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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未雨绸缪1

“还有那个蛮文静、蛮秀气、蛮漂亮咯女同志、叫费、费什么的……”庄重也不落后,接着常青的话音说:“那个小姑娘也很俏皮,问那个瘪三:告诉侬,侬咯老婆叫小云、还是叫小娟?刘小云咯情况,阿拉晓得,以身抵债、被迫婚嫁、惨遭虐待、生不如死!阿拉还晓得,蔡小娟在苏北老家如何积极工作,如何做人,到公安、到法院,阿拉陪侬去。不过,侬老婆不是阿拉的人放走的,是侬逼走的,阿拉咯许多人就是证人!”

“最来事咯是隔壁三车化验员、常来阿拉车间白相咯黄丽,她咯勇气大的弗得了!”袁平就像参加“群口相声”似的争着说:“那个叫二胡的瘪三讲,阿拉车间陈柯拐走伊咯老婆辰光,黄丽笑着问伊:侬咯老婆弗就是被侬绑在树干上遭毒打的黄脸婆刘小云?告诉侬,陈柯瞧不上伊,阿拉是陈柯咯女朋友,也可以讲是未婚妻!侬看,陈柯要阿拉、还会是要侬咯黄脸婆?”说罢,他转身又问我:“伊讲,也哦当真?”

保全组的工作室,一时像成了新闻发布会会场,你一言、他一语的说的不停,气的大黄师傅干瞪眼,一时间批评谁都不好。此时,他也有点明白了,厂门口闹事的人,被一群代培的女生们责问的哑口无言,又被保卫科和工会的人,要带他到派出所去理论时,吓得这个刚被释放回来的瘪三傻眼了!一来他无凭无据,二来又没有人证、物证,最后还是灰溜溜地走了。大黄师傅所以喊我问话的目的,无非是以师傅的身份问个明白,表明他自己没有失职罢了,不料却引来了众人的极口称赞,那一群为我陈柯充当“救火队员”的女孩子,把那个寻衅闹事的人生生地撵走了,这是在为我陈柯的脸上贴金!这一来,让这位正儿八经的领导兼师傅为了对一个徒弟训话,不仅没有了权威、又丢了面子、还显得很被动!本来就有一肚子火气的他,不好当着众徒弟得罪了韦师傅,又觉得不说出几句有力度的话,有失一个保全组当家人的身份。于是,一时情急,也就不分上下、不论对象,虎着脸,用普通话硬呛呛的说:“你们一个个比谁都能、门槛子都精!作为一家国营大厂,竟让一个小瘪三寻上门来闹事,而你们却把这件事美化成一朵花,上得光荣榜?陈柯果真是个清清白白的人,又何至于闹出这些事情来?我决定,陈柯虽不要停职检查,也要用书面形式、写出一份有分量的思想汇报,包括自我检讨,也好向厂部领导交待!陈柯,你听清楚了吗?那好,散会,全体上班工作。”

大黄师傅一番命令式的语言,保全组众徒弟、包括一言未发的老好人老姜师傅在内,都是行得通的,而且必须坚决服从,不得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而我陈柯就得加个“更”字!唯独对他的同门师弟、我们的代师韦明全却毫无作用。本来关于我陈柯的事,到此应该结束了,写汇报就写汇报吧,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张扬也庆幸地拉着我和袁平他们一道,正要转身准备去工作时,韦师傅突然一摆手拦住,要大伙暂时不要离开,并向着余怒未消、也想转身要走的大黄师傅严肃地说:“正堂兄!侬怎好这么不负责任、不分青红皂白、一塌刮子训导下来?啥个都能、啥个门槛精?孩子们讲得句句顶呱呱,小囡们就是能,门槛就是精,轰走了那个小瘪三,也间接讲明白陈柯并非有问题,是好事体。侬弗但不正面讲,倒要吹毛求疵,一塌刮子骂到底,侬这是啥意思吗?”

