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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来自远方的信息1

我怀着满腹狐疑,随大伙下楼,在附近边街小摊点上胡乱地打发了早餐,好准时上五楼等候会议召开。尽管我是被动参与,也要装出个“主动”的样子来,要不然,我这个“排长”的脸面何存?至于清晨我与周隽在自来水池边的交谈,小辣椒横加干涉,以及昨晚与黄丽的约见,与李文的叙说等种种纷繁的心绪,早已让位于即将召开的“重要会议”上去了。

上午九时整,“驻厂代表”郝刚也匆匆赶来,他急步登上五楼会场,一见场面整洁、人员齐全;像上次座谈会那样,除了没有没主席台,别的没有任何变化。大伙见郝刚到了,便自觉围着两张台球桌坐成一圈,余下的人有的在当成隔离栏的旧床边上落座,有的沿着墙边或坐或站,男女同学大有一种因占用星期天开会而敢怒不敢言的烦躁情绪。我和李文隔着台球桌子面对面的坐着;孔荻像个职业保镖,紧挨着她的“文姐”而坐。并且主动用目逡巡会场一圈后,发现徐放和费小曼、周隽等坐在用着隔离栏的床沿上,仍在津津有味似地议论着昨天夜里不甘心连输三局给周隽的种种懊恼与沮丧。我猜得出小辣椒此时此刻的心情,既矛盾、又烦乱,更不想在李文的努力促成下刚恢复和徐放的“友好”才几天,就又要走上危机呢?而小胖子张扬真能见缝插针,眼看他的“情敌”徐放醉心于他的“棋艺”之中,便不动声色一屁股坐在孔荻的身旁,他倒是为了单方面的“爱恋”要誓死保卫着孔荻。作为对徐放常怀二心的孔荻,似乎有一种不大不小的失落感,又不好过分表现在自己的脸上,眼看张扬又如此“粘”她,也许是习惯了吧,也就见怪不怪地接纳了他。我从心底发出了微笑,这么个既明显又敏感的“三角”恋情,到底会有什么个结局?

郝刚一进门,就瞪起眼睛朝我喊:“昨晚下班后,一转眼就不见你的人影子,澡也不洗就离开了,又到哪儿去发财啦?厂工会和共青团委牵头出面,临时召开紧急会议,你们一窝蜂似地全都跑了,厂方只好逮住我,作为光杆司令代表,坚持把会开完,你们倒好,一个个都成了干净人了……”距离办事处约见才有几天?郝刚那喜欢教训人的“傲气”病似乎又犯了,动辄立眉竖眼地教训人:“昨晚开完会已是晚上八点了,只好打电话给李文,要她转告你、通知所有人,于今晨九点齐集五楼开会,传达会议精神。一个学习集体,尤其是作为排长的你,如此不注意组织纪律,今后的工作怎么搞?”我听了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当晚你郝刚即或找不到我陈柯,李文和周隽都是排干部,为什么不通知她们俩参加会议?而且直到开完会,才又电话告知李文,怎知我陈柯不在宿舍?这分明是你郝刚在玩手段,漠视排务实体,而是独自一手遮天罢了。当我正欲寻思如何解释时,善于息事宁人的李文,用昨晚回答孔荻的一番话,委婉地向郝刚重复一遍,说我去看望一位生病的乡亲,而且按照我昨晚的说法,报出了乡亲的门牌、地址。也让身旁的孔荻听了,觉得事实是如此,为我作了佐证。这一来,郝刚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好怏怏作罢。好心的李文,又一次为我作掩护;也又一次在我的心底、增添了无限好感。

会议正式开始了,全体同学都以为是厂部部署全面贯彻、宣传、学习“庐山会议”的精神,所以一个个毕恭毕敬、鸦雀无声地接受政治任务。谁知都误会了!随着郝刚的全面介绍,原来是另有一番任务部署。今年是全国解放十周年。由于我们代培学员入厂时间短、学习任务重,国庆和元旦两大节日期间,厂方按照市委、市政府的部署,举行了大型文艺庆祝活动,包括集体游行,没好让我们代培生参加,怕影响技术学习。然而,1960年春节即将来临,这是我们中华民族最古老、最隆重的民间节日,即或政府不布置庆祝活动,民间百姓也会习惯自发组织各种文艺宣传、娱乐活动形式以示庆贺!大华厂工会、共青团委、妇联和厂部办公室联合通知,在国庆十周年大型文艺表演的基础上,提前一个多月部署,并且决定把我们代培生也包括进来,向春节联欢会提供一定的节目,全厂上下载歌载舞,共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第一个新春佳节!

