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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腊月里的一天,辛耐特意请我在金丽桥最好的饭店里喝酒。

现如今的辛耐可不比从前了,不但端起了架子,其品位似乎也提高了一大截儿——起码不怎么吝啬了,这绝对是个奇迹。但是让人最受不了的是,他讲话时的口气,总是酸溜溜的,滑腻腻的,再胡乱搀和着几句文明词,听起来让人耳根子发痒,恨不能想掐死他。

我有个远房的表弟就这德行,在城里打工回到农村,一张嘴就是“嗯哼,噢吔,我靠……”,好像他被变态狂给鸡奸了似的。

今天辛耐请我喝酒是有目的的。他那人从来是无利不起早,只要他张罗请客,绝对存有目的性。

起初,辛耐和我闲扯了一阵他情妇桂春的事情。他还大言不惭告诉我说,他现在和桂春同居了,两人在某小区租了房子,过起了桃源生活。其实他也就是向我显摆显摆,好像有情妇的男人就高人一等似的。但是我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索然寡味,一点都不感兴趣,他说他的,我喝我的酒,谁也不耽误谁。

“长璐。”他掏出一支香烟在饭桌上磕了磕问我说“长潞,你说夫妻之间感情破裂了该怎么办?”

“什么?”我赶紧放下筷子,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说“破裂了就离婚吧,没什么新鲜的。”

“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他舒展一下眉头感叹的说“夫妻之间,如果没有感情的生活下去无异于是慢性自杀啊。”

“有那么可怕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当然有了,你没成家不还不明白夫妻之间的事情。”他接着给我讲道理说“夫妻之间,感情是第一位的。感情就相当于螺栓和螺,相互咬合才能维持住家庭的幸福。假如螺栓和螺母不配套,感情就无从谈起,家庭也就不存在了。”说完这话,他自我感觉良好,香烟从他鼻孔里冒出来都翻着花。

我看着他讨厌,忍不住问他说:“这么说,你已经找到合适的螺母了?”

“也可以这么说。自从我遇见了桂春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和鲁花生活这么多年,别说是爱情了,连激情都没有。不瞒你说,我和鲁花生活在一起,半年都想不起做爱。两口子睡在一张床上,就像两根木头似的。你说这种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我鲁花所说,辛耐在性方面有点问题。因为鲁花的性欲非常强烈,但是辛耐总也满足不了她,所以鲁花干脆就不让他沾边儿了。今天他又这样说,那我就糊偷了,这问题也不知出在谁身上。

我思索了下说:“我想,做爱这种事情是夫妻间维系情感的一种手段。但是如果就因为做不了爱,断然说感情破裂了,那是很不理智的。老年人几乎都性功能下降,难得都得离婚吗?”

“你别和我抬杠,我刚刚四十出头,怎么能和老年人相提并论呢?”他把西服纽扣解开,敞开怀说“我和鲁花的感情破裂也不单单是因为那方面。也许你也知道些,这些年来,鲁花做过对得起我的事情吗?我都没脸和你说出口。而且,鲁花也不懂过日子,花钱大手大脚;还成天和我妈吵架,骂我妈是老棺材瓤子。我他们这个男人活得也忒窝囊了。”

这回该我教训他几句了,我说:“夫妻一方发生外遇应该双方反省;婆媳关系处不好,那和做丈夫的有直接的责任。就因为你平时在家里过于软弱了,谁也不该得罪,才导致婆媳两针锋相对,这还能怪谁呢?”

