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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来自远方的信息4

第三天,也就是星期二的早晨,我和周隽在我们男生宿舍门旁的自来水池边又不期而遇!看起来很像是偶然的,而更像是周隽在刻意等候的。她好像是掌握了我的起居规律,每日清晨几乎是第一个前来洗漱。由于上次有过与男同学相闹和小辣椒孔荻插科打诨的经历,周隽轻快地走下楼来,也不用说什么客套话,将前天我交给她的那方潮手帕,晒干后,又折叠得方方正正,迅速交给我,并低声嘱咐:“她说了,手帕就是留给你保存的,权当是‘纪念品’。昨儿下午,她直接打电话到大华厂保卫科,是女秘书小许接的电话,把小曹截留和私拆信件的事反映了。据她说,小许对小曹的做法也有意见,认为小曹是滥用职权和超越工作权限的错误行为,一定向科领导汇报,会给一个恰当的答复。”她怕我们的行动又会被别人撞见,便朝我们男生宿舍门口和上四楼的楼梯口扫了一眼,不见有什么动静,又急忙甩出一句话来:“她还说了,演唱‘小放牛’可以,但不要在感情上过于投入,要牢记前车之鉴!”说罢,也不等我回话,便疾步奔向楼梯,跨了两步又急转身回来再嘱咐:“她一再说,年终工作很忙,总结、评比、汇报,每天都有一大堆的事;你们又在积极准备文艺节目,关于在节前你们俩会面的事,暂时过了节后再说。”这回,她真的上楼回宿舍去了。

我明白周隽说的“她”是指的黄丽。她小周是什么时候和黄丽会面了,还是在电话中联系的?没有说明,就凭她说了这么多的“她说了”,也一准是出于黄丽之口。我由衷地感谢黄丽一片真情实意,还一再关照我“前车之鉴”,不由我哑言而笑:你黄丽也太多心了,把我看成是徐放式的为人,在情感上是那么朝秦暮楚、见好爱好吗?我们之间的友谊已到了这个地步,尽管对外包着一层“兄妹”的外衣,双方心照不宣,世界上有这样的“兄妹”之情吗?除了你,对于任何人,我哪敢越“雷池”一步?况且……我正在遐想,从男生宿舍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是嘻嘻哈哈的笑语由远而近。我急忙把黄丽的手帕珍重地放进贴身的衣袋里,作为“纪念品”,还得要随身带着,如见其人;用我的体温时刻温暖着这方千金难买的无价之帕,作为永恒纪念。

今早,当我和张扬吃罢早餐,刚踏进车间的大门口,觉得有一股异乎寻常的气氛扑面而来;大师兄袁平领着常青和庄重,像是专程在这车间门口等我。三个人的脸上,都带有不同程度的惊诧与不安。张扬很敏感,拉着我站在门外要向袁平问个究竟,袁平不等我俩开口再问,便低沉而又为难地说:“侬又闹啥名堂,用得着保卫科派专人来向侬道歉?”我一听心中有数了,正如清晨周隽告诉我说,昨天上午,黄丽向大华厂保卫科打了电话,指责小曹私拆代培人员的个人信件。看来,这件事现在已有了反映了,保卫科真的派人来向我道歉,张扬在一旁见我一副忧郁的神情,虽然不明白事情的真相,凭感觉也会猜出我陈柯在什么地方又捅了马蜂窝。得罪了保卫科,要不,哪有厂的保卫科向一个代培生“道歉”之理?他向我狠狠地瞪了一眼,低声说:“人家借口明是前来道歉,实是向你陈兄‘警告’来了!为的什么事?”

