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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徐徐从东方升起。这是中秋之夜,合家团圆的日子,银色的月光,非常善良的照亮着每一寸土地。金丽桥也不例外,虽然它远离市区,贫困落后,但浓厚的中秋之夜似乎更能呵护它的贫瘠。这也让我们这些漂流到这里的人感受到一丝欣慰吧。

为了得到爱情,我也学会了走捷径。我想乘中秋佳节之日,给秦家送点礼物,缓和一下我和秦家的关系,既而实现我和秦红梅重归于好的愿望。

我和红梅毕竟真心相爱过的,我不想让这种爱经历了一次小小的打击就此夭折了。从上次事发到现在快一个多月了,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我和秦红梅已经分手了,可是事实上没那么简单,我不相信秦红梅真的放弃了我。

秦家也是如此,经过这断时间的冷战,或许他们也考虑了我和秦红梅的关系。客观的说,秦家没有能力和义务养活秦红梅母女俩一辈子,他们也迫切希望红梅的和孩子早点有个好的归宿。

我是吃过晚饭去的,因为这样会保险点,万一人家不管饭,也不至于饿肚子。

我提着东西走进胡同,忽然发现有辆黑色轿车停在了秦家的大门口,再走进一点,看清那是一辆奥迪牌小轿车。这时我的脚步不由得停顿了下来,心里一片慌张。我反复的想:这是谁的车呢?难得是……

由于好久没来秦家了,这一来到门口突然感到非常的陌生。加上有那辆轿车在门口做幌子,这更让我感到望而却步了。大有一种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的悲惨心境。

隔着门缝儿我看见屋里坐着许多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吃饭呢。老头坐在正中央,指手画脚的好像说着什么。秦红梅和孩子坐在旁边,我轻轻碰了下门,秦红梅好像警惕的朝外面瞥了一眼,接着又低下了头。其它还有三位,看上去是夫妻带着孩子,那孩子是个女孩,大约有十多岁。

现在考验我的时候到了,是进去接受挑战,还是原路返回去?进去接受挑战极有可能破坏人家团圆的好日子,这是非常不礼貌的;原路反回比较安全,谁也不打搅谁,可是那样,我所有的辛苦就白费了。为了给秦家送这份礼物我付出的代价是可想而知的。不但我,人家鲁兰也跟着受了好多累。如果我现在退缩了,都对不起鲁兰;很可能下次我再也没有勇气蹬这个门了。

想到这些,我心一横,豁出去了。它就算是鬼门关我也要进去闯一闯。俗话说的好,礼多人不怪,我还没听说谁家把送礼的打出门外呢。

另外,我今天送的这份礼物也包涵一个重大的意义,在这种关键时刻,小小的礼物就象试金石一样,它能透悉一个人的真实情感。

我把东西放在地上,我用颤抖的手指敲了两下大门,大约过了一分钟,门开了,我一看是园园。也不怎么,这丫头一看见我象看见鬼似的,二话没说,掉头就往屋里跑。我心想:这就是现实,连小孩子都能感觉得到,我的出现是多么不寻常。我提着大包小包来到院子里,恰巧秦红梅也迎了出来。她下意识的拦住我的去路,惊慌失措的问:“你……怎么来了?”

一看见秦红梅吓成那样,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无比激动的说:“今天过节,我想来看看。可能来的不是时候吧。”

她带着责怪的口气说:“真是的,怎么说你好呢?今天我三姐一家子回来了。”

“哦,是吗?对不起我不知道,要知道我就不来了。”说着话,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说“既然这样,我就别进去了。改天我再来。”

我刚要转身走,红梅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此时此刻一股强大的暖流注入我的心里。说良心话,她不想让我走,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她也想和我团团。

正在相持之时,屋里的老头突然朝外面嚷了一嗓子说:“谁呀,怎么不进来。”

红梅一看事已至此,索性来个将计就计吧,她果断地和我说:“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我哑着嗓子担心地说:“不会惹出大乱子吧?”

