离开谁都能活。”
接着我又问黄冉和张召阳如何打算?现在有什么话最好赶紧说出来。
黄冉毫无掩饰的说:“如果你要放弃张大林那份活儿,那我也打算另辟蹊径了。没有情趣的工作,我是一会儿也干不下去。”
“那么陈纬呢?”我问。
张召阳吭哧的说:“我,我还想留下来,我妈嘱咐过我,让我死心塌地的和您学手艺。”
“大哥。”何勇急不可耐的说“您把工资给我们结清了,明天早上我打算去天津见个朋友。”
“这个你放心,等会我就给你结。至于黄冉工资,一个礼拜后结清,因为现在我暂时没那么多钱。”
第二天早上来上班的,只有陈纬孤单单一个人了。黄冉和何勇整整跟了我八个月就这么遗憾的画上了句号。
再说马二嫂,当得知她的小情人黄冉离去了,也让她感到阵阵惋惜。她背地里和我半开玩笑的说:“长潞兄弟,你说他(黄冉)突然真走了,让我的心里感到空落落的,好像缺少了什么似的。”
我不客气的说:“什么空落落的?这就叫下贱。塌下心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马嫂惨笑的说:“可不下贱乍得,这人天生就是下贱坯子,不下贱活的还没意思呢。”
我好奇的问她说:以后还敢不敢冲动了?马嫂羞臊着说:不瞒你说,冲动随时都有,但该收心也得收心。这次我和黄冉的事幸亏没暴露出去,这要是暴露出去我也就成‘名人’了。
八点左右,张大林打来电话,让我派人马上到一个叫美加美的洗浴城修理空调。而我当下告诉他说:什么也修不了了,因为手下的徒弟们把我给炒了,往后你就找别人干吧。
张大林一听这话,立马和我和我发牢骚说:“徒弟炒不炒你,我不管,但是我活儿你怎么也得给我干完了呀。当初咱们是有协议的,你要是半路给我撂下活儿,我可保证不了你的修理费。”
我忍气吞声的请求他说:“二哥,您就饶了我吧,我也想把活给您干完了,可是徒弟们都走了,我有什么办法,希望您能谅解。”
张大林粗粝的说:“我谅解你,谁谅解我呀。要实在没办法,我只能拿你的修理费再雇别人了。”
我以为张大林说说而已呢,没想到月底找他清算修理费时,他还真黑心了,不但不给我一分钱,反而还把我臭损了一顿,落个我不守信用,没让我赔偿他损失就算捡大便宜了。钱没要上,生了一肚子冤枉气回来。安蓝未卜先知的和我说:“当初我说什么来着?早晚得让二秃子把你坑了。他是狼子野心,要钱不要命的主。……不过,你也别因为这点小钱和他一般见识,只当花钱买个教训吧。”
从那以后,我和张大林彻底划清界限了。就如安蓝所说,只当花钱买个教训。同时,通过那件事也让懂得了与人交往的慎重性。社会太复杂了,一但交友不慎很容易伤害了自己。
一个礼拜后,黄冉来找我结工资了。他为了和我臭显摆,还带来一位小姐来。那位小姐打扮的花枝招展,媚气十足,看着似乎有点眼熟。
黄冉得意洋洋给我介绍:“长潞大哥,这是我新交的女朋友,您看怎么样?”
我下意识的瞥了那女人一眼,不看则已,一看吓了我一跳。我刚要张嘴,那位小姐提前说话了,看来她是有备而来,她跚跚的走到我面前,婉迩一笑说:“这不用介绍,都是老熟人了。”
“老熟人了?”黄冉瞠目结舌的问。
我赶紧解释说:“的确是老熟人了,阿娇原来在对面餐馆做过服务员,所以我们早就认识。”说着话,我心里嘭嘭跳个不停。
“是啊是啊,我是做服务员出生的,哈哈哈哈!”好像她觉得这样说有多么特别可笑似的。
黄冉仍然纳闷的问阿矫说:“是就是吧,你笑什么呢?”
我接过来,遮遮掩掩的说:“我和阿娇小姐有好几年没见面了,可能她是太激动了吧。我记得阿娇一激动就狂笑不止。”
“是啊是啊,哈哈哈哈。”
趁阿娇大笑不止的工夫,我赶紧拉开抽屉把工资发给了黄冉,意思打发他们马上离开这里,她再这么笑我都快崩溃了。
然而阿娇小姐先让黄冉出去会儿,她说有话要和我单独说,黄冉怪异的看了我一眼,不情愿的出去了。然后,阿娇冲我挤眉弄眼的说:“长璐大哥,你可真不够意思呀,上次在北斜街,你小子打尿道就逃跑了,害的我白等你一宿。”
我无比惭愧的说:“实在对不起了。怎么说呢?也许那天我要是不跑回来,我们就没有机会这样平静的见面了。也许你不相信,在我心目中,你始终是从前那个阿华。”
她神采奕奕的说:“谢谢你这么说,但我丝毫不领你的情,我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我岔开话题问她说:“你是什么时候和黄冉搞成对象的?”