辛耐把脖子一梗,坚定的说:“无论怎样,这回我要和鲁花离婚,她爱答应不答应。”

“离吧,那是你的自由。”我顺水推舟的说。

“唉。”他长叹一口气,又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我要提出和她离婚,她肯定得和我分割财产……她毕竟和我结婚没有几年呀。”

我不服气的说:“这都是废话。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好意思把她光身赶出家门啊。”

“当然我做不出来。可是怎么和她分割财产是个大难题。我绝对不能把房子给她,我妈也不同意。”

“你的顾虑是多余的。至于怎么分割财产,法院自有公断。”

说到最后,辛耐和我套近乎说:“要说咱哥俩也不是外人,有啥说啥。我觉得你和鲁花关系挺铁,你说的话她大部分能够接受。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和鲁花说几句好话,让她把眼光放远些,就和我离婚吧。”

我当下反问他说:“你和鲁花离婚,我能帮什么忙?真是笑话。”

“我的意思是,让你劝说鲁花放弃房产,除此以外,我什么条件都答应她。”

我不客气的顶撞他说:“据我所知,你们家除了那几间老房子也没别的了。你恨不能把老妈和孩子送给鲁花养活吧。”

“你听我说,我和桂春商量好了,离婚后我们愿意补偿她五万块钱。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我明白了,我也糊涂了。我就好歹搞不懂这感情和利益之间究竟存在这怎样的关系。

但是看在他请喝酒的份上,我还是口头答应他去和鲁花说情。因为辛耐这人花花肠子比较多,我要不答应他,他敢甩手溜掉,搞不好我得替他买单。他都把利益看在眼里,那我就更不客气了。

说来也巧,第二天我在街上就遇见了鲁花,但我只字未提和辛耐喝酒的事情。看上去,鲁花的心情很糟糕,几日没见消瘦了许多,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她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和我短短说了几句话就匆匆走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恍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天晚上,我约秦红梅到电影院瞧了场电影,电影的名字是《周瑜的火车》。一场电影看完,我们似乎什么也没看懂,就觉得电影的名字挺有趣的。中国内地的电影一直都以虚张声势蒙混观众。只要能把观众骗进电影院,别说是《周瑜的火车》,张飞的坦克都能编造出来。我要是导演,就编造一部《安蓝的木牛流马》。

看完电影已是晚上九点多了,我们打车回到金里桥,然后在修理铺里迫不急待的做我们想做而又害怕做的事情。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做那种事情对于我和秦红梅来说有点敬而远之了,想做又不敢做,不做吧,心里又痒痒着。

一顿云雨过后,秦红梅边穿衣服边揶揄我说:“下次你再要蔫溜的开小差,我就把你那不争气的玩意儿废了。”

由于我的无能,我更加敬重秦红梅了,不管她怎么挖苦我,她基本还能把我当成一个男人对待。这要换了其它女人,早就弃我而去了。

把他送到家,在回来的路上正好遇见安蓝和鲁兰。安蓝好奇地问我干什么去了,我说刚送秦红梅回来。

一提起秦红梅,安蓝可来话了,她故意朝鲁兰努努嘴说:“瞧见了吧,你长潞哥哥可是坏的不一般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才把人家送回去。”

鲁兰也顺着说:“是不早了,咱们刚出来时差三分钟不到十点半。”

我解释说:“我们刚瞧完电影回来,所以有点晚了。”

“你可真能撒谎。”安蓝说“我和鲁兰也去看电影了,怎么没碰见你们呀。”

“谁要撒谎谁都是那个。”

“那你说说,瞧的什么电影?”

“周渔的什么来着……”我忽然给忘了。

这时鲁兰抢着说:“我知道,是《周渔的马车》。”

鲁兰的错位把我和安蓝都逗笑了。安蓝指点着鲁兰说:“傻丫头,是《周瑜的火车》,不是马车,一听你就是打山沟出来的。”

闲聊了会儿,我忽然想起点事情想问问安蓝,可是有鲁兰在场我又不便开口。于是我打发鲁兰先回去,把安蓝留了下来。

我们顺这十字路口一直向东走去,穿过一个小树林,来到了运河边儿。冬天的运河边没什么好玩的,除了枯草就是积雪,河面早已封冻,树叶也都掉光,一切都是硬帮帮的。

“这么冷的天可不是幽会的时候呀。”安蓝坐在石栏上诙谐的说。

我有意和她挨着坐了下来,掏出香烟给她点上一支。然后不咸不淡的问她最近生意怎样?还凑合吧?她沮丧的说:这个季节能好到哪儿去,可不凑合过吧。

“咳,你把我诓来有什么重要事?赶紧说吧,我有点肚子疼。”