这时,不容许我多想,也不便回答他们的问话,因为刚才一踏进车间的大门口,便看到保全工作室的门前三位师傅和保卫科的小许,正朝我们看呢。我想:也许是利用班前会,小许她要说些什么,在大黄师傅不停地招手示意下,我硬着头皮跟随大伙来到工作室。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感到黄丽操之过急,热心也过了头,将为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班前会上,大黄师傅特意介绍了保卫科小许。我和小许本就认识,只是没有打过交道,有时擦肩而过,笑一笑、道声好而已。眼前这位年轻的女秘书,还是笑容满面地作了自我介绍,她用一口上海人的普通话,叙述了保卫干事小曹因工作经验不足,误拆了代培生陈柯同志的私人信件,是一次个人的严重失误行为!昨天,当她接到边城厂驻沪办事处一位同志的电话,确切地指出小曹私拆信件的经过,并在没有任何解释的情况下,想草草退还了信件,企图掩饰自己的错误,更是错上加错。小许她还说,当她将此事向科领导汇报后,领导非常重视,认为这不单是私拆了一封信件,还直接关系到维护国家有关人民通讯自由的政策问题,因而责令她小许代表厂保卫科以及当事人小曹,利用保全组召开班前会的时机,当着全体师徒的面,向我陈柯道歉,并要我提出个人要求,如何妥善解决这个问题。最后她还再三致意,小曹年轻,不好意思当面来道歉,等今后有机会再说。

秘书小许的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我没有理由再故作姿态而延长会议时间。尽管是黄丽为我鸣不平,我更应该见好就收!再说,保卫科是全厂的执法机构,说不定我们这些代培生今后会有交道要打,我是当排长的,带头闹翻了脸,往后怎么相处?加之师傅们各怀主见,就大黄师傅而言,他一直像在迁怪我是个“多事”的人,这会他那张枣形脸拉的更长了,抱定我为了自己的一封信,竟然上报办事处,借领导的力量向厂保卫科加压,这还得了?故而闷闷不乐。要不是有客人小许秘书在场,他早就要向我发火了!而韦师傅更是阴阳怪气地在一旁嘟囔:“咄!啥事体吗,‘反右’那辰光,保卫科拆信多来兮,值得侬这么大惊小怪!”老姜师傅则不同,也许他有过血的教训吧?他目光呆滞,精神委靡,一个劲地朝我发愣,像感到将有什么不祥之兆。倒是年轻的师兄们,一个个面呈不平,要为我陈柯说话,并希望我及时提出合理的解决办法。见我迟迟疑疑尚未表态,也就不好越俎代庖而为我抢先发言。张扬见我软不拉几的还不表态,急得他在一旁直咬牙,意思是:好坏应该要当机立断,发言表明立场来一个痛快。其实,他们又怎能知道我内心的难处?正巧就在这时,迟到的郝刚大步流行的赶来,像是知道一切内情,劈口对我厉声说:“什么大不了的事,让许秘书亲自来道歉?你也真会小题大做、没事找事。许秘书,您请回吧,这是我们代培生内部的事,有什么问题我们内部来解决。”他又环视一周,面对众人大包大揽地说:“目前上班工作要紧,陈柯的事由我来解决!”

“侬能解决啥事体,侬了解情况吗?”不怕事的袁平,看不惯郝刚专横跋扈的样子,不服气顶了一句。说来也怪,师兄弟之间,抑或有师傅们在场,郝刚习惯以“驻厂代表”的身份,遇事都要强行说上几句。习惯了,大伙倒也见怪不怪而原谅了。唯独这位大师兄袁平,让他郝刚有点胆寒!因为袁平时不时地顶撞一句,弄得郝刚非常尴尬,心中虽有不悦,却又不愿意犯生。因为他知道袁平在众人心目中的分量,除了大黄师傅和老姜师傅,只要有理由,在韦师傅的面前他也敢顶撞,何况什么外来的“驻厂代表”?常青也不是个省事的,为了我,他和庄重在旁边一敲一答地自言自语:“好摆谱咯总有谱摆,同是学徒工,有啥谱好摆咯!”唯有张扬和我的处境一样,所谓是不怕“官”、只怕“管”!对于同是代培生的郝刚,因有大权在握,他和我都不便当面顶撞。因为在前几天的“大联欢”动员会上,大伙和郝刚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一点“和谐”,弄不好就会前功尽弃,对于今后的团结,包括下一步文艺演出都不利,所以张扬只好隐忍不言。

