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抚上她紧皱的眉目,颜以亦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她往床内挪了挪,侧躺在她的身旁。这样安睡的她很迷人,不会有对他的冷漠,也不会有那层虚伪的面膜,他知道她一直在躲避,可他从没想过去拆穿她的任何举动,他相信她会想清楚的。
一夜的冷意,带着些暖人的气息。当第一缕日光射进屋内,床上的女子也随之悠悠转醒,全身乏力让她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痛感,刚想起身,左侧扑在脸上的气息让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侧眸而望,熟悉的面容放大了无数倍,近在眼前。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那笑容是她从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记忆中,他似乎总是为了争夺什么而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就说过,他并不是真心爱笑。可这次的笑容有些不一样,就像是秋日的野菊,绚烂得让人眼花缭乱。她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起身,生怕惊动了身旁的人。
“醒了?”她才将他的手移开,他的眼睛就睁开了,望着她,眼底带着宠溺和柔情。他是习武之人,一向浅眠。
“嗯。”萧锦芸闪了闪眸子,昨天的对话他应该都听到了才对,可是为什么她一点都感觉不到他的冷意。如果换做其他时候,他一定会生气才是。
发觉她的忐忑,颜以亦轻笑一声坐起来,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让你受苦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再派人过来,而且禁止任何人来打扰你。如果想出去就叫上素素,她能帮你不少忙。”
“嗯。”她原先低垂的眼帘开始微微颤动,不明白,为何他的柔情会更甚,是他没有相信吗?但是按照这种说法,她不是应该庆幸吗?为何,心中开始有些愧疚,这次的谎言就算是与他先前的欺骗扯平了吧。如是安慰着自己,可不安感却丝毫没有减少。
他的拥抱很温暖,让她有些贪恋。她任他抱着,不发一语,良久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孩子……”问不下去,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表达自己的感受,心隐隐作痛,她有些害怕听到意料之内的最坏结果,但脑海中一个不断回响的声音却迫使她去询问。
“孩子我们还可以再有。”看着她欲言又止,颜以亦想要逗逗她,但见她脸颊上突然泛起的骇人的白色,他又不忍,于是将她抱的更紧,在她的耳畔又加上了一句,“当然,这个我也要。”
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萧锦芸这才在愁容中牵扯出一个微笑,而眼中集聚的液体也随着她这释然的一笑掉落在了锦被之上,带着低声的抽噎。
看她突然哭了起来,颜以亦立刻没了主意:“怎么了?对不起,芸儿,我不是想……”后宫女人无数,但对付其他女人的手段他不想用在她的身上,而且他明白,依照她的性子就算用了,恐怕也没有多大的效果。
“谁让你吓我了!”萧锦芸侧过身子,一手抚上眼睛,一手握成拳打在他的胸膛,只不过那力道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任她发着小姐脾气,待她全身是汗、无力地趴在他的胸口,他的眼底带上了笑意:“不生气了?”
“别赖在我这儿,还不上朝去。”萧锦芸冷哼一声,心里其实早已没有了怨怒。可是这话一出口,她顿时愣住了,话里撒娇的成分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得到,难道她又开始重新依赖她了吗?这个认知让她措手不及,她不能如此辜负白易啊。敛了敛神色,她轻轻推开他,一丝浅笑。
颜以亦没有发现她的变化,捏了捏她的鼻子,凑过来在她的脸颊上印上一吻:“这就去,昨天墨流风说你的身子有些虚,有什么事情你就吩咐下人去做,别事事都要自己弄了。”
萧锦芸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可她的心却更乱了。来源是他的那句嘱咐,因为这句话她不由想起先前与墨流风的谈话,他好像是说过,这孩子保不住的几率很大。身边的男子不知何时离开的,而她,一直在那云里雾里,想着孩子的事情。
“娘娘,娘娘……”陶儿唤了好几声,见床上的女子还在失神中,忍不住放大了声音,“娘娘!”