她无奈的说:“谁知道呢,进去再说吧。”

我们俩一前一后进了屋,到屋里,红梅变魔术似的一闪身,整个把我亮了出来,在那一刻,我腿软的差点坐在地上。我的现身,屋里立刻变的鸦雀无声了,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我看,好像我是个怪物似的。

要说最为惊讶的就属秦老头了,因为我的到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有生之年还能再次看见我。所以当时老头的表情不但是吃惊,而且情绪上也发生了钝误。就如同耗子突然大摇大摆来到了猫跟前,既而让猫突然忘记了自己的本性。

钝误是暂时的,在老头还没完全清醒之时,我赶紧献上了甜言蜜语说:“大爷,过节了,我来瞧瞧您和大妈。”

老头听完这话,没做出太大的反应,只是用鼻子“哼。”了声算是勉强接受了。即便如此,我心里也特别欢喜,秦红梅那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我不不由和地碰了下眼神,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很赞赏我的表现。

然而老太太的表情很冷淡,心说:这个灾星又来了。所以当我和她打招呼时,她连眼皮都没抬,若无其事的夹起一块白肉放在嘴里咀嚼了起来。老太太是个很奇怪的人。她如此沉稳好像早已猜到我还会卷土重来,所以根本没必要大惊失色。

红梅转身把我送来的礼物一样样摆在了柜子上最显眼的地方,这也证明我不是空手来的。然后,她又给我介绍了她三姐秦红彩和三姐夫宋维良。秦红彩年纪四十出头,长得身宽体胖,稍有点臃肿。可能她在教育部门工作的缘故,所以脸上显现出一种知识分子的高傲和冷漠。她言语不多,也不爱笑,整个给人一种近而远之的感觉。当红梅给我介绍时,我恭敬地叫了她一声“三姐。”,而她只是用微弱的笑容和应付了下,然后马上就吝啬的收了回去。不过有点文化涵养的女人,并未象其他女人那样用挑剔的眼神刻意捕捉我身上的缺陷与不足。也或许我在她眼里根本就不存在,和我打招呼与陌生人打招呼没什么两样。但是秦红梅特别希望我能给她三姐留下一点好的印象,我也努力去表现了,可是人家并不买账。其实她怎么看我,我到无所谓,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地位与身份,压根就没打算攀她的高枝。

红梅的三姐夫宋维良还是比较平易近人的。以前红梅告诉过我,她三姐夫和我一样,都是属于那种表面有些残缺的人。今天一见,果然名副其实,宋维良的白癜风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或许生理有缺陷的人总是爱刻意表现自己吧。这种表现分两种,一种是突出自己的长处,掩饰自己的短处;一种是无论长处、短处全部回避,表现的很自卑。我基本就属于后者,我最不善于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当然我也没什么长处和优点。人家宋维良比我强百倍,他豁达乐观,主动热情,说起话来很风趣幽默。在坐的各位,属他的话最多。当然了,他的条件和我不在一个层次上,在同样对待自己的缺陷时,明显我要处于略势。我也想活的轻松点,可我没那个条件。

那天晚上我和宋维良相处的很友好,也许是同病相怜吧,他没把我当成外人,几乎把我放在和他同一等级上了。他让红梅给我添置了碗筷,非要和我喝一杯。我这个人从不懂得谦虚,只要别人瞧得起我,我是绝对奉陪到底。

斟上酒之后,大家把眼光放在了老头脸上,老头要是不表态谁没法端杯。老头是这家的一家之主,任何人也不敢越过他。宋维良主动张罗老头三四遍,老头才勉强从牙缝儿挤出一句:“随便喝吧。”

有第一杯酒打冲锋,接下来就畅快多了。由于今天老头心里不痛快,他不愿和我同干共饮,因此他只喝完杯中酒就草草撂筷子了。宋维良遮掩的地和我说:老人家岁数大了,咱就别勉强他了。老太太听完这话,把嘴撇的簸箕似的,嘟囔说:“哼!那是太阳打西面出来了。”老头正好没地方撒气,拿起筷子敲了老太太手一下,老太太一赌气还不吃了——好在她正好也吃饱了。