坏了!这位韦师傅本来就和大黄师傅人和意不和。今天,是大黄师傅一时情急,没把批评我和袁平他们的话分开来说,倒让这位韦师傅抓住了把柄,想借我的事情向大黄师傅发难来了,顿时令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大黄师傅本来就是个急性子,为人耿直,心里从不藏奸,有话就说,说完拉倒。眼下经韦师傅毫不留情的一顿反问,又是当着众徒弟的面,真叫他一时下不来台。我们这一群徒弟,包括满师有年的袁平他们,哪敢在这个火候、顶撞二位早就心存芥蒂的师傅呢!到了这时,很少言语的老姜师傅,不得不在一旁强打哈哈说:“这本是小陈咯事体,侬二位争啥门子,自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啥子也哦到下班后慢慢讲,眼下上班要紧。”他转身又对我们大家说:“孩子们,上班吧,师傅们咯事体由师傅们自己解决,散了吧。”

“慢着!”韦师傅又一个手势,拦住了大伙,他更为不悦地说:“姜师伯总是喜欢和稀泥,没有立场、不问情由、不分是非。咋能令伊信服?他正堂兄身为组长,不分上下,笼而统之训人方式,侬师伯气量大、无所谓,阿拉可是吃不消。板凳、桌子还是要分个高低,侬正堂兄也是四十出头大师兄,哪能咯不明事情,让阿拉在众徒弟咯面前,今后咋做人?”

老姜师傅被师侄韦师傅说得哑口无言,呆在一旁发愣!袁平领着我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保全室内一时静的鸦雀无声。唯有大黄师傅那一张枣形脸,一时间胀的发紫!他眼下无话可说,其实也不好说,两个人在平时隔阂已深,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儿他本想训斥徒弟几句,好让做师傅的装个门面、走过场,无非是不让厂领导把洗毛保全组看成是没有正气、缺乏领导力量的“烂摊子”罢了。没想到他的这位同门师弟韦明全,抓住他这不成文的几句话大做文章,当众要他这个师兄兼组长的下不了台,那个气啊,不打一处来!可是,他韦明全是党员,是党小组长,还是车间党支部委员;比起他大黄师傅只是个行政小组长,连党组织还没轮到参加的人,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批评起党的干部来,想想自己也有不是。但总不能当着众徒弟的面,向你韦明全作一番自我检讨吗?因而两下里僵持着,这倒叫我陈柯更加为难、更加难以做人了。

就在这时,是老黄师傅的苏州方言中、略带普通话的口音传进来:“哎,正堂!还不安排人上班干活,在搞啥名堂?”随着这洪亮的话音,老黄师傅满面春风地走进保全组工作室,一眼瞧遍大伙都在僵持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事,便笑对大黄师傅说:“侬是为了小陈咯事体生气?弗气啦,事体已经圆满解决,伊拉闹事地走了,小陈咯事体也算明白了。”他又望了大伙一眼,便走到我的面前,语气柔和地说:“阿拉保全组咯小陈,哪能干出那种事体?那是违法的!侬咯手下那班女将,一个赛一个的能干。阿拉听了保卫科和工会同志咯汇报,那个闹事的二胡,因非法当街捆打老婆,曾被拘留十天处理;结果,把老婆气跑了,反而找上同乡要人咯,岂有此理?”他见我脸色平静,并无心慌、愧疚之感,便又环视一下大伙,笑笑说:“不简单,侬手下那班女将们不简单。还有隔壁三车那个小鬼,和阿拉同姓的那个女化验员,据回报,这个小囡更了得,伊敢自称和侬小陈是恋爱对象、未婚夫妇?把那叫二胡的瘪三问哑了,哎,小陈,这是真的吗?阿拉想,这样讲法不妥,学习期间,哪能这么明目张胆咯谈恋爱?”

“黄师爷,这是我们小黄同志的疑兵之计。”冷落在一旁不曾言语的张扬趁机活跃起来,自作聪明的解释:“我知道,她是为了对付那个二胡,才故意这么说的,是激将法,不能当真!她和我们排长是兄妹关系,不是您所说的那回事。”

还没等老黄师傅开口,善于察言观色的韦师傅,眼看火候和目的已经达到,不宜再僵下去,让这位技术权威的二师伯看出破绽,是他韦明全借机刁难和围攻保全组的带头人,便也趁机笑笑说:“小胖子,侬也弗要为小陈涂脂抹粉了。事体已经明朗,闲话少讲,大伙上班要紧!”

众人在韦师傅的巧妙“劝导”下,都分头去准备上班事宜,我却拉着老黄师傅走到仍在生闷气的大黄师傅面前,看到他一脸的委屈和无奈的表情,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低声连连道歉:“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让师傅为我受气了。”老黄师傅心中有数,也悄声劝慰:“为侬徒弟受一点点委屈,那也划得来。正堂!大丈夫气量宏大,岂能争一时之长短?”他又拍拍我的肩头,要我先去上班。看样子,他要和大黄师傅单独谈话。我见大黄师傅眉头舒展了,枣形脸也由紫变红、由红变淡。知道他的气已消了大半,我也就满怀歉意的向二位师傅深深地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去。凭感觉,我也能估计到二位师傅都在为我屡次被一些离奇的琐事缠绕而惋惜!