根据郝刚介绍,大华厂在以工会、共青团委为主的春节联欢筹备会上,要求边城厂代培学员能争取拿出十个文艺节目。节目内容当然要政治性强、艺术性高和积极向上的,如独奏、独唱、大合唱、相声、快板,以及喜闻乐见的民间歌舞,形式不等。总之一句话,要求生动活泼、短小精悍。

会场上顿时活跃起来了!大伙原以为是严肃、正规的布置政治学习任务,所以一个个循规蹈矩、秩序井然。当听说是提前部署春节文艺庆祝活动,一个个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因为这大半年来学习任务既紧张、又枯燥,而我们从南京来的青年男女,又都是具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和社会知识的“青春派”,并且还多少有一些艺术细胞。一听说有这么个好的活动,怎能不欣喜若狂、争相响应?谈来惭愧,由于自己的能力差,性格上又优柔寡断,尤其在个人生活、情感方面,总是那么牵牵挂挂、难以裁决,多少要影响到工作和学习;尽管自己下大决心、花大力气,想杜绝前车之鉴,以防重蹈覆辙,可是环境的影响、性格的决定,当初好不容易让自己脱离往日的羁绊,总以为换了新环境走上幸福的坦途……谁知一进入上海,又跌入了情感的漩涡,让自己刚刚焕发起来的自立与自强,不得不让位于顺其自然和美好向往了。这不,我名义上是“排长”,由于情感上的牵连,加上“驻厂代表”郝刚的盛气凌人,我不得不甘居“中游”,求得一席之地,专心从事技术学习;用小胖子张扬当初的话说,求得一个“饭碗”,侍奉好二位老母亲以终天年,其愿足矣!因而,在今天的会议上,我仍以不即不离的态度,附和郝刚的部署。

今天的会议,远不同于几个月前面的“特别座谈会”,那时正处于夏末秋初,人们着装简便,显得干净利落。如今面临冬季,按常规应该人人穿上冬装。由于上海受海洋气候的影响,气温调节性强,虽然进入冬季,气候仍很温暖;要不是前些时一场寒流突然袭击,让上海人尝到一点冬令的严肃与力度,我们这些来自南京的暂住“市民”,还以为上海是个“衡温”的天堂呢。所幸那次寒流来得突然,退得也快。这几天气温回升,同学们又都秋装一片,一些家境毕竟清贫的同学,包括我陈柯在内,忘记了往年过冬天,一身厚重的冬装,人前人后总是显得那么笨拙!然而就在前几天,寒流突袭时,个别同学突发奇想,将南京市政府为我们支边青年制定的统一着装,灰色的棉制服试穿起来;引起了最活跃、最坚强、也最时髦的孔荻动了心,从箱子底下翻出了那套“戎装”一试,还真是婀娜多姿、煞有风韵。如今,要不是黄丽为我结了件新毛衣,又买了两条新棉毛裤,我也要依靠那套棉制服过冬了!

会议进入筹划和上报节目阶段了,闲不住的孔荻,总是不甘落后,她灵机一动,首提建议:“我认为春节联欢晚会,一定要有新的创意、新的面目出现,所以我们代培生的第一个节目是大合唱,男女演唱者,一律身穿棉制服上场!”话音刚落,掌声雷动!