她朝外面瞥了眼黄冉,然后高挑着眉毛,不屑的说:“我没和他搞对象,我们在一起不过是瞎玩玩罢了,别听他吹牛X。”
“哦,是这么回事。”
“那大哥我走了,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呦。”
“好的,我一定打。”
“古得白。”
“再见。”
更有意思的是,黄冉和阿矫勾肩搭背离开铺子向西面走去时,恰巧碰上马二嫂买菜回来,马二嫂一看见他们俩亲密无间心里当时“咯噔。”一下,差点把菜篮子掉地上。而黄冉只顾着和阿娇打情骂俏的了,连睬都没睬马嫂一眼。如果说马嫂在此之前对黄冉还有点依恋之情,那么从这以后,马嫂对黄冉彻底失去了感觉——但她并不恨黄冉,因为她没有理由恨他。
一眨眼又到冬天了。金丽桥冬天比较黯淡,到处空空荡荡、冷冷清清,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都呈暗灰色,一派颓废之气。街上的人也少和可怜,或许都冬眠了吧。
清早起来,外面飘起了雪花,西北部的山坡上,白茫茫一片,冰冷的云层在山涧环绕着。
“豆腐,刚出锅的热豆腐……”卖豆腐的老头推着三轮车沿街叫卖着,那单调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街巷里。记得自从我来到金丽桥他就在这趟街卖豆腐,好几年过去了,他还在卖豆腐,只是那叫卖声更加苍凉了。
雪越下越大,不大一会儿,整个金丽桥就披上了银装;广袤的原野上,天地呈一色,万籁俱寂。
由于天气太冷,几乎也没什么买卖可做,刘威闲得无聊,也请假套兔子去了。大约十点多钟,鲁花顶着鹅毛大雪跑来了;她一进屋,我差点没认出来,整个变成雪人一样。
我吃惊的说:“你可真行,这么大的雪也不怕迷失了方向。”
“这不是想你了吗。”她边脱大衣边说“我这是风雪无阻。”
“打个电话也行啊。”
“那多没劲,怎么说也隔着一层,哈哈哈。”
“这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没想到下的还挺邪乎。”我倒了杯热茶递到她手里。
鲁花用嘴唇粘了一小口,然后捧着茶杯说:“我也是好几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其实这点雪要在我们老家黑龙江,也不算稀奇,我们老家的雪比着可大的多。”
我开玩笑的说:“听说你们老家最冷的时候撒尿都得用棍儿敲,否则——。”
“别扯淡了。”她佯怒道“那都是编着花糟蹋俺们东北人。在南极撒尿也不至于尿成冰棍儿呀。”
聊着聊着就到中午了,我问她想吃点什么,今天我做东。她嘿嘿一笑说吃什么都行,只要有肉。我说那就吃涮羊肉省事。等我买回来羊肉建议到她那里吃,她那里安静,没人打扰。鲁花犹豫的说:还是在这里吧,因为今天辛耐没出车。我说他出不出车和咱们吃饭有啥关系。鲁花又说:白遥那个家伙也和他在一起呢,一看见他们就烦。我奇怪的说:白遥和辛耐怎么凑在一起了?鲁花说:白遥可能和张大林掰了,据说是因为白遥和张大林的小老婆咪咪有染,所以张大林不堪忍辱就把白遥开除了。但是看在兄弟一场,张大林不忍心对白遥下毒手,否则白遥非变成了太监不可。然而据白遥自己辩解说:他离开张大林根本就不是因为咪咪,咪咪在张大林眼里就和旧衣服没什么区别。张大林之所以和白遥决裂,那是因为他们俩之间太知彼知己了。张大林是条老狐狸,假如手下的兄弟对他太过了解了,他必然要想方设法铲除他。这就叫断尾求生。
从前风光无限的白遥一眨眼变成了没有主的流浪狗,这也是他的下场。但是白遥是不甘心的,自从他来到北京就给张大林当马仔,刀光剑影,出生入死,然而等张大林成气候了,把他当野狗一样踢出来,这让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呢?白遥也是个野心家,他离开张大林后,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想东山再起,用自己的势力和张大林抗衡。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可以灭了张大林。然而现在他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只能韬光养晦、养精蓄锐了。
金丽桥镇,可以说是落魄者的天堂。凡事处于下坡路的人,都喜欢在金丽桥落脚。所以白遥和辛耐这俩个倒霉鬼凑在了一起也是不奇怪了。
酒过三巡,鲁花和我谈起了辛耐的事情。她说这些日子,辛耐开始死皮赖脸的和她求婚了。有一天晚上,鲁花打厕所回来,她刚要回手叉门,突然辛耐就闯了进来,他二话不说“扑嗵。”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拽住鲁花的裤腿就请求鲁花饶恕他。当时把鲁花给吓坏了,以为他犯神经病了呢。
鲁花让辛耐滚出去,但是辛耐就是懶着不走,还口口声声说:他之所以般到二十四号院,就是为了鲁花。只要鲁花再给他一次反悔的机会,他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他后半生就是为鲁花而活着了,他有绝对的信心再给鲁花营造一个完美的家。
然而鲁花离婚后,她对家已经失去了信心。因为找不到好的男人,家永远是个梦想。
鲁花叹了口气说:“唉,看来我得搬出二十四号院了,只要那家伙在二十四号院住一天,我都别想安生了。”
我说:“逃避也不是个办法,他要是铁了心揪住你不放,搬到哪儿管什么,除非你马上结婚。”
鲁花春风满面的说:“我也想结婚,可没人要我呀,你肯要我吗?”
