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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秦红梅个是与众不同的女人——起码她在我眼里是这样的。她长得有几分姿色这不必说,她为人处事落落大方、能说会道是其它女人所不及的。和她在一起永远都不单调,好像她肚子里有说不完的话。我不怎么喜欢话多的女人,但是对秦红梅有些特别,她说什么我都听的津津有味。

秦红梅的与众不同也表现在其它方面。比如脾气倔强,爱耍小性子,责怪起人来一点不留情面。有时她表现超凡大度,仿佛能容忍一切的人和事物。

就拿她前夫被杀来说,发生那么离奇重大的凶杀要是女人早崩溃了,也许十年八年都缓和不过来。可是秦红梅面对这件事情时,表现的极为淡然,好像和她没关系似的。她自己而言说过,前夫的死其责任并不在她,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内疚;前夫的死只能说是一种不幸,是感情的牺牲品。死去的人如流星陨落,该忘记就得忘记,但活着的人还得勇敢的活着,死人没有权利让活人永远为他祭奠和哀思。

大仓库是我和秦红梅谈情说爱的老根据地。我们每天早上都风雨无阻地在那里如期相聚。在这个浮燥喧杂的时代,大仓库如同废墟一样被人遗忘了,没有人愿意多看它一眼。然而正因为如此,它成了我们爱的港湾。如果站在那里闭上眼睛幻想一下,就可以想像到头顶有展翅飞翔的海鸥,脚下有温暖怡人的沙滩,如果深呼吸一下,还能闻见一股浓重而远古的气息,这是多么难得啊!其实这些幻想都有所归属的,并不是空穴来风。比如小说家,住的是茅草屋,吃的是残羹冷炙,但他写起小说来,那就是另外一番天地了。为什么说,创作小说是这世界上最为无聊的职业,因为他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自欺欺人上了。

和秦红梅在大仓库谈恋爱的确很耐人寻味,我估计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地方。

更有意思的是,我们把大仓库还当成了家,每天早上我们都在大仓库里吃早餐。在土地上垒起几块砖头、铺上报纸当饭桌,再将鸡蛋、油条、豆浆、牛奶等各种风味小吃摆在上面,显然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家的雏形。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吃饭花钱实行的是AA制,今天我花,明天就她花,谁都不欠谁的。开始我有点不习惯,作为男人应该独自承担,何必让女人破费呢。可红梅坚定的说:必须AA制,否则她就绝食。我问为什么?她说她也不习惯总吃别人。我奇怪的说:那将来结婚了该怎么办?也分的那么清楚吗?她犹豫了下说:就算结婚实行AA制也是正常的,现在人家城里人好些都那样。我反驳说:咱是农村人,怎能和城里人相提并论呢?城里人之所以实行AA制,那是因为他们的离婚率高,实行AA制是为了以后离婚好分割财产。最后她说:不实行AA制也行,那就谁有时间谁买吧,别紧着一个人花钱,将来还得过日子呢。我心想:这还象句人话。

有一天在吃饭时间,我和红梅商量说:赶明天把孩子也带这里一起吃吧,让她也感受感受野外生存的气氛。

红梅拒绝说:“算了吧,大人将就凑合也就罢了,何必还搭上孩子?孩子现在还不怎么懂事,她看见这里破烂不堪会受不了的。在孩子眼了里,家永远是美好的、温馨的、安全的,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想象。目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想方设法给孩子营造一个现实的家。长潞,你说我们能做到吗?”

我毫不犹豫地承诺她说:“这是必须做到的事情。”

“一个好的家庭对孩子的健康成长是至关重要的。你看我三姐家的嘉惠,总是那么的阳光灿烂,像生活在花园里一样;而园园呢,和嘉惠比起来自然而然就矮半截,怎么看怎么象个小可怜。由于这样,那孩子的脾气也越发的古怪。幼儿园阿姨也说她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小小年纪就个性十足,这并不是好的现象。电视里也常报道一些关于单亲家庭孩子的成长烦恼,看了就好象发生在我身上似的。其中有一件事情特别触动我的心灵。那是一个十七岁的花季少女,就因为妈妈阻止她早恋,她一赌气坠楼身亡了。哎呀,你说这孩子养活的怎么那么坑人呢?!”说到这,她的情绪有点激动,也没心思吃饭了。

我能理解秦红梅的心情。可怜天下父母心嘛。在我们生活中,往往越是单亲家庭,她就越极度在乎子女的健康成长问题。因为她把所有感情和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了,孩子稍有闪身,她就失去了平衡。

其实,孩子的成长是自然而然的,父母的对她(他)的成长不过起了个引导作用。刻意的拔苗助长和刻意的呵护孩子,那都是错误的。的确,单亲家庭的孩子的教育问题要比正常人家的孩子复杂的多,这是毋庸置疑的。

看着她如此伤感,我也吃不下去了,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耐心地抚慰着她的。情绪低落的女人最需要男人的臂膀,哪怕你的臂膀非常孱弱,只要你是诚心的,那对她都是极大的依靠。

红梅双手紧紧搂抱着我,把脸贴在我的胸口上,特别温柔的说:“长潞,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我最信任的男人就是你了。园园遇见你这么个好爸爸也是她的福气。”

听到这么感人的话,我都快找不着北了。尤其是“爸爸。”那两字,对我而言是既陌生又欣慰。我还从来没当过爸爸呢,突然当上了爸爸还真有点受宠若惊了。

因此我腼腆地说:“这都是咱们三人的缘分,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

这时,她忽然想起什么问我说:“长潞,我上次和你商量的那件事,你没忘了吧?”