猛然惊醒,萧锦芸喘了口气,一双好看的美眸望着来人,怒斥道:“你这小丫头,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是听不见了。”
“可是奴婢喊了娘娘好久娘娘也没搭理奴婢啊。”陶儿有些委屈地撅了撅唇瓣,低下了脑袋。
“好了好了,算我错了。叫我干嘛?”萧锦芸放柔了声音问道,生怕又将她吓到。
“皇后娘娘派人来了,说是请娘娘过去一趟,正在外殿等您回复。”陶儿咬了咬唇,也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一方面皇上已经禁止了其他妃子的探望,但那个人好歹也是个皇后,尽管在表面上并不受宠,可其中的情丝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呢。她不安地站在女子身侧,继而压低了声音又道:“娘娘,要不奴婢帮您回了?您这身体……”
“去告诉她,等我梳妆一下,马上就去。”萧锦芸知道她心里的担忧,可也不解释,毕竟蓝田找自己的目的,怕是很难有人能够接受。
近来不断传来的关于她的消息大多是不好的,什么身体有好转,这些都是空话,她的身体还是那个老样子。萧锦芸明白,她可能有新的进展想告诉她,虽然她不想参与什么夺位纷争啦,什么篡位逼宫啦,但是关乎到自己的安全问题这就全然不一样了。她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特别是这种大事情,能让她感兴趣已经是在很久以前了。现在的她根本不想与这种事情有任何的联系。动不动就是一条命,她也承受不起那一份份凉意。
“姐姐,你要去哪儿啊?”颜以素一进屋就听见萧锦芸说要出门,自然是担忧她的身体。
“陶儿,你去吧。”萧锦芸本不想把这些事情弄得太大,毕竟这边的动静说没人关注那肯定是骗人的,她现在已经是宫中的焦点,殿内她们进不来,但殿外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看着。侧首拉过颜以素,她微微笑着:“没什么,皇后找我喝茶去,说起宫里的女人,恐怕也只有她最沉稳了。”
对于萧锦芸的说法,颜以素没有办法反驳。关于蓝田的性格她心中也有明镜,但问题不在于此,她皱起的眉头还是未能松开。
“你个丫头,如果我真出了什么事,这红鸾殿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还不得跟着受罪啊?她们肯定会照顾好我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萧锦芸说罢,生怕她再冒出来什么莫名其妙的主意,连忙转移了话题,“我一直有个疑惑,素素,你不是极力想维护自己淑女的形象吗?我怎么觉得你对墨流风好像意见很大啊。你们两个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要吵上一吵,而且十有八九是你挑事。有什么就和我说说,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听她提起那个男子,颜以素不乐意地撇了撇嘴,傲气地说道:“上次和他一起出去,还有陶儿。明明是三个人,他也当作没看见我一样。明明看得出来我不喜欢那个姓裴的,他还偏要凑上去,不就是跟我做对吗?再说了,我是不是小孩子我比谁都清楚,对她,我绝不是因为任性。”
“就为了这么点事情?”萧锦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将那孩子拉到身边,小声道,“你这样子让别人怎么活啊?没看见裴美人都绕着你走呀,还那么刁难她。难道她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心知萧锦芸对裴香芹有好感,颜以素也懒得继续解释下去,她就是不喜欢那个女人,这有什么办法?轻轻推搡了一下,那丫头甩了甩帕子,无精打采道:“我知道了,下次绕过她就是了。”
萧锦芸看她的态度还是不愿意与那个人接触,也只好就此作罢,能让她有“绕道”的表态已经不易,况且与她也没多大的关系,她也不想再去纠正什么。素素的脾性越逼越急,这一点她还是能看得清的。又谈了几句,颜以素就离开了,好像是因为有书法课。从乌夜离开以后就没有给她安排教棋的师傅,一是她的棋艺在那段时间里突飞猛进,学业有成,二来,大家都在刻意避免触到她心底的伤痛。关于乌夜的事情萧锦芸和颜以亦始终对她守口如瓶,给她一个美好的回忆胜过一个残破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