我玩笑的说:“你先紧着别人,要是实在没人要,就归我。”
“哎呀,你讨厌死了,你拿我当什么了?”鲁花撒娇的说“不成,我得罚你喝杯酒,哪有你这样戏弄老朋友的呀。”我刚要端杯,鲁花马上把杯子夺过去说“等等,不能这样喝,我嘴对嘴的喂你。”
我难为情的说:“那怎么喝呀?要突然闯进人来,非喝呛了不可。”
鲁花火辣辣的看着我说:“我就要你这么喝,你嫌我嘴脏吗?”
“没有,我就觉得……”
没等我说完,鲁花端起酒杯就喝了一口,然后闭上眼睛等着我,而我毫不迟疑凑上去吻住了她,她把酒一点点送到我的嘴里……
说来也巧,我们刚做完游戏,鲁兰就进来了。她一看见鲁花就嚷嚷说:“我说姐姐,你可真行,大雪天还跑着喝酒。瞧,又喝多了吧,脸红的都发紫了。”
鲁花指手画脚的说:“别嚷嚷了,你姐姐我喝酒比较有把握。”
“算了吧,上次……我都懶的说你了。”
“懒的说就别说。”我问鲁兰说“来这有事吗?”
“安蓝姐让我过来叫您过去吃饺子,西葫芦馅儿的。”
“回去就说我这有朋友在,你们自己吃吧。”
鲁花叮嘱鲁兰说:“别和安蓝说我在这呢,她要问,你就说别人。”
鲁兰撇撇嘴说:“我知道了,不用你教给我。”她临出去又关心的嘱咐我说“长潞哥,喝完酒可把炉子封住了,小心煤气。”“好的。”
等鲁兰走后,鲁花乜斜着眼睛看了我好长时间,非常嫉妒的说:“瞧,我妹妹还挺关心你的,我就奇怪了,她怎么对你这么好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我是他哥哥嘛。”
“可我还是她亲姐姐,她从来没和我说过这话。我都快嫉妒死了。”
“如果兰子看见你和我嘴对嘴的喝酒,或许她还嫉妒呢。”
“说真格的,赶明儿我做你大姨姐得了。”
“你——。”我不知所措的说“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和你翻脸。”
“哈哈,开句玩笑,你以为我真愿意把兰子许配给你呢……不过说良心话,你挺不错的,就是有点孩子气。”
当女人说你有“孩子气。”时,那她心里百分百喜欢你,因为女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孩子的。想想看,你在她心里都和孩子一个位置了,那是多么深切的呵护啊。
“长潞,不是我专捡好听的说,我觉得我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我一生的幸运;我和你在一起,几乎没什么负担,都是平等的。要说你最打动我的,还是你的真诚和友善。”
“是啊。”我若有所思的说“我从你身上也学会了许多东西,你在我眼里,就像一本趣味无穷的小说,永远都读不完。总的来说,我们俩是不打不相识啊。”
“没错,假如那年夏天在运河边,我们不相遇的话,可能就没有以后和现在了。”
提起那件事,让我和鲁花都有点羞愧,我怯怯的说:“可别说了,那天晚上我们俩都够狼狈的。”
“狼狈是狼狈,但没有为奸,这就很难得呀。”鲁花眼睛一亮有说:“长潞,你和我掏良心说,那天晚上你对我起没起邪念?”
“套良心说:没有。”
鲁花的脸蛋像火一样,调皮的摇摇头说:“得了吧,我都看见了,直撅撅的。”
我竭力狡辩说:“什么呀,那是冻的。你没学会物理吗?”