我亲亲她的嘴角问:“什么事?”

“我就知道你没放在心上。”她一下松开了我,脸上也增添了一丝丝阴云。我再次问她什么事,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她十分不情愿地说:“你就和我装糊涂吧,刚才我们说什么呢?我看让你当孩子的爸爸,一点都不合格。”

哎,真是见鬼了,说着说着又扯到孩子的事情上了。的确,我是答应她结婚后不再要孩子,有一个园园就足够我们养活的了。可是她还是不放心我,生怕结婚后我逼着她给我生孩子。就是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恋爱和生孩子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们的恋爱总是和生孩子分不开呢?

实在的说,我还真没想那么遥远,目前我只想和她甜甜蜜蜜的谈恋爱,结婚生子那是以后的事情。我觉得,这世界上顶无聊的就是和光棍儿反反复复纠缠生孩子的事情了。再说了,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没让我粘过边呢,就口口声声决绝给我生孩子,这不感到滑稽可笑吗?假如她和我同居了,满足了我的欲望,再提生孩子的事我也能接受,否则就是扯淡。

红梅看我有点迟疑,因此她又给我讲起了政治课,把少生孩子多养猪那套宏观大道理全盘给我搬了出来。秦红梅无愧是说客,她要是不想生孩子,她能把不要孩子的理由及优点讲的面面俱到、无懈可击;把多子多福、养儿防老那些陈规旧俗抨击的一无事处,落花流水。

等我再次向她做出保证,结婚后绝对不要她生孩子,有必要我做结扎都行,她这才松了口气,得意的露出笑容。

她假装感到内疚的说:“长潞,真对不住你了。娶个寡妇做老婆就是这样麻麻烦烦呀。”

“别客气,什么可麻烦的。我说过了,娶你做老婆是我这辈子的幸运。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舍得牺牲。”别看我嘴上这样大方,其实我心里特别不平衡。于是我伤心的想:多么狠心的娘们儿呀,比他妈法西斯还要残忍。

她伸开双臂钩住我的脖子说:“长潞,谢谢你体谅我的难处了……”说着话,她主动地把嘴唇递给了我,小嘴嘴掀动着说“亲亲我,我想要。”

这也是我们搞对象以来,她第一次表现的这么主动,这么温柔。殊不知,得到这点温柔背后付出的代价有多么沉重呢?

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脑子里乱的很,想了许多事情。在以前,我想的最多的就是我和红梅在一起的浪漫与柔情,每次回想起来都让我心潮澎湃;而现在浪漫少了,柔情也麻木了,我们的感情越来越趋向生活化——那种没完没了的家长里短和的锅碗瓢盆交响曲。

爱情是浪漫的,婚姻是现实的,孩子是……

这几天安蓝很少和我接触了,想见她一面都难,她的时间全被那家伙掠夺走了。安蓝是我最知心的朋友,每当我心里烦闷的时候,总想找她聊聊,好象她能帮我多大忙似的。也确实是这样子,自从来到金丽桥,安蓝没少帮助我,无论是生活中,还是感情都给予我很大的帮助。

可现在安蓝变成了大忙人,一边忙着做生意,一边忙谈恋爱,甚至谈恋爱比做生意还要当紧。爱情要和友情比起来,友情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我真担心安蓝这丫头把我这个老朋友给遗弃了。前几我去县城正好碰见她,我本打算想请她吃顿饭聊会儿天,可那丫头,假借上厕所从二道就遛掉了,害得我傻等了半天。要说这爱情的力量多么大,关键时候能把老朋友骗的晕头转向。

然而无论安蓝怎么“骗。”我,我都能理解她。做为朋友,她能得到一份真爱,我也感到欣慰。

从某种意义上说,在婚龄这方面,男人要比女人多少占点优势。男人只要有钱有实力,那他的感情就是棵长青树。少女嫁给有钱的老头早已不是新鲜事,而且这种现象在目前社会上越来越时髦。商品经济社会就是这样,爱情也可以纳入经济之行列。反之,男人要是没钱是顶糟糕的,那怕你貌似番安也免不了打光棍儿,更别说是粘花惹草了。况且现在“花草。”的行情是水长船高,没钱谁你就靠边站,人家还怕你有性病呢。辛耐有个婊弟,小伙子张的眉清目秀,肤色比女人还女人,他要走在大街上,好多人都误认他是周杰伦。但据辛耐小道消息说,那小子在某娱乐场所当男妓呢,有些贵族女人开着奔迟、宝马接他到五星级宾馆里开房间。听到有这等美事,真嫉妒死我也,我这儿免费多年了,都快望眼欲穿了也无人问津。我长的也不寒碜呀。

