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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乔装行动5

一天的早晨,我们这群培训青工,正像往常一样,大伙乘车赶到大华厂,准备到职工食堂吃完早餐好去上班。我和张扬尾随大伙走到厂的大门口,见有不少人围在厂警卫室的门前正在惊诧的议论什么。看情形,还真闹的不简单!张扬年轻、好奇心又强,也不顾上上班的时间快到了,早饭还没有吃,竟然要我先等他一会,让他去看个究竟。我正要责备他没事找事,上班要紧,何必去围观一些不相干的事。可是他不听我的劝告,紧几步钻进了人围,不一会又退出来,见他满头是汗,急的脸都变色了,慌不择路似地将我连拖带拉的抹过人围,向职工食堂拽去。我被他拉的跌跌撞撞地撞进了食堂,在一个凸出去的墙拐角里站住,气喘吁吁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候,食堂里本应人头攒动,职工们争相购买各式各样的早餐、点心,以便快速去车间上班。可是,这时的食堂里,各窗口的炊事人员,大都做好了食品供应准备,但来就餐的职工却寥寥无几,那些炊事人员都好奇的从窗口向外面张望,一副茫然的神情;只有少数老师傅,买好了早点,虽然在吃着,却也不停地朝食堂外面探望。他们的惊诧和不解的神态,说明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竟让那些急等要上班的人,也不像往常那样,争先恐后地来买早点了。更奇怪的是我们七十多个培训生,包括乔西娅她们一群少数民族女孩子,全都挤在厂门口的人围子里头争着看热闹,可是她们连汉语也听不懂,这个热闹有什么看头?我一时弄不明白,连准时上班这最起码的秩序,也被看热闹给耽搁了,我身为排长,应该竭力提醒和阻止同志们这种主次不分的怪现象发生,便急忙向身旁余惊未散的张扬要问个究竟。这时,张扬又把我朝拐角里拉一拉,对茫然无知和几近麻木的我、显得口吃似地说:“坏……坏了!那……那个二胡找……找你岔子来……来了。”

张扬的话像一声炸雷,震得我目瞪口呆!原来厂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人墙看热闹的,竟然是在争看那个二胡。我一急,只觉得两眼发黑、身子摇晃。张扬来得快,将我拦腰抱住才不至于跌倒!我脑子里一个闪念,经过这几天,今早二胡他终于找上门来了;也证明李文、黄丽、孔荻和费小曼她们,为我缜密的思考和周详的计划那件事情不良后果终于爆发了!我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站不稳,直打踉跄。是张扬将我就近捺坐在一张凳子上,低声对我说:“我刚才挤进人墙中一看,见那个被释放回来的二胡,满脸胡子拉碴、又黑又瘦,像疯了似的,瘫倒在厂警卫室门口又哭又闹,喊着你的名字骂,一心要向你讨回他的老婆刘小云。我看了看,我们培训生几乎全都在那儿,连乔西娅她们也凑热在那儿看。文姐、黄丫头和圣人她们在一个劲儿地劝阻,厂保卫科和厂工会负责人也都在场,正在抓紧追问那个二胡。文姐她们一个也没离开,决心与那个二胡周旋到底!文姐见到我钻进来了,要我把你迅速拖离现场,避免那个二胡和你正面冲突,所以我……”

不等张扬说完,我已完全明白了大伙的好意。但是,我能面对这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不管不顾吗?对方上门来找的是我,如果我躲着不见面,二胡决不会罢休,反而会引得他越闹越凶,厂领导和办事处再插手过问,我能躲得了吗?再说,这么多人在现场围观,影响生产、影响社会秩序;而不了解情况的人,更加会怀疑我陈柯的为人,个人的声誉也不能不顾。于是,我对好心的张扬说:“问题既已出现在眼前,想躲也躲不了!再说,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啊?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不敢出去正面接触,把矛盾推给了一群与她们毫无关联的女同志,再是好朋友,也不能这么个‘好’法!小张同志,要相信真的就是真的,假的终究是假的。我若是躲避了,岂不是假的也要变成真的了!”

