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得好！”是徐放隔着一张桌子向这边发话：“死胖子是该骂！也不睁眼看看是什么气候，这个‘粗腿’抱不得了，‘小朝廷’眼看就要寿终正寝，竟要与它同归于尽？真是个蠢而又蠢的蠢材一个！”

“我说小徐三，你也不要得寸进尺！”孔荻不愿接受徐放的蛊惑，也就连汤带水的一起骂开来：“你是个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要依我看，你那个如意算盘还是少打些的好，裹脚布做围兜……臭过一圈来了！到明儿要是那事情一旦真相大白，有些人啦想一头钻进地洞子也来不及了！”说罢，又回到李文身边，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在嘀嘀咕咕的谈论什么，不时还传来小辣椒“嘁嘁”的嬉笑声。

看来，小胖子张扬是有心要让孔荻，情愿挨她骂，还在一旁笑嘻嘻的自得其乐。而徐放是真的怕孔荻，孔荻的每一句话都骂在他的痛筋上！当着一食堂的人，他又不敢还嘴，也还不了嘴。好在他善于避让，卖个耳朵，他更了解小辣椒是个有口无心的女孩子，属炮仗的，点火就炸，炸完了事。我的心也就无法平静了！看来，针对我的流言蜚语，是来自于四十几名一日游的同事们，关键却在徐放的身上，他从中捣了不少的鬼，单从孔荻的言语中已听出了端倪。

下午下班后，提前洗浴，晚餐五点准时。“特别团小组”的例会，在厂工会活动室内召开。说是团小组，七十多名男女青年只有李文、秦玉琴和我三个是团员，又都是团小组领导成员，是将也是兵。加强学习、培养对象、发展团员、壮大团组织，是这届团小组迫在眉睫的历史使命！会议开始，我心中尚存疑虑：针对我的“流言蜚语”，会不会被提到团小组例会的议事日程上来？又一想：管它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是我的事，我何苦自寻烦恼？那就要看看这位小同乡……团小组长李文的领导水平了。

这时，主持会议的李文严肃而沉稳地说：“我们这个团小组既特殊也平常；既要在办事处的领导下开展好团的工作；又要在代培厂团委的兼管下，加强团员、青年的政治思想教育。有计划有步骤的发展新团员壮大团组织。按照党的方针、政策，做好广大青年的思想政治工作。我们团小组刚成立两个多月，谈团的组织发展为时还早了些。至于发掘、培养对象，是迫在眉睫的事。”她详细地列举了几名男女青年的思想和学习情况后。话锋一转，要求小组成员也谈谈自己的想法，在青年中有什么新发现，以及他和她们的新事例。于是，我也接着谈了几个青年的学习和生活状况，对他和她们作了中肯的评价。是厂里骤起的流言蜚语的缘故，心中的一个疙瘩总是沉沉的埋在心底。同志们既没有提出来，我又不好自我暴露，那不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也就静待事态的发展了。李文用目光逡巡一下，便又恳切地说：“这个小组例会，其实又是我们团的生活会，碰碰头相互沟通沟通，也就是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你们二位还有什么意见需要补充的？”

这时，我见秦玉琴在一旁发愣！似乎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后，才鼓起勇气对李文说：“小组长！不对呀？虽然我不曾参加你们昨儿的郊游。据说，在龙华寺发生了一场惊人的意外事件，所以领导上要我来传达办事处的意见。希望团小组成员通过今晚的例会，本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和治病救人的方针，以及积极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教育方式，让有关当事人谈谈事件的全过程，说说真心话，把问题弄明白才对。”她望了李文一眼又把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毫不客气地说：“我也不用绕弯子了，领导上的意见就是希望陈柯同志身为一排之长，又是特别团小组领导成员。事事处处应该以身作则，在广大青年中要做出表率。可是在昨儿下午，办事处领导接到一起举报电话，反映陈柯同志的种种……”她略微停顿一下，又像下了最后的决心才说：“就是种种劣迹吧，领导上很震惊，要我们团小组先开会摸摸情况，好向领导汇报。然而，李文同志明明知道领导的意图和今晚的例会精神，却又绕着弯子迂回前进。这，好像不是治病救人的根本方法！”