我关切的拍拍她的肩膀问:“又痛经了?最好吃点乌鸡白凤丸。”

“扯淡,有乌鸡白凤丸还是给秦红梅留着吧,我用不着那玩意儿。”说完,她把烟蒂撇到了雪地上。

安蓝也学的刁钻了,挖苦人都带一石二鸟的。我替秦红梅抱不平的说:“秦红梅也没得罪你,别动不动就拿她打镲。”

“哟哟哟。”安蓝把嘴憋的不能再撇了,使劲推搡我一把说“臭德行吧,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学会见色忘友了。我就拿她打镲,看你把我怎样?”

“唉,秦红梅已经够倒霉的了,你就别再落井下石了。”

“她怎么了?清楚点好不好?别没头没脑的忽悠人。”

我难为情的说:“这怎么和你说呢?真有点张不开嘴啊。”

“哼,就你那厚脸皮还不至于吧。”

简短结说,我把我和秦红梅最近面临的窘境通通和她倒了出来。而安蓝一边听我讲述,一边直咧嘴,从她那怪异的表情中可以得出答案,女人都是很在意那方面事情的。

安蓝再也坐不住了,她跳下石栏在原地上转着圈说:“这是怎么弄的,要说你岁数也不大呀,怎么就掉链子了呢?”她忽然一把按住我的肩膀审问道“长潞,你和我说实话,你没在外面胡搞过女人吧?王小光那个蠢材就是在外面乱搞弄坏的。”

我委屈的说:“你看我像那种胡搞的人吗?想给你买身衣服都没钱,还胡搞女人?”

“这倒是实事。可是……”

这时,我乘机抓住安蓝的手说:“安蓝,现在除了天地以外就我们俩人了,我想问问你,你务必实话实说:以前我们俩做爱的时候,你觉得我怎么样啊?是不是也那样的没用?”

安蓝听完这话羞恼的差点背过气去,用脚使劲踢着地上的枯草骂我说:“你小子真他妈无聊,着我啐你呢吧。你说你和秦红梅不行,把我搀和进来干啥?难道是我把你弄坏的?”

“不不,你误会我了。我要敢那么想,都遭雷击。其实我就是想向你求证一下,我在那方面到底有没有问题?”

安蓝恼火的说:“你不是想知道吗?那我就明告诉你,你的确很差劲!”

“真的?”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对天发誓,骗你不得好死。”

这个答案对我来说,无异于判了我死刑,看来我这辈子算是彻底完蛋了。一个没用的男人,还结什么婚?天生打光棍的命啊!

沉寂了好长时间,我无奈的说:“回去吧,该休息了。”

她跺了几步,转过头问我说:“是不是想回避自己了。”

我老实的回答说:“是的,除了回避还能怎么样?”

我点着一支烟,但是刚吸一口就被她抢了过去。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命令我说:“把耳朵伸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这回我端起了架子说:“有话就说吧,这里除了你我是喘气的,其余连个臭虫都没有。”我嘴上说着,但耳朵还是不自觉的凑了过去。

她像个顽皮的孩子似的附在我耳边吹着热气说:“我刚才骗你的,其实你……挺棒的。”

这的确是个喜讯,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客气的对她说:“谢谢你的赞赏。但是实事上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能,何必自欺欺人呢。”

安蓝急切的说:“谁自欺欺人了,我要是骗你才自欺欺人呢。你也不想想,一起做的那事谁能骗的了谁。”

我找后帐说:“既然如此,那你刚才为何说的那么果断?现在我都分不出真假了。”

她振振有词说:“你要是把我和秦红梅搀和在一起说事,我当然不和你说实话了。这是人的尊严,懂吗?”

这样说,我心里还稍微暖和点,我挠挠脑袋,沾沾自喜说:“我也觉得我还可以。”

安蓝搡了我一把,忸怩的说:“还有脸说呢,第一次就把我折腾的要死……”

回想起从前,我不由得兴奋起来,那一幅幅鲜活的画面即刻展现在我脑子里。我还深深记得去年大年三十晚上,伴随着新的一年钟声敲响,我们沉溺在甜蜜的云雨中。安蓝高挺着胸脯,大声呼喊我的名字,那是怎样的消魂啊!

