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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司法介入3

李文不仅有耐心,而且很有心机,她似乎看出我陈柯对今晚集体赏月文艺活动的兴趣不高,既不劝说也不生气,和小费硬是耐着性子等我吃完了饭。洗净碗筷后,三个人成了队伍的尾巴,勉强走出职工食堂。此时,我也感到自己的态度和做法有问题,也有点儿过火了,人家李文如此迁就我,身为排长的我,不仅不积极行动,反而要拖集体的后腿,于情于理都不合。其实李文也觉察我不积极参加集体赏月活动的心情,无非是没有黄丽到场,我陈柯就似乎提不起精神来了。

李文的聪明不表现在嘴上,她要用行动来迫使我就范。说实在的,我虽然比李文大两岁,但在李文的面前,我就像个成绩低劣的小学生,面对老师无声的逼视,便显得那么软弱无力。在李文的提议下,我们三个人也不乘车,决定徒步回宿舍,沿途还好议论事情。一路上,李文故意不和我说话,而是和费小曼在研究赏月活动的内容,征求小费的看法;小费提出了几个文艺活动方案,反过来又征求李文的意见。李文这才放慢了脚步对我说:“你怎么老是提不起精神来?你听到我们在议论什么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我心怀内疚,连声道歉:“小费同志说了,不就是击鼓传花、丢手帕、拗口令吗?”为了显示我自己是在重视这个问题,又不能不提出一些自己的看法,便进一步迎着路灯微笑地说:“我觉得这些游戏形式有点陈旧了,缺乏新意和创意。”

“好啊,那就请你说说看。”李文牵着费小曼的手,边走边说:“我知道,当年你在苏北老家负责过全乡文艺宣传工作,你一定有的新意和创意,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对,文姐说的对!”费小曼也高兴地说:“我所说的都是小时候在学校里玩的一些儿童游戏,对于成年人真的有些不合适,既土气、又小气,陈排长,请你快点说说看。”

其实,我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新意和创意,无非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空虚,胡乱搪塞一下,不料被李文和费小曼紧抓住不放,逼着要我说出来。我也想到,这几个月来,人家李文也许是看在同乡的情面上,处处帮了我不少忙;就说已告结束的蔡小娟离家出走的事,她为我排忧解难,其用心良苦,不比黄丽差;尤其在排务工作上,人家可是副手,硬是为我这个当排长的处处事事争先负责,担当了多少奉献,排除了多少干扰,消解了多少矛盾,为什么就唤不醒我的良知呢?于是,我边走边恳切地说:“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新意和创意,只是觉得成年人应有成年人的一些游戏规则,例如诗朗诵、台词读白、歌唱或喜剧清唱等等,而且要在自觉自愿的基础上进行。也许有些人因仓促或羞赧而懒于应对,可以现场组织啦啦队,像解放军战士那样,指名道姓地轰他上台。”因我心中本无准备,完全是信口诌出来的,显得有些口吃、气短。我猛然想起孔荻和徐放,便惊喜地说:“小孔和小徐是天生的一对文艺人才,既然有他们两个主持现场,还愁什么大事不成啊?”

李文和费小曼都很赞同我的意见,也就边走边议论,不知不觉就到了宿舍大门口。其实,我们三个人在老远就听到宿舍楼下的大院子里人声鼎沸,以乔西娅为首的一群少数民族女孩子们,已经在引吭高歌,说不定已自动翩翩起舞了。当我们三个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同志们已经自觉的围成一圈,一个个席地而坐。好在是水泥地面,比较平坦洁净;中秋的晚上,气候不热不凉,令人惬意极了。好事的徐放,既然有李文亲口提名,由他担任现场文艺指导,也就当仁不让,果真陪着乔西娅她们在学跳维族舞呢。孔荻和张扬见我们三个人来了,在强烈的门头上的特大照明灯光下,孔荻嘟着个小嘴,不高兴的低声说:“看他小徐三得胜的,你文姐给了他一根鸡毛,就真的当起令箭来了,人五人六的招摇撞骗。”李文用手拍拍孔荻的肩头,也低声说:“你是总指挥,器量要大!这样也好吗,人尽其才,不就是大伙想要的效果吗?我们应该鼓励和支持他才对。人员到齐了吗?”