有次安蓝和我开玩笑说,等她赚够了五百万,她也找个年轻小伙安度晚年。我告戒她说:那种美梦最好想都别想,老牛吃嫩草早晚得崩掉牙,到那时哭都来不及。要想活的充实点,就得安分守己的过正常人的生活,那比赚一千万还有意义。就拿鲁花来说,凭她的美貌嫁个有钱的老头并不困难,可她为什么红尘散尽嫁给了辛耐呢?其实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真真切切的走进家庭,过正常人的生活。我并非说女人嫁有钱的老头就不正常,不过是相对而言。

现在安蓝和陈自伟搞的是热火朝天,陈自伟一天到晚像长在饭店里似的。鲁兰告诉我说,安蓝半夜钻在被窝里还给陈自伟打电话呢,上个月光手机费就花了五百多块,可见她们得说多少悄悄话呀。知道这些事情,让我这个老朋友嫉妒直跳高,我就奇怪了,陈自伟那个傻小子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要说我和秦红梅也够浪漫的,可是要和她们比起来,还是逊色很多。我和秦红梅的浪漫总是带着点小小的瑕疵,我们在一起谈情说爱时,总是捎带些家庭琐事,这还别提起孩子,要提起生孩子,别说浪漫了,心都得寒透了。

胡思乱想了半天,我忽然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好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这一拿起话筒感觉沉甸甸的,难免有些顾虑。

我父亲是个比较传统的人,从我走出校门以后,他一直关心我的婚姻状况,所以每次打电话总是围绕这个话题追问不休。有一次我感腻烦了,但我又不好意思正面顶撞他老人家,于是我悄默声儿就把电话放在桌子上溜走了,可是等我看完一场电影吃回来了,父亲自己还在电话里说着呢,吓的我目瞪口呆,心里好不是个滋味。

相对来说,母亲就比较现实了,她觉得儿子的婚姻那是水到渠成的事,别人再怎么操心都是瞎耽误工夫,关键还得靠自己努力去争取。我母亲最关心我的经济状况,她总希望我多多赚钱,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没有钱就等于零。在我母亲眼里,赚钱和娶老婆是一回事,有钱就有老婆,没钱连母鸡也难寻。

抓起话筒,刚拨完电话号码,那边就通了,我都怀疑他们二十四小时守在电话机旁。接听电话的正是我母亲,别的不说,母亲首先批评了我一顿,责怪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给家里打电话,骇的家里还以为我被劫匪给绑票了呢。我借口说,没别的原因,主要是这段时间有点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啊。母亲紧接着就问我说,既然这么忙,那一定积攒了许多钱吧?我含蓄的说,马马虎虎,不过是赚一些辛苦钱罢了。

为了截断“钱。”这个恼人的话题,我赶快告诉母亲说:“老妈,最近我交了个女朋友,她,她,她叫秦红梅——。”

还没等我说完,父亲立刻从母亲手里把电话抢过去了。因为我和母亲通话时,父亲就守在旁边。父亲一听说我搞上对象,激动的他说话都有点结巴了:“长潞,你你你找到媳妇了!?”

我留有余地的说:“现在还不算媳妇,就是个女朋友而已。”

父亲咳嗽一声说:“反正都一样,反正都一样啊。我说长潞,爸爸可嘱咐你几句,这次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呀。机会对你来说是千载难逢的,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啦。快和爸爸说说,你的女朋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毫无隐瞒的给他介绍说:“她叫秦红梅,本地人,小名叫四儿。那什么,还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们,秦红梅有过一次婚姻——。”

话音未落,母亲赶忙抢过去说:“我说儿子,咱再娶不上媳妇也不能找个有夫之妇呀。俗话说的好:家花没有野花香,野花没有家花长。咱要找就找个长久的,哪怕她长的寒碜点,有点毛病都无所谓,只要她死心塌地地跟你过日子就行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耐心的和母亲解释说:“没您想象的那么严重,她不过就是个寡妇,哪来的有夫之妇呀。但是她长的挺好看的,笑起来像银铃一般,咱们村里还找不出比她再漂亮的女人呢。”

母亲严肃认真的说:“不管怎样,你还是小心点为好。我看越漂亮的女人她就越不可靠。听说北京那边骗婚的可多了。你大舅的二愣子就让保定的一个小寡妇骗走了三万多块,把你大舅给气的脑袋直冒烟,到现在腮帮子还肿着呢。”

我替红梅抱不平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找的可是正经女朋友,将来要和她结婚的。红梅不但长好看,而且心地善良,通情达理,您见了一定喜欢的不得了。再说了,我这样的,您还不了解吗?我没什么资本被人家骗的。”

母亲再三斟酌觉得这话有理,她的儿子的确是那种最“放心。”的人。接着,父亲又把电话抢过去说:“别听你妈妈瞎说八道,你是你,二愣子是二愣子。二愣子是饥不择食看花眼了,他看哪个女人都象他媳妇,能不吃亏上当吗。儿子你就听老爸的吧,什么寡妇不寡妇的,娶到家照样是好媳妇。有许多大明星还是寡妇呢,那要按老眼光看还要不得了。”

我母亲在旁边嚷嚷的说:“我的意思是让长潞小心着点,别脑袋一热蒙了心。什么事多长个心眼总是没坏处的吧。”

“快滚一边儿去,天底下哪儿有你这样当妈教唆孩子的?”