然而一年过去了,我们各自有了自己的恋人,但是我在那方面却鬼使神差的就不行了,难道说真得受到上天惩罚了吗?

安蓝看见我神情沮丧,她也觉得不好受,捂住我的手安慰我说:“老朋友,别这样蔫头耷脑的,我相信你在那方面会渐渐好起来的。也许和寡妇搞对象难免会遇见这样或那样的糟心事,所以无形中就给你造成某种压力。人毕竟是情感动物,背负着压力去做那种事,你能不掉链子吗?”

我琢磨了会儿,突然痛心的说:“可能我在那方面真的出什么毛病了。虽然秦红梅没明指出了我,可她从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答案。这就如同拿着伪钞去商店买东西,人家不明着指出这是伪钞,只是婉转的说,让你换一换。”

在回来的路上,安蓝始终拉着我的手,我就像条可怜虫似的被她保护着。然后她忽然停下脚步说:“即使身体真得有了毛病,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任何疑难杂症都能治愈。我有个姐们儿,先天性的不孕不育,人家到医院,大夫简简单单给她开了几个疗程的中医,吃完就怀孕了,你说怪不怪。”

“我倒不希望怀孕,我就是想……咳,算了。”

“要不然,明天你也到医院瞧瞧大夫吧。有病治病,没病落个心里坦然,省得成天恍恍惚惚的。”

我颓丧的说:“瞧不瞧咋的,万一我得了不治之症,吃仙丹也是枉然。”

安蓝非常生气的教训我说:“你乍这么软弱无能呢?就算得了不治之症也得敢于面对现实。我就不信,这人要是没有性生活就等着死了?”

我说:“如果失去性生活,活着也是一张白纸。”

“狗屁!是哪个师娘教给你的……行了,你也别废话了,明天上午我亲自陪着你去医院。”

这就是好朋友,她对你的关心可谓是无微不至。

第二天一大早,安蓝亲自打车把我这个“病号。”送到县城一家知名的中医院。

这也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进医院看病,平常患个伤风感冒什么的,基本在小诊所就能解决,没必要兴师动众往医院里跑。

现在的医院都是瞧小病花大钱,瞧个感冒敲你个一头二百跟玩儿似的。有些大夫开起药来能当饭吃,而且还越吃越严重,一发狠心不吃了等死吧,反而病倒好了,闹的你糊里糊涂,也不知是吃药吃好的,还是自己硬扛好的,反正病是好了,功劳还得记在大夫头上。

今天这位老中医对我的身心健康还是比较负责的。从早上八点就开始挂号、检查、化验,知道中午才勉强得出结果。老中医看着一大堆化验单,眉头宁成个大疙瘩,吓得我和安蓝连大气都不敢喘。

“大大大夫。”我不得不开口问他说“您看……我到底得什么病了?还有治疗的必要吗?”

大夫翻眼皮瞟了我一下,啧着嘴很不情愿地告诉我说:“嗯,也没什么大碍,开几副药中药吃吃吧。”

安蓝不解地问大夫说:“既然这样,那他在那方面怎么老是不行呢?”

大夫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安蓝,把安蓝看的面色绯红,直搓手指头。然后大夫非常负责任的说:“虽然功能性基本没什么问题,但也需要调制调制;在中医上来说,这种情况属于肾阳虚,加上一些客观因素导致性功能上的障碍。”

下楼梯时,安蓝无师自通的说:“我就说没事吧,瞧把你吓的要死。男人有几个不肾虚的?肾虚是男人的‘本质’。”

折腾了大半天,花了好几百块,总算买了个安心。为了庆祝我身体没毛病,晚上我特意请安蓝到海鲜楼猛搓(吃)了一顿。吃完饭又去歌厅唱歌,直到凌晨三点才回来。通过今天瞧病,我总算明白一个道理:身体健康那就是财富,假如把打针吃药的钱都花在娱乐上,何乐不为呢。