老太太的观点是,赌气和吃饭是两码事,吃饱了饭再赌气才胸有成竹。所以老太太把饭碗一推,一伸脖打个了响亮的嗝儿,这也表示对老头的严重抗议。

直到十点左右,我和宋维良总算把酒喝完。然后我随着红梅和园园把他们一家子送上了车。

这回我也该回去了,我和红梅告别时,她没理我,反而很婉转的说了句:“今天为难你了。”

“我有什么可为难的?”然后我又补充说“我已经知足了,要比我预想的要好的多。”

“那就再回去坐会吧,时间还早着呢。”

我苦笑着说:“见好就收吧,别给脸不兜着。”

红梅先把孩子打发回去,之后她主动的拉起我的手,我看四下没什么情况,大胆的把她揽在怀里,激动万分的对着她的嘴说:“红梅,这些日子你过的好吗?怎么不和我联系呢?你知道我多么惦记你吗?”

她什么也没说,用嘴唇吻住了我,此时我感觉有热泪滑落在我嘴唇上,那滋味咸咸的。

回到屋里,老太太半靠在枕头上假寐,因为她猜到我不会走,所以如此置之不理。红梅叫了她一声妈,她哼了声,再没什么反映。而老头盘着腿坐在炕沿边,嘴上掉着烟袋,但烟袋造已经熄灭了,向下耷拉着。我进屋时,老头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亲切的叫了声“大爷。”,老头太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含着种无奈而悲凉的神情。他一这样,我的心情也不好受,就好象我使了什么花招把他给制伏了似的。

此时屋里的气氛显得很沉寂,谁也想不起该说些什么。柜子上摆放着我送来的礼物,就像祭桌上的贡品一样,显得那么的不伦不类。

大约过了好长时间,老头回头推了推老太太说:“还挺尸呢,不去玩麻将了?”

老太太一听见麻将马上睁开了眼睛,欠着身很不耐烦的和老头嚷嚷说:“不玩儿了,玩麻将怕断手指头。”

老头风趣的说:“玩儿去吧,人家马三儿一只手还打升级呢。”

老太太狠狠的白瞪老头一眼,接着又靠在了枕头上。

红梅愣了会儿就去厨房归置家什了。由于屋里的气氛太沉重,谁也没心情理会孩子,可怜的孩子悄悄地爬在桌子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抓着一只布娃娃。我轻轻把她抱到怀里,等红梅回来。这时老头看在眼里,忍不住和我说:“把孩子放炕上吧,抱着怪沉的。”我说不沉,等红梅忙完就打发她睡觉。这时老太太长吁了口气说:“唉!造孽呀。”

等红梅归置完进来,一看见我怀里抱着孩子,孩子睡的那么的香甜,作为母亲,她感动的眼圈都红了。我想把孩子递给她,但她没接,她说她没有洗手,让我把孩子给她抱西屋去。

这是个多么美好的借口啊,任何人都不应该阻拦。在西屋,我们又用简短的时间拥抱在了一起,相互亲吻着。

也许是因为分别太久了,分别的这些日子让彼此这颗脆弱的心饱受了煎熬,所承受的压力是难以想象的。所以久别重逢,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相互拥抱着,用自己的温暖去呵护对方的心灵。

匆匆结束后,我们赶快回到东屋。但是现在屋里只剩下老太太一个人了。红梅问老太太说:“妈,孩子她姥爷呢?”