“你说的很对,我也知道你的为人。”张扬为难地说:“刚才文姐一再暗中交代,不让你与二胡正面接触,绝不是为了顾全你个人的面子,那是因为关系到群体形象:一个正规的培训集体,一个七十多人的排长,一下子被裹进了尴尬的境界,这还了得?文姐说,有她和黄、孔、费等人,足可以对付那个二胡,包括面对大华厂和办事处的查问。因为她们既是知情人,也是当事人。她还要我告诉你,你照常上你的班,你不能缺勤,一切由她们四个人、按照几天前在餐厅集体午餐时所预定的方案进行。”

李文她们既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能过于违背而一意孤行。因为我知道,李文的见识和处理问题的水平,远在我之上;而且她是从整体、全面和规范等诸多方面严谨考虑的。譬如上次在龙华寺,她坚决不让我出去与二胡正面交涉,事情果真如她所预料的,得到完善的处理,比我出去正面干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眼前,她又把形势估计得如此得当,我为什么不再一次相信她呢?她,一定有能力解决好这个棘手的问题,但等她的好音。

张扬见我沉思不语,知道我已默认了李文的处理意见,便要我原地坐着,由他迅速到窗口买了两份“发糕”回来。一来,他知道我喜欢吃发糕,既便宜、又省事,三两粮票、五分钱;二来,发糕吃起来干净利索,不用碗筷,拿在手里可以边走边吃,既方便、又省时。当然,我不能让张扬花钱、花粮票买早点请我的客,因为,我的经济情况再紧张,但每月领的是37元职工工资,比起张扬每月14元徒工工资要强多了;何况他家的经济情况更紧张、更困难。于是,我掏出钱和粮票递给张扬。张扬见此情况,便笑一笑,也就收下了。

张扬极有心机,这时,他见厂门口围观的人群已渐渐散开,有些人已向食堂走来。他赶忙拉着我从左边的一个侧门走出食堂,他怕我被大伙认出来,我就是那个二胡要找的人。其实,偌大的大华厂,有大几百名工人,又是分三班轮流上岗,对于我们七十多名从外地来的代培生,别人又能仔细了解到多少呢?只有具体负责各车间、班、组的师傅们,对于本车间的代培人员比较熟悉;再就是多少能接触车间、厂职能部门的代培人员,如我、李文和秦玉琴,比较熟悉些,其他方面间接或不接触的师傅们,看到我们这些代培生,无论男女,都似乎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谁又愿意分清我们姓什名谁?大家只有对那十位维族姑娘们比较好奇,但又叫不上她们的名字。所以,我和张扬从侧门走出职工食堂,尽管侧门也有师傅们出出进进,又都是从厂门口经过时,知道有个“瘪三”似的中年男人,一会儿用上海话、一会儿又用苏北话,闹着要找在厂里培训的一个姓陈,叫陈什么的男生赔他的老婆。

大伙都当笑话一听了之。至于以后如何处理,那是厂领导和保卫部门的事情,又与他和她们何干?当然是分不清、也不用分清谁是那个姓陈什么的,以及长相、人品和道德水平了。故而,我和张扬大大方方、边走边吃发糕,谁也搞不清我就是那个闹事者要找的人!

可是,当我和张扬一踏进洗毛车间,情况和气氛就大不相同了!上夜班的师傅们刚好下班,正忙着整理换身衣服,好去男或女浴室洗完澡、吃上早餐,便可回家休息。可是,经过与接白班的师傅们窃窃私语之后,见我来了,一个个显得很惊诧。意思是,厂门口有人正在大吵大闹的找你陈柯要人,你怎么竟敢无所谓和不管不顾的上班来啦?保全组只有老姜师傅今天是第一到的,老人家是一位老好人,平时,树叶子落下来怕砸破头,从不过问与自己无关的任何人、任何事。刚才他从厂门口经过,也许看到了围观的人群,也许他知道那个叫二胡的人找的就是我陈柯!可是老人家就是不动声色,好像他什么也不知道,见到我和张扬向他打招呼,也一如往常回答一声“好咯”,就又做他早晨上班之前所需要做的事情去了。