腊月二十七那天,我蹬上回家的列车。回到家里,除了父母的热情款待以外,其它的亲朋好友也都来看我了,名不见经传的我在村里一时还变成了焦点。在农村来说,谁家有点新鲜事是瞒不了左邻右舍的,家与家都是无障碍通行。毫不夸张的说,村头放一个屁,村尾都能闻见味儿。

其实亲朋好友来看我,主要是对于我搞对象的好奇。别人家的孩子搞对象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我搞对象就有点不同凡响了。也许在外人眼里,我天上就是光棍的胚子,我能搞上对象,那该多么稀奇呀。人家得说,指不定那个瞎眼的姑娘被我撞上了呢。

这都怪我父母,我还嘱咐他们别到处宣扬我和秦红梅的事情,一天没结婚就一天不能让父老乡亲知道。可我的父母虚荣心忒强,转脸就把我的事情给广播了出去,这下弄的全村鸡犬不宁。连街上跑的流浪狗都知道我搞上对象了。幸亏父母没把秦红梅是个带孩子的寡妇宣传出去,否则家里的门槛早就磨破了。

因为这事,使得我和父母之间发生了一些小的争执。

母亲质问我说:“娶妻生子是人之常情,你又不是偷人家、抢人家的媳妇,为何怕嚷嚷呢?农村娶媳妇就得敲锣打鼓放鞭炮,这是老辈子传下来的。”

我确切的说:“我们只是搞对象,离娶妻生子还早着呢。”

我爸爸也帮腔说:“我说儿子,搞对象也是喜事啊。既是喜事,就得敞开了嚷嚷。”

“可是——。”我犹豫的说“我和秦红梅最近总是闹矛盾……哎呀,我都没法和你们说,反正离散伙没多远了。”

父母听完这话都傻了。妈妈带着埋怨的口气说:“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和寡妇搞对象没把握,折腾半天也是狗咬尿脬空欢喜一场。”

“妈,你别说了。”我烦躁的说“搞对象就是那么回事,成败都是很正常的。我要是搞一个成一个,那我早当爹了。”

父亲接过来说:“话虽这样说,可你也老大不小了,马上就三十了。要我说,找个能安心过日子的就得了,管她长的啥样呢。”

“瞧瞧你舅舅家的二愣子——。”

“妈——。”

“我说孩子他妈。”爸爸非常公道的说“以后你别老把二愣子当榜样,他不就是十八岁当上爹了吗?那值不得羡慕。香港有个大明星都快五十了,可人家还耍着单儿呢,那才叫能耐。”

“可咱是老百姓呀。”我母亲强调说“老百姓就得按老百姓的方式办事。”

“什么方式不方式的,道理都是一样。”老爸豪横的说“晚婚晚育才能相应国家政策呢。”

我真想为老爸的话而热烈鼓掌,这话说的太符合国情了。

一讲到政策,可把老妈给唬住了,因为我妈没进过校门,她从来不知道政策是什么东西。因此老妈退让一步说:“不管怎么样,赶紧把儿媳妇给我娶到家才是正经的。我早就看好了,王庄有个丫头,今年二十八,人模样长得还凑合,就是傻了点,等过了正月我托媒人给咱长潞提提。”

老爸接过来说:“我已经托他三大爷提过了,可人家傻丫头死活看不上咱长潞呀!”

第二天一早,我买张车票就回北京了。记得那天正好是正月初十,天空还下着小雪,花喜鹊在蹲在干树杈上喳喳的叫个不停。

我回到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秦家看望红梅的父母和孩子。新的一年开始了嘛,见面礼是少不得的。

秦红梅为了迎接我的回来,也像模像样的张罗了一大桌子菜。对了,她还问侯了我的父母,这让我非常感动,当时就掏了二百块钱塞到孩子手里。老头看着满心欢喜,甜甜的皱纹里露出一种亲情爱。老太太基本没有什么表示,但我已经知足了。