“死胖子!你是负责现场秩序的,由你来向头头们说说清楚吧!”孔荻还是有情绪,我看了心中好笑,都因为这个多情的徐放,是那么喜欢夹在女孩子堆里招蜂惹蝶,才让她“圣人”醋意大发。倒是张扬听了孔荻的吩咐,高兴地双脚一并,腰杆子一挺,行了个军礼,神气地说:“报告!全体七十一名同学,有两名请假,有九名弃权自由活动去了;现在,包括你们三位在内,现场共有六十名同学,都已到齐!眼下离八点还有……”他愣了一会,因自己没有手表,想求救于有手表的人。倒是费小曼见眼生情,她怕让张扬塌台,赶忙抓起李文的左手,迎着灯光瞄了一眼说:“七点三刻!”我也不由自主地摸一摸裤子口袋里的那块崭新的“上海牌”手表,是想准备找机会还给李文的,又怕还的不是时候,让人知道我为了摆谱,到派出所去还借块手表戴上。好在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只有孔荻和费小曼知道个大概,幸亏她俩口紧,没把此事声张出去,恐怕连张扬和徐放都一无所知,对我来说也是幸事。不行!还得找机会单独与李文在一起时,才好悄悄地归还。想起要是今天黄丽不请假,可以把手表直接交给她,由她亲自还给李文,那有多好?这件事原是她招来的,罚她归还也是对的。我暗自摸着裤袋里的手表,似乎那手表的震动频率,连手指都有感觉。

这时,张扬像得了救星似的,调皮的高声回报:“尚有一刻钟,请……”他又愣住了,想起李文在职工食堂就已宣布过,今晚集体赏月文艺活动,仍是孔荻当“总指挥”,他应该对孔荻报告,这样既尊重他心仪已久的孔荻,又很合情合理。于是他侧转身,面对孔荻正儿八经地说:“请总指挥决定!”

“算啦,算啦,看来你也是个顺杆子爬的主。”孔荻佯怒的说罢,灯光下,与李文交汇下眼神,得到李文的暗示后,立即又命令张扬整顿一下会场秩序,准备宣布“赏月文艺活动”现在开始。

说也好笑,分明是一场偶然的、自发的群众活动,经李文神神秘秘的一撮弄,倒像是真的特意精心策划的、专场赏月文艺晚会了!我虽然是排长,但不是由我来主动发起的,也就不好过于多问。这倒应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说法,这是李文发起的,也是由她一手部署的、以孔荻为首现场总指挥,当然要尊重李文,向李文征求和回报;孔荻和张扬如此做法,他们并非不想尊重我这个“排长”,实质是我这个排长未能尽到职责,受到冷遇也是应该的,难道还要让我吃这位能文能武、聪慧绝顶的小同乡李文的“醋”吗?其实我的内心反而非常高兴!最初,我压根就没想到要组织这场“集体赏月”活动,一来因时间上仓促,无法做出充分准备;二来,我满脑子想的是黄丽,她是要在明天晚上,把我带到一个全上海最佳赏月的好去处,并让我领略一下那“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的真正含义。何况,今晚黄丽又不能到场,此时此刻,正在她舅舅家欢聚一堂,是否会想到我们这场偶然的、临时决定的赏月文艺活动,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欢乐景象。所以,同志们尊不尊重我,要不要我出头露脸的讲什么话,我完全不在意,一任孔荻和张扬如何张罗,我反而落得清闲,只要陪好这位小同乡李文,时刻不离她的左右,免得她又要在我的身上挑刺;还有,找准机会悄悄地把手表归还给她,就是幸事了!

其实,中秋的一轮明月早就冉冉升起了,偏巧我们的活动会场,是设在这座作为仓储和宿舍的五层楼房的庭院中,大楼正好挡住了人们的视线。更何况,到会的同学们正在兴高采烈的忙于组合;而一旁的徐放和乔西娅她们学跳维族舞,正闹在兴头上,一时忘记了他的主要角色是“现场艺术指导”。还亏孔荻有魄力,当张扬高声呼喊无效时,她走进欢乐无状的人群中,灯光下,直见她双臂平伸,手掌向下压两压,包括正闹在兴头上的徐放和乔西娅她们,也都敏感地停止了哄闹。这个不怒而威的小辣椒,迎着灯光朝徐放冷冷地看了一眼,就把这个玩世不恭的小伙子给镇住了!趁着大伙冷静下来,她便低沉而有力地说:“同志们!由我当今晚集体赏月文艺活动的‘总指挥’够不够格?”直听一声整齐划一的回应声“够!”她又接着说:“既然如此,为了不扫大伙的兴致,把今晚临时组合的这场文艺活动进行到底,我也就当仁不让了。如果我在指挥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大伙也不要客气,不必顾什么面子,可以有秩序地当面提意见。但是,切不可不听指挥,由着大伙凭个人的性子胡闹是不行的!我小辣椒的臭名和脾气、各位是知道的,首先我不会胡闹,但也不允许任何人无理取闹!如果有谁不想接受这个规矩的约束,可以和前面的九位一样,现在就可以退出会场,另行去自由活动。好!既然是无人退出,我就宣布:中秋节集体赏月文艺活动现在开始,首先欢迎现场艺术指导徐放同志进入角色,大家鼓掌!”