此时的郝刚,觉得情况既已弄得顶住簧,又不能不说下去,那样,不仅在我陈柯的面前有失“威仪”;在师傅和师兄弟、尤其是当着保卫科许秘书的面,更会失去光彩!于是,他硬着头皮对袁平说:“不了解情况我是不会乱说的。今儿我所以迟到,是我在厂门口遇到了小曹同志,他向我说明了一切。不就是不明白‘陈可’就是他‘陈柯’吗?是来信人将收信人的名字写错了,门卫师傅无法递交。人家小曹出于好心,拆开来看个究竟,目的是尽快将信送给收信人,难道这也错了吗?要是这也错了,将来有谁愿意做好事?再说,能将这封‘疑信’及时、准确地送到收信人手里,也是人家保卫干事的分内事嘛。”

“侬这是强辩!”袁平更加不服气了,他瞪起眼睛反问道:“按侬咯讲法,私拆信件统统都对,人民通讯保障还要口伐?即或需要拆,也得在邮电部门或有关领导咯面当众拆阅。伊小曹暗里厢独自拆了,又暗里厢送出,也是伊保卫干事咯分内事体?”常青也在一旁敲边鼓说:“强词夺理,笑坏人咯!许秘书已亲口前来道歉,难道是‘道错’咯?啥话到侬嘴里厢就统统变味。有错必纠,才会服人!本已没啥事体,经侬一辩,私拆别人信件有理,侬大可到《解放日报》登启事,纠正一下国家法律,侬咯代表可就露脸哉!”庄重也跟着插上一句:“对咯,侬露脸哉!”把个郝刚闹了个大红脸!我怕师兄弟们为了卫护我,越说话越多,会有伤和气;又怕显露出黄丽在其中主使的内情,只好当起了“和事佬”,赶忙向徐秘书道歉说:“是我鲁莽,一时想的不周到,将小曹同志的好意弄反了。请许秘书替我带个口信,向科领导致谢,并请向小曹同志说明,一切都是我陈柯的不是,请他原谅,有机会我再当面向他道歉!”常青和庄重向我翻白眼,似乎在嗔怪我胆小怕事而不敢坚持真理;可是袁平心中有数,他原谅了我的“懦弱”而自甘息事宁人。

眼看时间早已超过了班前会的规定,会影响到车间的生产;大黄师傅似乎已明白了事情的内幕,不便当众再说什么,便当机立断,宣布班前会结束,要大伙尽快投入工作;并把一直在含笑不语的徐秘书送出车间。谁知此事并未了结,有不同看法的韦师傅,本不想在众人面前趟这道浑水,总感到自己是车间党支部委员、党小组长,又是兼管团支部青年工作的,有责任对此事提出看法。因而他瞅我一眼,加重语气说:“陈柯!侬不年轻,侬也应该有切身教训。为小事体和厂保卫科较劲,侬真的划不来!小青年要识大体、知进退,勿要集体起哄,将来吃亏咯是侬!”说罢,便悻悻地离去。老姜师傅在一旁全听到了,也全看到了,他不便说话、也不想说话。他是考虑自己会言多必失,只是朝我关心地点点头,又不自然地摇摇头,留给我的印象还是不置可否。这时的袁平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用眼神指示我,要我就此作罢,快去换工作服好上班。因为他看出大黄师傅就此事没作深一步表态,说明已给我陈柯留面子了。于是,他领着常青、庄重先去工作,免得大黄师傅又发怒!张扬拉转我到背暗处,他已拿来了工作服,要我立即换上,一边悄声对我说:“一准是黄丫头多的事吧?这个人聪明死了,也糊涂死了,为了私拆一封什么信,莫非这信是她写给你的?竟向保卫科要讨还公道,她疯了!今儿,要不是袁平他们三人为你说话,大黄师傅才没作声表态;要不,那你就惨了!要明白,保卫科小许这种上门道歉的方法妥吗?从外表上看,是有点礼贤下士、暖人心窝子,其实很不正常!你见过一个大厂的中层领导单位,为此不值一提的小事,向具体某个职工如此道歉的吗?谁知道他们包藏什么用心?再说,当事人小曹既然知错要道歉,为什么不亲自前来?还故意在厂门口拦截郝刚,他们俩本来就感情不错,一贯沆瀣一气,刚才你亲耳听到郝刚的口气,他们哪一点有知错、纠错的意思?这分明是指出个女秘书小许来探听路数,摸摸底牌,看看你陈柯在车间里到底有多少人缘、有多大作为,还不知道今后他们会有什么动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