吃饭的时候,红梅突然向大家宣布了一件事情,她说她过了正月准备找地方上班了。因为今年秋天孩子就要上小学了,上班赚钱是当务之急。

其实这话有百分之八十是说给我听的,但是目前我又没有能立养活她们,所以我只好选择缄默。秦老头是一番好心,她劝红梅再晚两年上班,现在孩子太小还离不开妈。而且老头还豪言说,过两年想给红梅买两车,在县城附近拉个黑活儿什么的,怎么也不给别人干强。然而老头刚说完,老太太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哼,你以为你是谁?说大话也不怕把舌头闪了。”

老头用筷子指着老太太鼻子不服气的说:“你还别瞧不起我,我说买就买,钱不够先和她三丫头借点。”

秦红梅皱着眉头说:“快得了吧,我有钱就买,没钱谁也不靠。现在这社会,有钱人最怕的就是没钱人。在有钱人眼里,穷人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亲姐妹怎么着?照样躲着你走。”

“这话我爱听。”老太太发表意见说“三丫头是有点钱,但那是人家的,咱穷也别眼红那个。”

老头不耐烦的暗示老太太说:“快吃你的吧,吃饱饱的,好去垒长城。”

“唉,这家里我是没地位了。”老太太说着,还是欠起了屁股。

等老太太出去后,我问红梅说:“打算上哪上班?有眉目了吗?”

她摇着头说:“暂时还没有,等出了正月再说,反正今年我必须上班。”

老头多心的说:“有班就赶紧上吧,别耽误了赚钱。”然后他忽然又沉下脸说“但是我可把丑话说前头,上班我不拦着你,必须得天天回家来住。”

“真新鲜。”红梅嚷嚷的说“我不回家住还能住哪儿?您一天到晚瞎操心,就好像我什么不懂似的。”

“知道就好。”老头别有用意的说“谁要让我操心,绝不答应。”

这时,红梅嘱咐我说:“长潞,赶明儿你也留点心,哪里有要人的,告诉我一声。我的要求也不高,能赚个千头八百就行。”

“好吧,我留心就是了。不过,二姐……”我刚说到这,红梅赶紧给我使眼色,但还是让老头听见了。

老头非常警觉的问:“什么二姐?说谁呢?”之后,他用尖锐眼神的盯着红梅说“四儿,爸爸可告诉你,别和田各庄的那个女人搀和啊。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西。”

“我二姐又怎么得罪您了?”

“得得得。”老头大手一挥说:“少给我提起她,大正月的,我不想找气生。”

现如今,采石场的田金科田大老板可烦恼了。

去年冬天秦红梅托付二芝子找工作,于是二芝子就把红梅介绍给老田,二芝子在老田面前把红梅吹捧的天花乱坠、无与伦比,所以老田看在情人的份上,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就此也把现任的老会计给辞退了。

转眼到了第二年开工的时候,老田还等着红梅走马上任呢,万万想不到红梅压根就不想去采石场上班,这下可让老田陷入了困境。老田是个大老粗,别看她当老板有两下子,可是对于账目上,他是两眼一抹黑。开厂子要是没有好会计管理账目,那就相当于打仗没有后勤。所以老田不免要暴跳如雷了。

没有会计,他的采石场就不能正常运转,急的老田抓耳挠腮,成天为这事和二芝子争吵不休,把二芝子骂的狗血喷头,大气都不敢喘。老田天生就是驴脾气,仗着他财大气粗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二芝子怎么了?不过是就他发泄性欲的一个玩偶,提上裤子她连抹布都算不上。

其实二芝子也觉得挺窝火,她好心好意帮红梅找份工作,而红梅到头来却撅了她,让她在老田面前威风扫地,都有“下岗。”的危险。所以二芝子恨透红梅了,没几天就给红梅打了无数次电话纠缠此事,使得红梅进退两难。

一天早上,老田从山坡上下来,正好碰上一名工人不小心把拖拉机开沟里去了,气得老头子站在半山坡大骂一溜烟,实在骂不动了才回到办公室。

当时二芝子正在办公室对着镜子描眉画眼呢,一看老田气势凶凶进来,吓得她赶紧把一杯热茶递了过去。老田一口气灌完,从腰间抽出二尺长乌木杆儿的大烟袋,一边咬着烟杆儿一边唠叨着骂:“他妈了个臭×的,瞪着两黧鸡子眼愣往沟里开。”

二芝子溜须拍马的凑上前说:“王二那小子开拖拉机就是根愣葱,上次我就就嘱咐过他,可他就是不长脑子。再这样下去,干脆让他卷铺盖滚蛋!”