常言说得好,“小小秤砣压千斤”!小辣椒孔荻的几句开场白,一字一句就像铁板上钉钉,是那么有力度、有分量!同学们不分男女、自觉的围坐成一个大大的圆圈,一贯爱哄爱闹的乔西娅她们,虽然语言不通,看形象也似乎领略到了小辣椒的“威严”,也都安安静静地坐下。李文拉着费小曼也无声的席地而坐,我也自觉的挨着李文身旁刚坐下,无非是想能将手表在暗中悄悄递还给她,了却自己的一份心事,却遭到“总指挥”孔荻的怒目而视。我自知自己坐错了地方,是无权陪着她们心爱的“文姐”同坐的,也就连忙起身,还得微笑地让出位子,由她小辣椒挨着她们的“文姐”坐。我干脆越过两个位置,让现场管理秩序的张扬挨着你小辣椒坐,总不会又要虎视眈眈地对待我了吧!

这时,一轮明月已经越过楼顶,悬在偏东的天空,果真比任何一个月的月型更圆、更亮。晚空万里无云,月华把碧空冲刷的一尘不染,连平常一贯狡诈的星群,此刻也不得不退避三舍,让位于一年一度的中秋节令!会场上此刻最活跃的、就是风度翩翩的艺术指导徐放了。也真怪,他既没有与他针锋相对的总指挥相互沟通,也没向备受同学们尊敬的李文姐请教,当然也不知道费小曼沿途对李文的建议,更不了解我陈柯的初衷。他似乎倚仗自己是艺高人胆大,独自站在偌大的人圈当中,神情自若地侃侃而谈,谈他对今晚集体赏月文艺活动的详细部署。怪了!他所提出的部署,竟然与我在路上对李文和小费临时满口胡诌的活动方案不相上下、不谋而合。他也主张凡是到会的,在自觉自愿的基础上,发挥各自的特长,群策群力,把晚会进行到底,徐放的发言引起了全场一阵热烈而持久的掌声。

在徐放灵活而又机智的安排下,第一个献节目的,是早已按捺不住的乔西娅单人舞。这位维、汉合璧的“二转子”姑娘,因她在维乡出生、长大,一直受维族文化和风土人情的教育与熏陶,对汉文、汉语知之甚微。她的母亲虽是汉女,也因自幼在维乡生长,基本上已是维族化了,因而一直影响到乔西娅对汉文化的吸取。乔西娅的身材与面容,生得异常苗条、秀丽,更善跳各式维舞,今晚在风流倜傥的艺术指导徐放的亲切鼓动下,毫不怯场的舞动起来。我对舞蹈、尤其是对维族舞蹈,更是一窍不通,用徐放的讽刺话说,我“缺乏这方面的艺术细胞”。却见李文合着乔西娅的舞蹈动作,用掌声合拍,引起了其余的维族姑娘们纷纷用掌声、用音腔来合拍。一时间影响到孔荻、费小曼和不少男女同学们也试着掌声合拍,甚至连我身边的张扬也受到感染了,尽管他对舞蹈也是一窍不通,其掌声与大伙竟然如同一辙,令徐放高兴得手舞足蹈,显示他这位艺术指导第一炮打响了!唯有我这个“舞盲”、这个不能很快溶入群体活动中去的一排之长,像个陌生人似的与集体离汤离水,大有隔岸观火之势,细想起来也觉惭愧!

接下来,徐放似乎胸有成竹,名义上他是“艺术指导”,但临时被拉上来即兴表演的节目,何用什么“指导”?充其量是要他充当一个称职的“报幕员”罢了。反正大伙都毫无准备,由他徐放兴趣所致,临场爱点谁、就点谁;爱怎么点、就怎么点。用他的口头禅——“逢场作戏”,眼前什么“总指挥”、什么“现场秩序管理”,现在在他徐放的眼里,统统成了聋子的耳朵——摆饰!所幸他从不敢藐视李文,处处把李文捧得高高的,每点一个人、一个节目,在月光和灯光的交辉下,必得向李文投过会心的一笑。当然,他也绝不放弃一有机会对孔荻的“献媚”;但有一个前提,只要她小辣椒现场不过分干涉他的自由,他也不会愚蠢到不给这位“总指挥”相应的一个好脸色;尤其是他那能用眼睛与女孩子们对话的本领,只需要向他一直倾心的孔荻传神一笑,就足以安慰这位性情刚烈的“总指挥”,正式放开手脚尽兴表演了!至于对我这个不能称职的“排长”,又没有什么文艺才能,只能作壁上观、在一旁坐“冷板凳”,又何必采用什么“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