我心中有数了，原来办事处也接到举报，要我们内部先开个预备会。看来，领导上也要来插手此事了，真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我心中暗想：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光凭某个人的口头举报，我便成了个有“种种劣迹”的人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真理可言？常言说得好，船没沉不要急着先往水里跳。我先稳住自己。看看这位会议主持人……李文同志她是怎么个说法。

果然，这位小同乡李文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又面对秦玉琴冷静地说：“是的，团组织会议包含‘治病救人’和‘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的项目。但必须有先决条件，那就是要有实际当事人。昨天龙华寺一日游，我首先请示了办事处，是得到领导批准的。虽然群众自发推选出孔荻同志为‘一日游总指挥’，但从头到尾都由我把着舵，我们内部人员没有出现任何反常现象。不仅秩序井然，而且还仗义救人。当然，被救者原是陈柯同志的乡亲。她与陈柯有什么历史渊源，我们不得而知。然而，整个事故前后，我和陈柯同志一直在一起，从没离开过半步。凡是参加一日游的同志们，均可以作证。我不好说此事与陈柯同志有什么直接联系，就说那个叫刘小云的女的。原和一个姓杨的男子一起逛庙市，她丈夫二胡怀疑他俩有苟且行为，所以才发生了绑人的违法事件。后经公安派出所审查，连那个姓杨的都被排除在外，完全是那个叫二胡的无中生有。既然连姓杨的都被排除在外了，陈柯同志和我们足未出户，反而成为事件的当事人，我不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宪法，有哪一章哪一款能指明陈柯同志在这起事件中，应该说成‘劣迹’，需要依法惩治？如果说，陈柯同志与那个姓刘的女子在苏北老家有过什么苟且之事，那是他们的历史问题，办事处领导如果感兴趣可以去人或去函，到他们老家当地政府去了解情况后，再作出决定。它与我们今晚的团小组例会，确实毫无任何瓜葛！我身为团小组长，只有主持今晚会议的权利，却没有超越国家宪法的权利，又何谈要为谁去治病救人，又要去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呢？小秦同志，你弄懂了吗？”

李文同志的一番话，说得秦玉琴哑口无言。同时也令我十分钦佩！原来昨天在龙华餐厅她与黄丽执意不准我离开餐厅去救护刘小云，内中还有如此深奥的道理和玄机。当时我还对她俩的做法深表不满，认为是她俩过于多虑和谨小慎微，为了保全我个人声誉的一己私念，放弃了救人于危急之中是本末倒置。如今我才完全明白她俩的高瞻远瞩，胜出我陈柯多多。至于秦玉琴，她好一会才清醒过来说：“那，办事处领导的意见，你难道一点儿也不采纳了吗？”

“秦玉琴同志！你要我采纳什么？”李文义正词严的说：“办事处领导一没对我面授机宜，二没有电话通知，只有是你小秦同志口头传达，要我们提前开好这一周的团小组例会。至于说陈柯同志的‘种种劣迹’，需要在团小组例会上作‘自我批评’，也完全是你小秦同志个人凌驾于团组织之上的一面之词。我再无能、再没有政策水平，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是分得一清二楚的。我不可以超越组织程序和法律界限而胡作非为！秦玉琴和陈柯同志，你们二位还有什么意见？要是没有，那就散会。但是我要声明：在团组织例会上，凡是个人的言谈，仅限于在会议上，不得任意外传或散布！如果有什么不同看法：一，在下一次例会上重申；二，可以单独向上级团组织或办事处领导反映。于今天的‘会议纪要’，我会以同样的方式呈报！这是团章和国家宪法赋予我们的权利。散会！”

会议室灯光明亮！一场由某些人蓄意挑起的流言蜚语，一时间传遍了大华毛纺织厂和边城驻沪办事处。而一场简短的团小组例会，凭主持人李文同志的一番言语，对这场流言蜚语作出了全面否定！尽管明日还会有人热衷于道听途说。然而，强弩之末，又能怎样？但是，对于李文同志的理论水平和语言功底，我算是开了眼界，是感激还是钦佩？我自己一时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