我和张扬心照不宣,默默地换上工作服,以及做好上班前的一切准备工作时,从不曾迟于我们后到的袁平,常青和庄重三个,也是有说有笑的一路走来。见我和张扬今天早在他们之前到班了,三个人似乎很惊诧!倒是袁平忍住了笑容,有些不自然的问我:“厂门卫室那事体,侬知道罢啦?有啥子需要阿拉帮忙,侬尽管讲!”常青和庄重也围上来,一惊一乍地问这问那。他们都不曾想到我是如何回避、为什么回避,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来上班?我只是一切以微笑答之。倒是张扬正想为我解答时,却见大黄师傅满脸怒气、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向我狠狠地瞪一眼,用我们苏北的家乡话吼也似地说:“小陈!你替我过来。”见我在四位师兄、师弟的簇拥下走近他时,更为愤怒地说:“到了这时候,你们几个还想卫护他?到他哪天犯了大罪,看你们还卫护、不卫护!”大伙都了解大黄师傅的脾气,刀子嘴、豆腐心!莫看他高喉咙、大嗓门地吼了一通,只要他弄清事情的始末,一会儿也就烟消云散、晴空万里。怕就怕他不出声、生闷气,问题那就大了,大到他对你的行动不闻不问,时不时地瞪起眼睛在看你,直至一天、两天……一周内把你搁起来,吓得你惶惶不可终日,直至你彻底认错,并得到应有的处分后,迟迟得才能恢复如初。眼前,他对我大吼大叫,我心中有数,是因那个二胡在厂门口寻衅闹事,要我陈柯还他的老婆。

稍有一点生活常识的人,也会知道这个叫“二胡”的人,是在无端闹事。社会主义今天,一个正在接受国家费时、费资进行培训的技工,一个有组织、有领导的代培人员,受组织的委托,不仅他自己要接受严格的技术培训,还要同时担负起在同一个代培厂的七十多名代培生努力学习、遵章守纪的“排干部”陈柯,而且是朝夕不离群体的人,怎么会去拐骗一个在上海生、上海长的成年女性呢?即或真是拐骗走了,而拐骗者并没逃走,就在眼前,用不着这个叫“二胡”的苦主,到有关厂来呼天抢地的要还他的人,只要到所在地的公安、检察或法院等司法部门去报案,问题自然就会解决,何必用这无赖式的伎俩兴师问罪?我还想到,有文化、有生活经验的大黄师傅,也一定会明白这个道理的。不过,他的过激言行,也不是没有原因,毕竟有人在厂门口制造事端,提名道姓的要找一个代培生还他的老婆;不管其中另有什么缘由,当事人不能不接受本单位、尤其是直接领导——保全组组长兼师傅的严词责问呢?于是,我用最快速、最方便、最简略的语言,把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聪明的张扬也适时的、巧妙的从中作了穿插性的补充:把李文、黄丽、孔荻和费小曼等人,以及他自己如何知情、如何参与的一切关键性的问题从容说明……这时,连姗姗来迟的韦师傅,也对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个明明白白。但毕竟是我和张扬的一面之词,不足以证明事情的是非曲直。

这时,只有韦师傅敢于在大黄师傅的盛怒之下堂而皇之地说上话,他微笑着面对仍在横眉竖眼的大黄师傅说:“侬就别在生气罢啦,刚才阿拉也看到那厂门口咯事体,处理得相当来事,保卫科和工会的领导都很赞赏,伊拉一车间拣毛班咯小组长,还是团干部,名叫李文咯同志,有文化、有水平、有经验,也哦讲得相当好,问得那个瘪三没啥好讲的!”他环顾了大伙一眼,竖起大拇指又对我惊异地说:“那个李姑娘,啥子家庭出身,文化高、政治水平又强,怕是个干部子女吧?了不起,了不起!”

“还有那个姓孔的,也是拣毛班咯女同志,嘴巴子相当极棍……”常青见缝插针,带有几分胆怯似地大加赞赏起孔荻来:“伊问对方啥叫犯法、谁在犯法?逼迫女方用婚姻偿还赌债的犯不犯法?将老婆在大庭广众之下绑在树干上拷打犯不犯法?对方忍受不了残酷虐待、负气出走了,谁之过、谁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