老太太半天才抬起眼皮,她先是诡秘打量了我们一下,好象我们身上有什么污点似的。也难怪,现在老太太对我们太不放心了,只要我们在起,她就怀疑我们干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事。红梅又问了她一遍,她不耐烦嚷嚷道:“你爸是长腿的,我哪有工夫给你看着他呀。”

“妈,今天您是怎么啦?谁得罪您了吗?”红梅是从不惧怕老太太的。老太太的严厉不像老头那么名副其实,老太太的严厉多数是表面现象,基本没有杀伤力。

“我能怎么着。”老太太阴阳怪气的说“我是这家的奴隶,我得看你们的眼色,谁能得罪我呀。”

“妈,您说什么呢?”

老太太坐直了身子,慢条斯理的和红梅说:“你不刚问你爸哪去了吗?你爸他老东西夹着尾巴逃跑了。瞧瞧你爸多会做人,见事不好马上就开遛,归齐他也有耍熊的时候呀。”

这些话听的我和红梅一头雾水,简直不得要领。

老太太有个毛病,只要她的话匣子一打开,那就没完没了了。这回老太太把我也捎带上说:“这不修理冰箱的也在这儿,咱们就把话说清楚了。上次因为你们俩闹的那场事,那老东西一发神经差点把整个家给拆散了,闹的街坊四邻鸡犬不宁。直到现在这胡同里的人还当笑话讲呢,你说丢人不丢人?……你们姐妹四个,就没有一个搞对象不让我操心的。幸亏养的少,再多养几个,我他妈早见马克思去了……当妈的一天到晚为你们操不完的心。开始我就嘱咐过你,要想嫁人得先和你老子商量好了,你老子是咱家的土皇上,他要不点头,你千万别动心思。然而,你好歹不听我的,加上长潞成天也在这腻着,惹出乱子了吧。”

红梅倔强的说:“那天晚上您要不小题大做什么事都没有。我还苦苦求您说,等以后我会找机会和我爸说清楚的,我爸又不是那种横竖不吃的人,可您怎么样?刻不容缓当即就点着了“炸药包。”,您说他能受得了吗?”

“这么说还怨我了?”老太太脸色有点苍白了,吓的我赶紧给她点了支烟送到嘴边。并且责怪红梅不要这么和老人家说话。老太太吸了口烟,嘴唇颤抖的着“你看看,你看看,我就知道我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我要是睁眼瞎该多好啊。可话说回来,就你们俩干的那些‘好事’能瞒的了一时,能瞒的了一世吗?那天晚上幸亏被我发现了,这要让那老东西发现你们那样没出息,非得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不可。二十年前,你大姐搞对象时,就因为你大姐和你姐夫亲了嘴,你爸一勾镰差点把你姐夫膀子给卸下来。”

听到这事,不由得让我背后冷飕飕的,好象有股黏糊糊的东西淌了下来。我心虚的想:难道天底下真有那么血淋淋的爱情吗?

红梅感叹的说:“什么事一搁咱家就热闹,都大多大岁数了,还动不动耍刀弄抢的。那天晚上我爸我要是一刀砍死我,那也倒省心了,反正也活到头了。”

我心想:老头要伤着俺家红梅一根毫毛,我敢和他老丫挺的玩命。

梦的开始,将又是一个新的起点。我和红梅的爱情经历了一次大地震,总算又破镜重圆了。庆幸的是,我还能象从前那样,随便到秦家去。但这回我学乖了,在老头和老太太面前尽量收敛自己,决不再莽撞行事。老头和老太太也对我和红梅加强了戒备,只要我在秦家,老太太绝不出去玩麻将,手再痒痒也得强忍着。俗话说: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赶上老太太上厕所时,我抓紧时间和红梅亲热一下。

由于红梅身份所定,我又不能公开把她带出去。我倒是期望她和我单独出去约会,可红梅说,出去也行,必须得带上孩子;或者让老太太跟上,否则就是痴心妄想。

这就是我们俩的爱情,多么悲苦的煎熬啊。我也想通了,和寡妇谈恋爱必然得耐的住寂寞。现在秦红梅不属于她自己,她是属于全家的,她的所有行动都牵扯到全家人的“利益。”面对这种窘境,我只能不断地宽慰自己说:等着吧,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