“我是说万一一——。”

“万一个屁。要前怕狼后怕虎就甭想娶媳妇,打一辈子光棍吧。”

媳妇还不知道在哪呢,老两口先吵将起来了。

正在这么个工夫,就听门外有人敲门,我捂住话筒说了声“请进。”,随即看见鲁兰泪流满面的进来了;而且衣衫凌乱,袖口上还粘着些泥巴。看见她这副样子,我也顾不上和父母通话了,赶忙放下话筒快步走到鲁兰面前,拉着她的手问:这是怎么了?掉沟里了吗?鲁蓝用泪眼望着我,抽噎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人在过分伤痛的时候是说不出话的,于是我把鲁兰扶到椅子上坐下来,等她稍微平静些再问她也不迟。大约过了有两分钟,鲁兰才勉强止住眼泪,这时我耐心的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为啥弄成这个样子?鲁兰这才吞吞吐吐的和我道出了实情,原来她被色狼给侮辱了,而且这个色狼非是别人,正是天光修理铺的灰头。

“灰头?”我难以置信的说“灰头这小子怎么这么大胆子,居然欺负到自己人头上了。那你安蓝姐呢?灰头欺负你时,她不在场吗?”

鲁蓝十分委屈的说:“安蓝姐和陈自伟去看电影了。我下班回去,走到半路正好遇见灰头,所以她就对我动手动脚的,还……”说到这,她羞怯的垂下了头。

此时我的心也不由地紧张起来,好象我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但是,这种事千万马虎不得,我必须问清楚了。于是我问试探的问她说:“他还对你怎么了?”

鲁兰涨红脸,特别难为情的说:“他他他亲了我,还摸我。”

“他没对你那什么吧?”

“没有,乘她不注意我跑掉了。”

“他是不是喝酒了。”

“好像是,满嘴臭哄哄的。”

哎呀,遇见这等倒霉事该如何是好呢?鲁兰既然来找我了,就是想让我给他做主,我绝不能坐视不管。不行,我得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把他抓起来。可是我刚拿起电话突然间又犹豫了,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因为我主要是考虑到鲁兰的名誉问题,鲁兰毕竟还小,名誉对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当我们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同时,不得不面对一些社会复杂问题。法律毕竟不是万能的,有时它是一把双刃剑。

充分考虑到这些,我还是先给安蓝打个电话商量商量,可是不巧的是,安蓝那丫头还关机了,怎么也打不通。实在没办法,我把鲁兰先安置在铺子里,然后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去了天光修理铺。

来到天光修理铺,屋里恍惚还亮着灯,只是挂着窗帘,什么都看不见。我敲了几下门,屋里没动静,反而灯还灭了。我心想,这就是做贼心虚。

可是一想到鲁蓝受辱,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你不是不敢开门吗?那就不客气了,脑袋一热,飞起来两脚就把门给踹开了。为了防备灰头畏罪潜逃,我回身又把门给插死了。我摸着黑儿闯到里屋,但屋里依然静悄悄的,我心想,难道这屋出了鬼了?如果没人那是谁把灯拉灭的?管他娘的,我先把灯拉着再说。但是这一拉着灯我可傻眼了,就看见床上并排躺着两个人,一个是灰头,一个是深海洗浴中心出了名的三陪小姐小姿。这对臭不要脸的全是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在惨白的光线下,好象两根大白萝卜摆床上。

人要是倒霉放屁都砸脚后跟,再没有碰上这等倒霉事让人恶心的了。同时我也挺佩服灰头的,刚才还威胁鲁兰呢,这么会又嫖上了,真是“数业有专功。”啊。

灰头一看是我,反而恬不知耻的和我卖乖说:“哎呀,我还以为是警察呢,原来是大哥呀,可吓坏我了。”

“吓死你也不多。”我背过脸,呵斥他们快把衣服穿上,我有正经事要说。

灰头嬉皮笑脸的说:“这么晚了,有什么正经事呀?没看我这有朋友在吗。”

他说这话时,床上那女人“哧哧。”的直发笑,好象笑我是个白痴似的。

我本来就有一肚子气,他们再如此的耻笑我,我的火气一下子顶到了脑门子上,不容分说,上前一把抓住灰头的头发,使劲一拽,“嗖。”的下就把灰头摔在了地上,地上正好放着一个尿盆,把尿盆都砸扁了。那个三陪小姐小姿一看我和灰头动起了手,吓的她也顾不上笑了,慌慌张张穿上衣服逃了出去。临走还关照灰头说:“灰哥,用不用我报警呀?”灰头恼羞成怒的朝小姿骂道:“滚蛋,报你妈的X的警。”

狼狈不堪的灰头从地上爬了起来,随便找了块传单系在腰间,样子相当滑稽。由于我让她在那女人面前出了丑,于是他咄咄逼人的指着我嚷嚷道:“我说长潞大哥,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我把他手指头拨拉一边去,说:“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别和我张牙舞爪的。我问问你,刚才你是不是侮辱鲁兰了?”

“哈,我当是什么事情呢。”他摇头晃脑满不在乎的说“我没有侮辱鲁兰,我那是和她逗着玩儿呢。”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哪有你那么逗着玩儿的?我告诉你,你的行为足以构成耍流氓,知道吗!”