老田十分厌烦的斜楞了二芝子一眼:“赶明山坡上的事你少插手,你懂能得什么呀?”言外之意是,二芝子除了陪他睡觉以外一无所知。

“你看你。”

“看什么看?不让你插手你就别插手,还犟嘴!”老田眼珠子瞪的跟包子似的。

老田要是气头上,他是越看二芝子越讨厌,尤其看见她那张血瓢似的嘴,还没有阴唇看着顺眼呢。

老田有点个性,他是最忌讳女人们干涉他厂子的事情了——尤其是和他有染的女人。老田是什么人物?他是的买卖人,不是情种,他最明白情妇们一旦干涉到他的管理事物,那就离倒霉没多远了。

此外,老田也是个非常迷信的人,平时他是绝对不容许任何女性到山坡采石场上去,那是采集石材的工作重地,女人去那地方是不吉利的象征。在很早以前,有一位工人的老婆在采石坑里尿了一脬,结果打眼放炮时,山体发生了坍塌,砸死、砸伤各一人。所以从那以后,老田就断绝女人接近工作现场。他发誓说:哪个女人胆敢上山,他就把雷管塞到她阴道里点着。这就是老牌流氓的脾气禀性。

二芝子坐在沙发上,边修着指甲边摆弄姿色说:“大哥,刚才砖厂的焦总来电话了,约您晚上到红磨坊吃炸蝎子。我呢,顺便替你答应了下来。你看去不去?嗯!”

“我他妈那有心思吃蝎子呀。”老田把烟袋使劲摔在办公桌上,呼哧呼哧喘着气,活脱一个大茶壶。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问二芝子说“我说,你给我踅摸的会计什么时候到位呀?这他妈开工快半个月了,账目还没整理呢。”

二芝子放下指甲刀,不紧不慢说:“别着急大哥,过两天我再去劳务市场转一转。”

老田眨么着小母狗眼睛说:“会计是个特殊行业,不是什么人都能干得了的。再说,从劳务市场找来的会计我用着不放心,万一卷款逃跑,我找谁气(去)?”

“瞧您说的,人家都有证书,没有证书哪儿成呀!”

“得了吧,证书有真有假,花几毛钱就弄一个,可骗子永远是骗子。”

“这倒也是。”

“那什么。”老田眼睛突然一亮说“我看你也别去劳务市场了,还是想法把你那个妹子给我挖来吧,我亏待不了她。”

二芝子难为情的说:“可我妹妹她死活不愿意来,她都给她打好多次电话了。”

老田挺起胸脯说:“现在我命令你,你想法把她给我请到厂子来,我亲自和她交涉。我就不信了,这世界上还有决绝我的人。”

“我和您说过,我妹妹是个寡妇,可能她考虑的事情有些复杂。”

“真他吗的,这都想到哪去了。”老田自以为是的说“我老田你是知道的,我在工作上从来是一丝不裸(苟),我需要的是会计,她需要的是工作,就是这么简单。”说完,他又把烟袋装满了烟丝,二芝子赶紧上前给她点着。

二芝子迟疑的说:“好吧,我就想法把她叫来,成不成那我就不管了。”

老田听完这话喜形于色了,一把搂住二芝子的腰说:“哎,这还差不离儿。我的好宝贝!”

二芝子扭捏地坐在老田的腿上,淫声浪语地喘息说:“大叔,您可真坏呦。”此时老田美的直哼哼,哈拉子顺着嘴角一串串往地上掉,像赖皮狗见了骨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