有一天我和红梅诉委屈说:“怎们的恋爱什么时候才能走向正轨呢?我实在过够了这种偷偷摸摸的苦日子。有时煎熬的我都想自杀。”

红梅悲观的说:“和寡妇搞对象就这德行,什么时候结了婚,什么时候就算到头了。”

我斩钉截铁的说:“那我们咬咬牙,干脆和你结婚算了。”

红梅讥讽我说:“你就算把牙齿咬的碎也是白搭,刚给你点舔头你就找不着北了。说实在的,我现在还没想过要和你结婚,仿佛结婚对我们来说是很遥远的事情。不过你先做好准备吧,什么时候想结婚了,我告诉你。”

听她这口气,不由得让我大吃一惊。我将信将疑的说:“亲爱的,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这话说的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这是实情。我们刚刚认识还不到半年就讨论结婚的事,难道不早点吗?再说了,计划没有变化大,以后怎样还说不定呢。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先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如果相处的好有可能向那方面发展,如果相处不好——。”

“红梅,你可别吓唬我,我天生胆小。”

“我没吓唬你,谁搞对象都这样。没准过两年你发迹了,一甩手把我抛弃了那也是有可能的。”

我疑惑的说:“你在怀疑我们的感情?不相信我是吗?”

“我相信你,我要是不相信你就不和你瞎耽误工夫了。”

据心理学家说:恋爱能使女人变的更年轻、漂亮。就是说,恋爱对女人而言,就相当于免费进了美容院,恋人就是她滋养容颜的化妆品。秦红梅是个比较爱美的女人,她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奥妙。用恋爱永葆青春,可谓是女人的特有秘笈。

实事求是的说:一般孀居带孩子的女人要比没结过婚的姑娘考虑的事情多。换言之,她不轻易相信任何男人。至于爱情,更是搀杂了许多其它现实问题。比如孩子问题,家庭问题,经济问题,就业问题,婚后诚信问题等等几乎是面面俱到、无所不纳。

秦红梅常常感叹说:给孩子找后爹难啊!找个有钱有权的吧,又怕他对孩子不好,委屈了孩子;找个老实巴交、诚实守信的吧,而这样的人大多数是即没钱又没权,窝囊废一个。秦红梅为什么能慧眼看上我,也许我处于那种人中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其实这个概念很是模糊,什么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根本找不到一个明确的界限。也许正因为如此,秦红梅才对我产生诱惑力吧。

真正的爱情是浪漫的,温情的,象美妙诗歌那样富有情调。而婚姻是现实的,它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从某种意义上说,浪漫和现实本来就有冲突,现实容不得半点浪漫,浪漫也排斥硬帮帮的现实。谁都希望两全其美,但那是一种希冀,一种幻想。

秦红梅是非常爱我的,我们是有着真情实感才凑到一块的。可是就别提结婚,一提结婚那完全是两码事,无可回避的现实问题翻着筋斗全浮现了出来。

别的不说,就目前我们俩的恋爱谈的是举步维艰,成天在别人的严厉监督下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进行着。有他们二老在身边,我们连暗送秋波都不敢,偶尔说一两句体己的话,还得使用隐语,什么情呀,爱呀这些字眼干脆就废掉了。再者,孩子也四五岁了,已到了懂事的年龄,就算没有二老看着,我们的接触也得把握着分寸,生怕某些亲密动作影响了孩子幼小的心灵。有一次守着孩子我摸了下秦红梅的手,那孩子就用异样的眼神盯着我看,背后告诉她妈说,我是个怀叔叔。瞧瞧,如此的谈恋爱简直是活受罪。