没想到一句“流氓。”把灰头给惹恼了,他向上翻着白眼和我强词夺理的说:“大哥,你别糟蹋人好不好,谁耍流氓了?鲁兰告诉你我和她耍流氓了,还是你亲眼看见了?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就拉拉她的手就是耍流氓了。上次我看你也拉过她的手,那又算是什么?”

瞧见了吧,这就是猪八戒倒打一筢,明知自己做了亏心事反而还反咬一口,和他舅舅王小光一个德行。对付他们这种赖皮,光用说服教育那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得给他点颜色看看,否则他就不知道自己姓啥。

简短结说,我和灰头没说几句话很快撕打在一起了。开始我还以为灰头这个侏儒经不得我三拳两脚就得举旗投降,可是这一动上手我才知道,我太轻敌了,没但没制伏他,反而他像狗皮膏似的粘住了我,使得我很快处于被动局面。因为在灵活性上我远远不如他,如果长时间的拉锯下去,我肯定要吃亏,搞不好得被他饱揍一顿,那就得不偿失了。我是来替鲁兰出气的,如果被他打败回去,我的脸该往哪儿搁。

就在我思想发生混乱之时,灰头乘机摔了我两跟头,这下可把我摔急了。与此同时我突然想起了《孙子兵法》之《作战篇》说:兵贵胜,不贵久。就是说,和灰头这样的滚刀肉打架不能打拉锯战,必须一举歼灭他的锐气方可致胜。所以我来了狠劲,抓住时机一个铁拳头砸在他的脑门上,正中要害,他连吭声都没吭声“扑嗵。”就倒在了地上,好久都没起来。开始我还他打死了呢,刚要上前扶他,没想到他忽忽悠悠又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到一张桌子前。可就在一眨眼工夫,那家伙迅速拉开抽屉突然拽出一把带鞘的匕首。我一看见匕首,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但由于情况紧迫,我没有工夫想别的,就在他的匕首稍一出鞘的那一瞬间,我一个箭步扑了上去,死死地按住他握匕首的那只腕子。

匕首到了我的手里,我就不怕他了,我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挥舞着匕首,居高临下地骂道:"你小子有种,敢他妈和我耍刀子啊。”

她拼命挣扎地嚷道:“今天我要和你玩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好好好,那今天我就成全了你,送你回姥姥家。”

正这么个工夫,安蓝带着鲁兰闯了进来。他们进门时正好看见我拿着匕首在灰头脑袋上比划呢,安蓝误会了,他以为我真的要大开杀戒,吓的她丢了魂儿似地大叫了一嗓子:“长潞,你给我住手!!!”

我本来就心虚,她这一嗓子嚷的我更慌了,手一哆嗦,还差点把灰头给宰了。

安蓝抢过我手里的匕首,把我推到一边说:“长潞,你疯了吧,你怎么能干这种蠢事呢。他大小也算个性命啊。”

我委屈的想:我那敢宰他呀,孰不知刚才他差点宰了我。虽然刀子在我手里,但说心里话,凭我胆子,别说是杀人了,让我宰个鸡都下不去手。刚才那一幕幸好被安蓝看见,这要让警察看见,我还说不清楚了。

安蓝坦然若定的和我说:“长潞,你没必要和他罗嗦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管不了,一会儿让警察收拾他,他就等着蹲大牢吧。”

灰头一听见“警察。”这两个字立刻傻了眼,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和警察有什么联系。因此他腿一软,“咕咚。”就给安蓝跪地上了,他像狗一样垂胸顿足求饶道:“姐姐,是我该死,我他妈喝了二两猫尿昏了头才对鲁兰妹妹那样的。现在我知道错了,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滚蛋,谁他妈是你姐姐呀。”安蓝大声训斥他说“我一直拿你当个人,可你三番五次不往人道上走,这回谁也救不了你了"

灰头连连抽自己嘴巴说:“我该死,我不是东西。我的眼睛长在屁股沟子上了。”

灰头的自嘲,引的大家都忍不住想笑。气的安蓝直拿脚揣他,骂道:“你呀,永远都是头蠢猪,我和你生不完的气。”说完,她招呼我和安蓝就往外走。

刚要出门,灰头上去一把抱住了安蓝的大腿,连连求饶。你想,安蓝一个女人家,被她抱住那还像话吗?所以安蓝恼羞成怒回身扇了他两个大嘴巴。我心说:活该!打铁也不看火色,那是你能抱的吗。

在半路上,我担心地问安蓝,是不是真的报警了?安蓝说,没有。是人家鲁兰好心肠救了他,否则他早戴上手铐子了。

其实安蓝和我考虑的一样,谁都不想把事情闹大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能自行解决的,尽量别麻烦人家警察。金丽桥是个是非之地,在是非之地生存就得有宽广的胸怀。

谈起鲁兰出事,客观的说,安蓝有着一定的责任。我的观点是,虽然灰头是罪魁获首,我们可以严厉惩罚他,但是安蓝毕竟是鲁兰的老板,老板对员工的安全疏忽大意而导致员工受到伤害,做老板的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简单的说,安蓝要是不忙着和陈自伟搞对象,恐怕灰头就没有可乘之机侮辱到鲁兰。

然而,安蓝也有一套说词,她觉得鲁兰的不幸纯属是意外,这和她搞对象牵扯不上。谁要知道尿炕就睡筛子了。她这样说,我当然不能容忍。什么叫纯属意外?意外是在意料之外发生的事情。难道让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黑更半夜独自回家就没考虑到安全问题吗?