中午,我们这群代培生,又在职工食堂会合了。这种一日三餐有规律的会合,是我们代培生互通信息的最佳场合。孔荻见我和张扬来了,老远就虎着脸对我说:“姓陈的!你屡次大难不死,亏的谁?还不快来向我们四位拜谢!对了!还要带上猪头三牲和美酒一壶奉献。”

“孔姐,你又说错话了!”是与她同桌而坐的费小曼慢条斯理地说。自从上次和她表姐秦玉琴小有疏远后,小秦一直把小费看成是不顾亲谊、不分内外、不知好歹、不守规矩的“叛逆分子”。小秦虽然还没到双方犯颜变色的程度,但看到日渐疏远的小费一头倾倒在李文一伙的圈子里,每每见到她们嬉笑一堂,总是有一点的避而远之,从心底泛起一股酸溜溜的“醋”意。费小曼也是个聪明绝顶的姑娘,早有成竹在胸,以一种不即不离、不卑不亢的方式,不与这位“表姐”发生任何冲突,时时处处留有余地。但她小费更明白,以李文为首的众姐妹,决不像“表姐”秦玉琴所形容的是一群与现实社会离汤离水的人。例如:说李文是一个身份上不明朗、性格上怪异、政治上形左实右的假积极分子;孔荻是一个思想狭隘、极端无组织、无纪律,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而黄丽更像是资产阶级家庭出身的“贵小姐”,一脑瓜子享乐主义,是一个若隐若现的“阶级异己”分子。可是,小费她更明白,她这位“表姐”所以会如此看待她周围的姐妹们,是因为她结识了一位共产党员的“表姐夫”,又是协助办事处、负责全体学员技术培训的领导人之一的郝刚,她的身价陡增,总感到自己与群体不同而高人一等。就因为如此,小费竟与这位“表姐”日渐生疏;而与李文、孔荻、黄丽她们日渐亲密。眼下,她见这位可爱的小辣椒姐姐一时情急说错话了,也就善意地笑笑说:“猪头三牲是供奉鬼神的祭品,你想要我们陈排长‘祭你’吗?我们可不要!”

孔荻一听愣住了!自认聪明的她,也感到日常说话不留神,只顾顺嘴淌。听了小费的解释,也就自解自叹的说:“人老了,记性也差了,尽说一些颠倒话,让我们可爱的费丫头抓住了话把子。好吧,那就免了猪头三牲,你姓陈的还是要拿出诚意来,如何酬谢我们四……”她脑筋一转,立即想起了一个古今通用的怪名词“四剑客”。便开心地说:“对!我们是四剑客,专打人间不平事。今早,我们还为你姓陈地打了个大大的‘不平’,不酬谢哪能行?”我一听也慌了!尽管她孔荻说的是玩笑话,我还是慌。我慌的不是不能酬谢,她们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再是装愚、装笨、装死,这一件件、一桩桩的情谊,能是我一个“酬”字谢得了的吗?拿什么谢、怎么谢。再说,没有适当的经济能力,空口白话地喊“酬谢”,那也仅是一杯白开水。一旁的黄丽知道我不善取巧、不懂变通,赶忙笑笑说:“孔丫头!你既想作无名英雄,又明目张胆的要酬谢,你这是哪一路的‘大剑客’,岂不要贻笑大方?要酬谢也要看清楚对象,这位一贫如洗的穷书生,上有两位老母寄居金陵,不能朝夕侍奉;自己又是个自顾不暇的迂夫子,要他酬谢,还不如杀了他省事。有机会还是由我阿姐来请,把你这位侠肝义胆的大圣人奉为上宾,以谢万一,如何?”

“文姐!看来这个黄丫头是养不家了。”孔荻无奈,她故意求助李文,把这场逢场作戏的“活报剧”演下去,为表示她们早晨“舌战二胡”的胜利而渲染起欢乐气氛!于是故意娇嗔地说:“怪不得古人说,女大不中留。黄丫头一心想嫁人了,早晨她亲口当众定亲,到中午才半天时光,就包庇起‘未婚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