离秦红梅家不远处,有一所多年废弃的大仓库,这个仓库年世以高,它大概还是集有生产队时期的产物。自从生产队解散以后,它也完成了使命,以后几十年都没人靠近它。走进仓库的大院,满地杂草丛生,靠东北角还停着几辆锈迹斑斑的东方红拖拉机,链轨和机器盖子上也长满了杂草。估计这玩意儿和一堆废铁没什么区别。再看仓库正面的墙壁上,模模糊糊还能看得见那个时期留下的标语,什么“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毛主席万岁。”等等,让人看了颇感意味深长。

由于大仓库的废弃,这便成了我和红梅谈情说爱的必佳场所。就这里的破败环境而言,或许也正符合我们俩的身份。同时我们俩也是七十年代生人,来这酝酿爱情只当是一苦思甜了。

每天早晨七点,秦红梅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后,我们俩就约好到大仓库这里会合。为了约会,我不得不起早。我可是个爱睡懒觉的人,这回可把我给制苦了。马二嫂早上出来倒尿盆发现我如此早起,就挖苦我说:“哟,起的真早啊,太阳打西面出来了吧。”我苦笑着脸说:“早点起才能有个好身体呀。”然后伸个懒腰又说“忙着吧您,俺晨练去了。”

大仓库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四壁的墙面,斑斑斑驳驳,象豆腐渣一样,轻轻一碰就往下掉泥土。地上的灰尘能没过脚面,走上去“扑嗵扑嗵。”的,一步一个脚印。高高的房梁上,住着几窝燕子,但已到了深秋,燕子都南下了,只剩下空空的家还留在这里。

红梅穿了件紫红色呢绒大袄,下配着条黑色西裤,在满是尘土的地上信步溜达着,嘴里喃喃的说:“这回随你心愿了吧,省得你抱怨没地方呆。这地方倒是不错,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我紧走了几步,跟上她说:“赶明天我带些旧报纸来就有坐的地方了,你要嫌硌,我再把被子带来铺在地上。”

秦红梅非常敏感的说:“行了,我知道你没憋好主意。我还告诉你,在着你别占我便宜。”

我委屈的说:“你把我想的也太坏了,我是那种人吗?我是心疼你才那样做的。”我抬头看看那些燕窝,又越发感慨的说“我也想给你改善一下环境啊。连房梁上的燕子都知道搭个窝,何况我们了。”

她接着说:“你心里想着什么,我知道。还是提防着点好。”

“瞧你说的可真苛碜,把我当成色狼了吧?”我上前抓住她的手说“我说亲爱的,别说我没往那方面想,就算往那方面想也是正常的呀。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们也该再往前发展一步了。你看看人家那些男女谈恋爱,刚认识两天就那个了,还有比这快的呢。”

红梅害羞甩开我说:“离我远点。看你挺老实的,其实你比谁都花心。”

我心想:你也好不到哪去,和我装什么假正经。想到这儿,我上前抱住了她。因为每天我们在这只能聚一个小时,如果超时了会有大麻烦的,所以我得抓紧时间和她亲热。

我温柔的吻着她那细腻脖颈的说:“红梅,我总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过的太快了,怎么才能慢下来呢?”

她眼神仰望着房梁说:“那也容易,等结了婚就度日如年了。”

“我说宝贝,别那么悲观好不好。结婚后我会更加爱你的。”我就把她搂的更紧一些,其中一只手不自主的滑向她的屁股上,特别温柔的抚摸着。但是她显得很不情愿,扭动着身子,责怪我说:“别这样好不好?你弄的我好难受啊。”

这是一个美妙而刺激的信号,所有男人听了这话无不感到心旷神怡。因此,我更加地爱抚她,疯狂的吻着她的嘴,甚至把手伸入她的衣服里……

秦红梅是不会让我轻易“得逞。”的,在最关键时刻,她马上挣脱我,把我推开有二尺多远。她那潮红的脸蛋象火焰一样炙烤着我。嗫嚅的嘴唇,像刚刚吃完甜点一样欣慰。

过里一会,她凝视着我的眼睛,特别庄重地问我说:“长潞,你用心告诉我,你真的爱我吗?也许这个问题很傻,但我非常想知道,而且是真正的答案。”

我记得这个问题她问过不止十几遍了,每次亲热过后,她总是忘不了问我到底爱不爱她,我的回答也是换汤不换药,不然该怎么说呢?我是不怎么了解女人的,难道这是女人的一种心理反应吗?如果是真的,我估计我是没有那个耐心的,早晚得让她把我问烦了。

“说呀,你想什么呢?是不是想着怎么敷衍我呢?”