会上,另一个最活跃的人物是徐放!本来在南京时,就声称棉制服“过时”了,又“土气”!那天寒流来了,从办事处回来时,眼看大多数人都试穿了棉制服,特别见到他心爱的孔荻也换了装,一时高兴,也把棉制服穿上。原本他就很帅气,眼下更加英俊不少!他又作自我规定:不上班、不外出,在宿舍里穿起来玩一会儿可以,要是到大街上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今天,鉴于孔荻的面子,积极支持第一个节目是统一着装大合唱,并且自报个人节目是“口琴独奏”,也算是在全体同学中带了个好头。接着又是孔荻,目前虽然和徐放在李文的精心劝导下恢复了“友谊”,但她还是处处瞟着徐放,用她日常的口头禅:“决不落在他小徐三的后头。”莫看孔荻是初中毕业生,被耽搁的三年高中期间,她是在社会上磨练出来的,她的结交面很广,也曾偷闲读过高中夜校,更在区文化馆帮过忙,学过多种舞蹈。她和徐放的经历差不多;不过,她不像徐放在家里病了一年多。至于学舞蹈、学歌唱、学戏剧和徐放如出一辙,徐放还多个器乐“口琴”,是孔荻自叹不如!除此而外,她那一样也不比徐放差!现在,她把最拿手的单人“藏舞”作为一个节目报上。这个最具诱惑力、也最具政治色彩的独特节目,顿时赢得满堂喝彩!

接下来,是一贯不爱“张扬”的张扬,似乎想起在中秋赏月的晚会上一无所有,放了个空门,受到徐放当众奚落,心中一只是忿忿不平!他也不是个不学无术的文艺“盲人”,近来由于孔荻的因素,眼看她和徐放恢复如初,既不服气、也不好反对,何况还是“文姐”从中撮合?只是抱着因势利导、伺机行动态度了。为了让徐放对他放松“敌意”,决心一改他的战略方针,打进他俩的“堡垒”,有意无意地和他徐放拉上关系,借以窥视他俩的动向。眼前他见徐放和孔荻报了节目,赢得众人喝彩,也不甘落后。之前他偶然知道徐放有个相声段子“歪批三国”,用南京白话来表演。由于相声是两个人共演的节目,徐放一时找不到搭档,所以没报。张扬为了取得孔荻的器重与欢心,在没有预先和徐放沟通的情况下,突然单方面提出,要和徐放共演这个节目,徐放先是一愣,眼看孔荻喜不自禁,一个劲地鼓掌欢迎,也就因势下坡,同意张扬的决定。不过他徐放暗自好笑;你张扬有这个能耐吗?为了取悦孔荻,也为了取悦主持会议的郝刚,暂时服从形势需要,便声明决定与张扬共演,他演“捧哏”,让张扬演“逗哏”,借以试探一直不放在他眼里的小丑张扬,到底是个几斤几两的货色。说来也凑巧,张扬较为矮胖,徐放瘦高细长,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完全符合相声演员特有的外表长相,以及幽默与诙谐,当然少不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周隽虽说调来大华厂不久,对“拣毛”工种很热爱,前些时曾与黄一峰闹得很不愉快,但并未影响她的工作情绪。她在玉华厂学的是“精纺”,而对于“原毛识别”这一课没有上过。她认为:其他工种再熟练,一个毛纺织业的女工,不识原毛为何物,那也是隔靴搔痒。她调来大华厂学习“拣毛”,与其说是领导决定的,不如说是她“毛遂自荐”的;与其说是她“毛遂自荐”的,不如说是好友黄丽“唆使”的。黄丽以高瞻远瞩的目光,要周隽在毛纺事业上要站得高、看得远,要多工种学习,尤其对“原毛”的识别与掌握,要融贯于胸,能得心应手,就是控制了毛纺织业的命脉,然后逐一掌握多种功能,才是有识职业女性的明智之举!因为她和黄丽在高中是同班同学,又是同坐一张课桌,两个人要好得真像亲姐妹。她俩又同龄,周隽似乎年长黄丽一个月,算起来周隽自称是姐姐,但她在黄丽的面前,从不以“姐姐”自居,因为她尊重黄丽的文学水平高,尤其对古典文学,周隽她自叹不如。但周隽有一特长,善吹“横笛”,在全校学生联欢会上,她的“笛子独奏”,曾拿过“冠军”!黄丽有时与她凑趣说:“弄玉啊弄玉,虽非吹箫,亦如笛理;可怜横笛三年趣,难觅长箫一片情!”今天在会上,周隽自报“笛子独奏”,也就顺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