“哈哈,你好可爱呀。”
等到下午,天气突然放了晴,金灿灿的太阳射出云层,照的皑皑白雪万丈霞光。喝完酒鲁花建议到野外去踏雪,她说她喜欢到雪地里玩耍。于是我们步行就去了金丽桥村北边,那里的雪景非常壮观,一眼望去,像白色的海洋,连一点瑕疵都没有。鲁花欢呼雀跃着,像无知的孩子一样在雪地里奔跑、撒欢儿。她口吐着白气的嚷道:“长璐,这雪多好啊,我感慨的都想赋诗一首。”我挑逗她说:“那就赋吧,脱了裤子往雪地上一蹲——就湿(诗)了。”“好呀,你敢嘲笑我……”说着,她弯腰抓起一把雪朝我掷来,我一闪身躲了过去,她还要“欺负。”我,我赶快申明说:“君子动嘴不动手。”但是鲁花似乎不是君子,我被她用雪球打的稀里哗啦。
由于大雪刚刚停止,地上的雪显得特别松软,每走一步,雪地上都留下一个硕大的脚印。鲁花非常调皮,她故意并着脚走,所以她留下的脚印如同一道宽宽的车辙。她问我堆过雪人没有?我说小时候玩儿过,还用马粪给雪人做眼睛呢;我小时候滚的雪球儿大的很,四五个孩子站上去都踩不坏。她联想的说:好几个孩子滚一个雪球儿就像屎壳郎推粪蛋一样吧。我笑笑说:都差不多。她牵着我的手走了很远很远的雪路,因为我的腿脚在雪上走多有不便,所以她必须牵引着我,情景是那么的温馨。
“一拉着你的手我忽然想起一首歌。”她颇感慨的说“那首歌叫《姐姐》,歌词写的特有味道。”
“那首歌曲我听过,挺颓废的,不过是首好歌曲。我给你吼两嗓子怎样?”我满怀激情的冲天空道“噢,姐姐,我想回家啊,牵着我的手,我有点困了……”
鲁花第一次听我唱歌,我这两嗓子,感动的她激动万分。“长璐,你太有才了,这首歌从你嗓子里唱出来简直是震撼人的灵魂。”
“是啊,只有你牵着我的手,我才能有感而发,这就叫知音,别人是听不懂的。”
等走累了,我们就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相互偎依着,观赏这白茫茫的世界。她说她有点冷,想借用一下我的怀抱缓和缓和,我当然在所不惜,我非常愿意为她效劳。
“长璐,我想问你个问题。”她仰着脸,几乎是嘴对嘴的问我说“你说在雪地上做爱是怎样的感受啊?”
“什么?”心潮澎湃的说“我没那样的体会,所以还感受不到。”
她朝我嘴上吹了口白气说:“我想那一定很刺激,脱光光的,身上结着一层冰凌,死一般的叫嚷着……”
我好奇问:“你那样做过吗?”
“没有,我是说……”她热辣辣的望着我说“我是说……我们……”
我一下吻住了她的嘴,然后诚挚的对她说:“别再幻想那些东西了,那些东西对我们而言是渴望而不可及的。还是那句老话,我非常珍惜我们俩的友情,别轻易摧残它,不值得。”
“可我怎么也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压抑自己情感呢?”
“因为肌肤之情和朋友之情那是两码事,要想让朋友关系更长久些,我们必须要牺牲一些别的东西。”
“那你承不承认,偶尔喜欢过我?”
“当然了,我特别喜欢你,你在我心里是最美的。”
“这我就知足了,好歹我在你心里也有一丁点位置。”
“在情感这方面,我相信我们俩是同病相怜的,我们都在孤单寂寞中苦苦的煎熬着。”
我们俩紧紧相拥在一起,鲁花猛的一侧身,我们俩双双倒在雪地里,然后她转身骑在我身上,居高临下的冲我说:“长潞,我真得有点恨你了。有时晚上我想你想的心焦,我手淫的时候脑子里幻想的都是你,你知道吗?”
“你还手淫?”我难以置信的问。
“是啊,最近一二年来,我就是靠手淫来满足自己性欲的。因为我还年轻,我为什么要强迫的压抑自己呢?有一天晚上,我手淫的时候不由得的就喊了一声你的名字,而兰子还以为我做说梦话呢,她一下子就把灯给拉着了,搞的我别提多狼狈了。”
这话听起来挺可笑的,但是要仔细琢磨琢磨,这可笑的背后却掩藏着令人辛酸的悲苦。
起风了,劲风卷着雪花顺着地平线形成一道道白烟。不远处的金丽桥,被白雾笼罩着,隐隐约约像座废墟。我们手挽手走在回家的路上,但那家在哪里?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