安蓝当仁不让,句句和我叫板,眼睛都瞪圆了。而我是坚持要分担她点责任,以后好有个前车之鉴。就算是朋友,面对正义也得大义灭亲。于是,在这个责任问题上我们越说说僵,都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

安蓝先鲁兰打发回去,然后咄咄逼人的和我辩解说:“刚才你说鲁兰出事都怪我失职,那么你就一点责任没有吗?既然你想当人家哥哥就得关心照顾她。可你呢,自从把鲁兰安置在饭店就不管不问了,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你的面。以我看,你这个当哥哥的有没有也是屁味儿。前些天鲁兰发高烧三十九度半,都烧昏迷了,那时候你在那里?还不是我把她带医院瞧好的。”

我实事求是说:“我不是不去饭店看她,主要是因为你和陈自伟。”

“什么?这话听着可够希奇的。”

我进一步说:“其实你心里也明白怎么回事。我之所以不愿意去饭店,主要是怕打扰你们搞对象,我不愿让别人家讨厌我。也许你不这么想,但是陈自伟就另当别论了。”

“少扯淡,我和陈自伟搞不搞对象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没必要自寻烦恼。”

我针锋相对的说:“我没干涉你们搞对象呀。我的意思是,你们在一起时,我老是往那儿跑很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到底怎么了就不方便了?”

“好了好了,我不想把话再说明白了。咱就单说鲁蓝的事。我想问问你,鲁兰被色狼侮辱了,你这个当老板的就心安理得吗?咱可都是讲道理的人,去年你被王小光给侮辱了,急的我差点和他玩了命。而今天轮到鲁兰了,你就这种态度,我真为你悲哀。”

安蓝讪笑着说:“讲的很精彩,我都想给你鼓掌了。我原以为你挺仗义的,归齐你的仗义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为了一个鲁兰,你就这么挤兑我,以后我再要想像你都不是人。”

这话说的够狠毒的,这简直是相互往对方的痛处扎刀子呀。我凑到她跟前,用陌生的眼光看着她说:“安蓝,我只当你刚才那是说别人呢,我不相信那是你的心里话。实事求是的讲,你和鲁兰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你们俩都是我的朋友和亲人,无论你们谁受到伤害,我心都会流血的,知道吗?”

她理直气壮说:“我和鲁兰怎么能一样呢,你和鲁兰刚认识不到一个月就给她买鞋穿,你给我都买什么了?这么多年,我连你的一只袜子也没看见,说什么风凉话。”

我几乎快要发疯了。这哪是我好朋友呀,无疑是我的冤家对头。现在在我眼里,安蓝比灰头还要冥顽不化,良心都让狗吃了。记得去年冬天,她痛经起不来床还是我去药店给她买的药,钱不钱的先放一边,就这份情意还不如一只袜子吗?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僵持到最后,谁也没话可说了,就这么冷冷的对峙着。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她气愤愤的指着我的鼻子说:“常潞,我再次警告你,以后我的事你少搀和。我讨厌你这种息事宁人的样子。幸亏鲁兰没怎么着,她要是被人强奸了,你恨不得宰了我。好像我上辈子欠你似的。”

说完,她转身便走。但是话还没说清楚我能放她走吗?于是我上前拽住了她,可能是用力过大,把她拽了个跟头,这下她可不让我了,不容分说,撇手打了我一个嘴巴。

俗话说:打人怕打脸,说话怕揭短。我本来自尊心就强,给我一个嘴巴,这让我怎么吃得消?所以我也毫不犹豫还击她一个嘴巴。但是不知怎的,打完她我就后悔了——似乎这个嘴巴打在我的心上一样疼痛。

开始我以为安蓝挨了嘴巴得和我大闹一场,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一嘴巴把她打的不言语了,她一边捂着脸,一边怒视着我,眼窝里蓄满了泪水。我是最见不得女人流泪了,她这一流泪,当时我就心软了,不得不败下阵来。

我无限愧疚的问她说:“是不是……打疼你了?”

她依旧没言语,雕塑一般怒视着我。我想掏出纸巾想给她擦擦眼泪,但是把纸巾抢过去撇地上了。

这可捅了马蜂窝了,我的手怎么那么贱呢?让她打一下又怎么样,何必以牙还牙呢?我把脸凑到她跟前说:“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要是觉得委屈,再给我个嘴巴好不好?”