“等等,急什么。”我动了下脑筋说“我是考验考验你能不能看出我的破绽来,因为我这个人心虚的很,一撒谎就露馅儿,所以你看我到底爱不爱你呢?”

“会伪装的人多了,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也懒得和她罗嗦了,一语重地的说:“对天发誓,我心里只有一个你!”

她似乎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她又声东击西的说:“昨天我找安蓝呆了会儿,你猜安蓝问我什么?她问我和你什么时候结婚呀,我觉得这太好笑了。”

我坦率的说:“有什么好笑的,都是朋友嘛,关心关心也是正常的。”

她又转弯抹角说:“我觉得安蓝对你特别友好,好像你是她弟弟一样。的确,她比我要了解你"

我和秦红梅在一起就不能提安蓝一个字,一提起安蓝,她总是疑神疑鬼的,弄的我特别为难。怎么办呢?可愁死我了。

秦红梅看我有些冷淡,她更加疑心的说:“别那么愁眉苦脸的,我就说了句你像她弟弟一样怎么了?我又没说别的。”

“我也没说你说别的。”

“可你的脸色明明写着呢,我一提安蓝你就不高兴。”

“我怎么不高兴了?我高兴着呢。”

“得了吧,大清早的我不想和你吵架。你心里想些什么你自己清楚。”

我也觉得我有些过于激动,于是我赶紧摆正心态说:“好了好了,我的乖宝贝,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这回她倒端起了架子,冷言冷语的说:“我没什么可说的,我想回去了。”说完,她末头就朝外走。我一直追到院子才把她拦下,气喘吁吁求她说:“红梅,你别这样好不好?你怎么忍心撇下我不管呢?”

她使劲推搡了我一把说:“闪开,再拦着我,小心我推你个狗吃屎。”

我心想:这娘们儿真泼辣,和她爹一样的臭脾气,我算是领教了。

但是不管怎样,我绝不能让她带着气走了,否则明天早晨我就得独守空房。于是趁她不注意,我一下子将她整个抱起,强行把她抱到了屋里。

我故意把她放到墙角,然后撑开双臂,让她插翅也难飞。我沾沾自喜的挑逗她说:“还跑不跑了小乖乖?”

她假装挣扎着说:“太霸道了,你这是剥夺人权知道吗?”

我得寸进尺的说:“我不懂什么是人权,我就知道你是我媳妇。”

这回她忍不住笑了,笑的是那么尴尬。之后她用手指戳着我的鼻子说:“一张纸画个鼻子,你倒好大的脸。我告诉你,咱俩‘八’字还没一撇呢,别张口闭口叫媳妇儿,我听着耳根子痒痒。”

爱痒痒不痒痒,我一口气叫了她七八声媳妇儿,把她叫的心花怒放,小脸蛋羞的像映山红似的,别提多可爱了。

临别,她把双臂搭在我肩膀上,神情的望着我说:“长潞,以后咱们心平气和的讲话好吗?因为鸡毛蒜皮大的小事争吵那会伤感情的。”

我乖巧的说:“好的,我听你的。但是你的倔强也要该一该,别动不动就撒丫子,就我这腿脚能追的上你吗?在赛跑这方面你要让着我点。”

她惭愧的笑笑说:“知道了,下回我跑一定背上你。”

“唉,真是我的好媳妇。来,让老公亲一个小嘴嘴。”

“等等……”她掏出手机一看,惊讶的说“可坏了,都八点半了,我得马上回去。”

等她走后,我掏出手机一看,才八点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