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陌生又熟悉的小道一路走到坤华殿，殿外的女子早已守候在此，见到萧锦芸的身影连忙上前：“黎婕妤，皇后娘娘已经等您很久了。”

萧锦芸认出这是那个叫朔岚的宫女，在见到她眼底暗藏的急迫与忧虑时，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随着她进入金碧辉煌的宫殿，一股子药味就扑鼻而来。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蓝田还用檀香将这些药味压制下去了，而现在连着香味都驱散不尽这浓郁的苦涩。

“皇后娘娘的病怎么了？”她淡淡地开口，声线却还是染上了颤音。

朔岚微愣，想起蓝田的嘱咐便微叹了口气应声道：“娘娘的病情加重了，这两天稍微好了一些，可是娘娘说……那是回光返照。本来昨天就想请您过来，但不想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娘娘虽然忧心您的身子，可还是决定让人去请您过来。娘娘昨天一夜未眠，一直在想心事……”

是快到大限了吗？萧锦芸闻言，心底抹上怜惜之意。毫无疑问，蓝天这个皇后做的虽然说不上什么称职不称职的问题，但只要她还在一日，**就不会乱。想必现在的**已经蠢蠢欲动，变天的日子也快到了。带着一丝不舍，她回眸吩咐道：“陶儿，你去把墨流风找来。”

墨流风的医术在宫里也是一个热点话题，最让人不解的是，他除了照顾萧锦芸以外，不管是什么妃子，哪怕是重金酬谢他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因此，蓝田这边去请了几次也没成功。

朔岚有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拉开了帘子，领着她入内。殿里已经没人照顾，这几天一直都是她在蓝田身边伺候，因为蓝田不想让殿外的人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弱到这个地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位子的吸引力……

“你来了。”床榻上的女子，目光柔和地看着走进来的人，静静地笑着撑起身子坐起身来。

“皇后娘娘……”萧锦芸忍不住上前帮了她一把，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那女子满头是汗，萧锦芸无法想象她的病到底已经重到了何等地步。

蓝田的指节用力地捏紧被褥，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自己的痛楚，更是，不想让身边的人发现自己的无力。她的身体她很清楚，她本以为自己还能再坚持些日子的，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冥冥之中似乎已经有什么东西在把她推向死亡了。

“朔岚，去外面守着，不要……咳……放任何人进来……”她喘息着吩咐，每一个字都用尽了气力。

“是，娘娘。”朔岚不做任何反驳，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失声哭出来，照顾蓝田那么久，说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

隐忍着，萧锦芸顺势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的脸色，目光一紧：“为什么要把她支开呢？她对你，比对亲姐姐还好。”

“你好像很喜欢姐妹之间的感情。”蓝田笑了笑，无力的唇瓣微微弯起，“有些事情注定只能由你完成，太多的人知道反而不好。”

“你是怕她受到伤害。”萧锦芸抬起头紧盯着她躲闪的双眸，摇了摇头道，“你有的情感我也会有。你不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就像曾经我没有把乌夜的事情告诉良金一样。知道越多，危险越大，你不想让她陷入困境而已。而对于你，我是一个可以帮你完成心愿的人，同样也是你怨恨的人。”

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这么快就被猜透，蓝田苦笑了一声，脸色一转，她急忙朝向地面，手边的帕子已经捂上了唇瓣，剧烈的咳嗽夹杂着一丝冲突药味的血腥。萧锦芸轻柔地拍着她的背部，眉头皱的更紧了：“我觉得我们之间不需要的对话可以完全省略，你的身体消磨不过时间。你说，我听，所有的事情我们尽量快点理清。”

蓝田稳住澜瘫的身子，任由齿关处渗出的血迹沾上雪白的手帕：“我爹，要开始行动了。**里还有不少人参与，哼，都是些不得志的妃嫔，根本不爱他……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但能肯定的是，我爹是参与者，而且最近他们那边多了几股新的力量。与你有关……”她抬眸间，多了一份无奈：“前御林军统领林涵提拔的人才大多都参与进了这次谋反。”

“林瀚？”萧锦芸惊出一声冷汗，这个名字她很熟悉。

“不是前朝四皇子身边的林瀚。”蓝田瞪了她一眼，继而又解释道，“是林诗妤的兄长林涵，就是那个假怀孕被赐死的妃子。林涵是被贬为庶民赶出了京都，但私下里与那些党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要归来并不是没有可能。而且，我怀疑周素颖的爹，御史中丞周溟翔也参与进去了。他们一个为妹妹，一个为女儿，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他们可能不会加入进来。事情也不会变得如此棘手。”

萧锦芸咬了咬唇瓣，心里虽然惭愧，可偏偏嘴硬着说道：“是她们先算计我的，我又没对她们做什么，也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是把真相展现出来了而已。难道这也要怪我吗？”

蓝田瞥了她一眼，也不去理会她的委屈，有些事情她们各自明了就够了：“我想，等我离开以后他一定会封你为后，就算我或者你去劝说也无事于补。这样一来便更给了他们反抗的理由。到时候你的身份就不得不曝光，这样的结局是你想看到的吗？”

“所以你帮我想好后路了吗？”萧锦芸轻笑，扶正她的身子，淡淡接过话题，“如果你想到了方法就不会把我叫来了。你只是把一堆烂摊子交给我，然后自己逍遥快活去。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来责怪你或者说你的不是，你这样做完全是有理由的。你放心养病吧，以前我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可现在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我也不想死，照你所说，这参与谋反的人里还有一些是为了对付我的，我要是不采取些措施，等到他们成功了，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不是我想把烂摊子交给你，而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坚持下去了。”蓝田扯了扯嘴角，若是仔细看，就会发觉她的笑容凄冷的让人打颤。

“什么意思？”萧锦芸抬眸，望着她的目光多了份疑惑。

“在我的药里一直有人下药，最近的药量还增多了。”她淡淡地说着，似乎不是在说她自己的事情一样，“我不得不喝，一旦让他们知道我发现了什么，我会死得更快。我没有办法，注定了我这一生要死在他们手上。你小心些南妃吧，她是南国的公主，就算那地方再小，也会有自己特有的药材。”

蓝田交代完这琐碎的事情，不由地安心，随即靠着枕头微闭上了眸子，而细小的贝齿间也开始涌出血珠，一室的寂静，她将空间留给那女子去想。

“娘娘，墨公子……来……”朔岚走进屋内，恰见萧锦芸坐在床边握着自家主子的手，而那鲜红色也刺痛了他的双眼。顿时噤了声，她的眼中开始模糊，泛起涟漪的心禁不起触碰。

白衣胜雪的男子靠近床边，自然而然地拉起蓝田的手腕，丝毫没有要避嫌的意思。看向萧锦芸淡然的双眸，他知道，她清楚结果是什么。

“皇后娘娘已经去寻找她的西天了。”收回手，他掏出帕子轻轻掩去她唇角的血迹，那最完美的妆容，仍旧惊艳。

“娘娘！”朔岚的眼刹时失去了阀门，泪水哗啦一下流了出来，眼眶红如血色。

萧锦芸站起身来，瞥了一眼她，轻声道：“让她走好吧，担心了这么久，很多事情，她一定累了。”她说罢，侧首看向墨流风：“打扰你真抱歉，现在没事了。”

她踏出步子，微微的杂乱，暴风雨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