“滚蛋!”她使劲推了我一把说“从今往后,我们俩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对了,上个月你还欠我五百块钱呢,赶紧还我。”

我心虚的说:“我现在没带,等明天我一定还你。”我担心地想:朋友之间,一但把“钱。”这个字抬出来,感情基本就宣告结束了。

第二天早上,我在被窝里给秦红梅发了个信息,告诉她去大仓库等我了,我临时有点事情抽不开身。没一分钟,她回信息:她压根就没打算等我,爱来不来。看完信息,我顺手把手机撇到一边,蒙上脑袋继续大睡觉。

睡到八点多钟,我爬起来洗了把脸去对面找安蓝谈和——也就是我给她赔礼道歉,让她原谅我昨晚上的粗鲁。一进门,只看见鲁兰一个人在大厅里蔫乎乎的拖地板呢,我我问她老刘和安蓝还没来吗?她放下手里的话告诉我说:老刘去买菜了;安蓝清早就走了。我问她安蓝去哪里了?鲁兰摇摇头说不知道。等到十点多钟,也没看见安蓝的影子回来。于是我就怀疑地想:安蓝肯定是去找陈自伟诉苦了。女人一有了男朋友撑腰立刻就变得娇贵起来,受点委屈就得和他倾诉一番。

“哥,昨晚上你和安蓝姐吵架了吧。”鲁兰直白的问。我说没怎么吵架,就是拌了几句嘴。鲁蓝说接着说“安蓝姐回去都哭了,气的把衣服都撕烂了。”

“哦,是吗,这丫头的气性够大的呀。”

“这都是因为我。”鲁蓝自责的说“这都怪我自己不小心碰上那么倒霉的事,否则你们俩就吵不起来。”

我拐弯抹角说:“我和安蓝吵架是因为别的事,不是因为你,你可别瞎猜疑。况且我和安蓝吵架拌嘴是经常的,别看当时吵的气势汹汹,过不了两天准烟消云散,你就等着瞧吧。”

鲁蓝犹豫的说:“这次看上去好象挺严重的。我想,哥哥还是主动找她和好吧。”她用那种渴望的眼神看着我。

鲁兰很重情感的女孩,她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了我和安蓝的关系。另外,怎么说她也是在安蓝手下工作的,安蓝情绪不好,会给她的心里无形中造成某种压力。所以她极其渴望我和她的老板重归于好。

但是我倒没把事情想像的那么复杂,我始终认为安蓝为人处事还是很客观的,她绝不会因为个人恩怨去给鲁兰出什么难题。别看她在我面前胡搅蛮缠,乱打一锅粥,那都是我给惯的,她在别人面前从不这样。

为此,我宽慰鲁兰说:“这点小事不必挂在心上,等安蓝回来我一定找她谈谈。也许有些事你不知道,每次我和你安蓝姐吵架都是我主动找她认的错。”

鲁兰沉默了会儿说:“其实安蓝姐也不容易,我觉得她心里埋藏着太多太多的痛苦。我想,哥哥做她的朋友,要多理解她点。”

是啊,安蓝的确不容易。从某种程度上说,她比我活的都难,她心里装的那些痛苦我能不知道吗?

就在当天下午,事情发生了一点转机,这转机来的还挺耐人寻味。

当时我正在修理间干活,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我以为是顾客,随手把门拉开,刚要说进来吧,一抬头感觉有点不对劲——来的人不是什么顾客,他是安蓝的男朋友陈自伟。陈自伟还是第一次来我的铺子,他的到来多少让我感到有点惊慌失措。因为昨天晚上我和安蓝吵的架,仅隔了不到一天他就找上门来了,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冷峻的站在门口问能进来吗?因为当时我有些木讷,把他堵在了门口,他这么一问,我恍然反应过来,于是赶忙闪身,把他请了进来。

陈自为来头挺大,不但穿着打扮一本正经,连他的气质都带着一种傲慢无礼的神情。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一下我的屋子,随之就蹙起了眉头,好像我的屋子把他给污染了似的。

我放下手里的活,主动掏出香烟递给他,但他拒绝了,说这几天鼻子发炎,不敢闻烟味儿。他这么一说,我也不好意思再吸了。把烟盒又装了回去。

接下来我问他有事找我吗?他扭扭脖子说:嗯,有点事。我进里屋给他搬了把椅子,他毫不客气的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

“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她阴阳怪气的说“想不到灰头那个矬把子也会干出那种勾当来。鲁兰也是倒霉催的,我早就嘱咐她一个人不要走夜路,可她非不听,碰上色狼了不是?”

“你的信息够灵通的呀。”我不温不火的说。

他没理我这个茬儿,好象我的话是多余的。他接着自言自语的说:“要我说,灰头和王小光是一壑之丘,有什么师傅就教什么徒弟。瞧这吧,我敢肯定灰头迟早得和王小光在监狱里相会。我就奇怪了,这外地人怎么就没好人呢?除了坑蒙拐骗、奸杀抢掠以外就干不了什么好事。我要是当了北京市公安局长,首先把所有外地人一炮轰回老家去。”

我都怀疑他这人到底有没有心肝,我还在跟前呢,他就口出狂言侮蔑外地人,可见他的傲慢与偏见已成一种病态。隔壁马二哥和他是一路病,就算扁鹊、华佗在世,也医治不了他门的顽疾。因为扁鹊和华佗也是外地人。

要搁往日,陈自伟跑我这公开辱骂外地人我早顶撞他了,我并不是替所有外地人辩护,我主要是瞧不惯他那种坐井观天的傲慢态度。但是今天无论如何我得忍住,哪怕他再怎么指鸡骂狗我都不能主动和他发生正面冲突。也许我要一发脾气,正中他的下怀,他恨不得把事情闹大呢。所以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吧。

扯完了闲片儿该说正事了,在谈正事之前,他掏出香烟点着了,这时我才明白,他鼻子原来没有发炎,只不过有点挑三拣四。

他朝天花板上吐了口烟雾说:“我知道你和安蓝是老乡,你们也是多年的朋友,听说这铺子还是安蓝帮你建立起来的——。”

我忍不住打断他说:“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没必要绕那么的大的弯子。”

“好好,那我就挑简单的说吧。我呢,现在正在和安蓝谈恋爱。说明白点,我们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安蓝做的我妻子那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对于自己的爱人,我不想看见她受到什么伤害和流下半滴眼泪,明白吗?”

听完这话我浑身骤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心的我都想呕吐。我愤愤不平的想:你他妈和我臭显摆什么,当初我要有心把安蓝搞到手还能轮着你吗?

我耐着性子问他说:“安蓝到底都是怎么和你说的?可能你是误会了吧。”

他趾高气扬的说:“安蓝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能误会的了吗?”

“我明白了,那么你就是来找我算帐的了?”

他嫣然一笑说:“看在你和安蓝是老乡的份上,用‘算帐’这个词似乎有点太那个了。我是个北京人都是有素质的人,我们从不忍心用拳头欺负任何一个弱者。今天我来这的目的只有一个,希望你以后离安蓝远一些,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这话说的够恨的,几乎是往我心口捅刀子。他看我不言语,觉得我理亏似的,接着卖乖说:“作为男人你应该懂得怎样尊重女人。我也有很多异性朋友,但我从没骂过她们一个脏字,更没动手打过他们。男人嘛,就得有怜香惜玉的胸襟,你说是不是。”

我的耐心已经快要到头了,如果他再要喋喋不休下去,那后后果很严重。所以我最后和他声明说:“我想,你来这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再要反反复复提醒我的话,那就没意思了。”

“痛快,痛快,那我就不废话了。”他拽了拽了衣角,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临出门,他又找补了一句说“有时间到对面坐坐,我随时欢迎你,都是朋友嘛。”

没等他说完,我立刻就把门关上了。当我转回身时,忽然就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胸口也闷的厉害,像要爆炸似的。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别人挤压的五内俱焚啊!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大约有一个多月没有到对面去了,安蓝也从没蹬过我的门,彼此之间连个电话也没打过,好象我们从来都不认识似的。

鲁兰还像从前一样,一有空就来我这里呆会儿。她和我讲了许多关于姐妹餐馆的情况。她告诉我现在每天晚上下班安蓝都按时和她一起回去。有几次陈自伟约她,她都回绝了。我得意的想:看来这场架没白吵。

鲁兰是个实在的姑娘,她和我从不隔心,有什么就说什么。于是我也捎带着地向她打听安蓝的情况。鲁兰直言不讳告诉我说:安蓝这段日子很郁闷,成天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她,安蓝有没有提起过我?鲁蓝摇摇头说:没有。

晚上闲的无聊,拿起手机给安蓝发了个信息,问她过的还好吗?她回信息说:不好。我问她为什么?她没有回答。

又过了一段时间,鲁蓝来到铺子里找我,说餐馆的空调出了毛病了,让我过去看看。我激动不已的问她是不是安蓝的意思?鲁蓝点点头说,是的。一听说安蓝找我,可把我乐坏了,心里也不知道怎么那么高兴。

来到餐馆,大厅里只有安蓝一个人,此时他正依在桌子上悠闲的嗑着瓜子,瓜子皮堆放眼前,像一个抽象的小坟头。

“来啦。”她稍微欠起身瞟了我一眼说。

“鲁蓝刚找我,说空调坏了,我过来看看。”我的声音好像从背后发出来的,显得飘飘忽忽。

“嗯,是出了点小毛病。”她站起身,把我带到一个包间里,指着墙上挂的空调机说“天气凉了,空调制热不好。”

于是,我认真地检修一遍,但并没发现什么异常。然后按下开关,立刻从风道里吹出一股热风。

“好象没什么问题,温度能达到二十多度。”我疑惑的说。

“哦,是吗?昨天还不行呢。可能这东西也怕你吧,你一来自然就恢复了。”

“有这种可能性。但是电压不稳也会遭成不能正常起机。”

她回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问我带没带烟?我说带着呢,掏出烟盒递给她一支,我刚要给她点着,她忽然把烟放在了桌子上,莫名其妙的问我说:“前些日子,陈自伟找过你了?”

“什么……没有呀,没有。”我矢口否认。

“别往心里去,那不是我的主意。我就和他随便说说而已。”

“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说这话时,我的心有种撕扯的痛,似乎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对不起了。”她声音沙哑的说“我们自己的事应该自己去处理,不应该让外人插入进来。”

外人?谁是外人?是陈自伟还是我?我按奈住激动说:“也许那是迟早的事情。我要陈自伟也会那样做的。”

“别和我说这种话好吗?你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何必和我较劲呢?”

“安蓝——。”

听到我叫她的名字,她再也控制不住了,一下扑进我的怀里,抽泣着说:“长潞,让我们和好吧,我不想离你太远。”

我紧紧搂住她,发自肺腑的说:“我也是。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冬天已经来到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