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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宴间考证3

是累了,还是心烦?我只是微笑低声说:“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就让它顺其自然吧,谢谢你老弟对我如此关心。”

就因为今天是星期日,从龙华寺郊游回来的同学们,为了避开白天的炎热,有不少人不怕疲劳又去逛夜市了。也有人已陆续归来后,分别忙着洗抹身子、整顿床铺、蚊帐,相互间有说有笑。可是对于我,却有一种异样的冷淡!我明白这是龙华寺“事故”的效应。张扬见我如此神情,便低声又说:“怎么样,吃现的了把?今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大的反映,包括代培厂和办事处,就请你做好应急的思想准备吧!”她见我倚坐在床头上笑而不答,其实我也无话可答,这里可以借用一句套语:相信群众相信党!我心中有数,有些事情不描还好越描越黑。如其越描越黑,又何必急于解释呢。张扬见我闷声不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急得他气呼呼地转身回到他自己的床前,因为我俩是对合铺,间隔不到一米。他气森森的又说:“看来,你是顽固不化到极点了。好吧,你有话也不想对我说。是啊,对我说了也没有用,你是想找说话顶用的人去说了,那就随你的便。”

我怕张扬他真的生气,一边伸手放下了帐门,一边打着手势。意思是:宿舍里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等到明天再谈吧。他也就作罢,不得已上床安息睡觉。室内气候还算凉爽,加上累了一天,两个人很快就进入梦乡。徐放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和张扬当然是一无所知。

次日清晨,洗漱完毕,我和张扬刚走到宿舍门口,便见李文领着一群姐妹们从四楼走下来。当着大伙的面,她总是以冷峻的面孔对我说:“根据秦玉琴同志的提议,将每周二的特别团小组例会,提前在今天晚上召开,地点还在厂工会活动室。”我想问她为什么,可是她已被乔西娅她们簇拥着下楼了。四楼的女生们的生活特别规范,不像我们男生总是那么疲疲沓沓、拖拖拉拉的。女生们几乎是要走一起走。紧接着,是孔荻也领着一伙人下来了,我和张扬只好驻足门前,让女生们先行。孔荻见了我高兴地说:“今儿我不是总指挥了,无权干涉你排长的自由,你又何必余惊未散,如此对我毕恭毕敬的礼让呢?”见我微笑不答也不计较,便一招手对张扬说:“胖子!我们先走,走迟了会影响人家的事哟。昨儿你的表现好极了,孔姐今儿嘉奖你,到职工食堂去请你吃烧卖!”

“得令!”是张扬高兴的一蹦三跳,竟将我留下,随孔荻一帮女孩子先走了。女生们连续不断地一个接着一个走下来,再后面是秦玉琴和费小曼几个。说准确点,间隔才一天未见的秦玉琴,她那多变的脸色,就像晴雨表能及时向你显示出万千变化。也许,她和办事处这块“天”有着密切的联系,办事处领导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特别是对某个代培厂、某个代培生有什么看法和意见,她是第一个知情人,因为她有通天的“内线”——未婚夫郝刚。一些消息一旦知情,很快就会反映在她的面部表情上。眼前,秦玉琴见到我时大有一股不屑一顾的神情,也许是流言蜚语的缘故吧,她和我擦肩而过显得那么疏远和漠然。倒是费小曼看不过去,她不明白人们怎么会如此势利,为了一些无影子的小风波,在迅间就改变了态度,改变了看法,把友情视同儿戏,是那么经不住时间的考验?她在我的面前停下来,微笑地对我说:“昨儿我们玩的真好,什么时候再有机会,我还是和你排长在一起,能学到不少的知识……”还没等我来得及回话,从宿舍里一头冲出了徐放,拉着费小曼就往楼下走,边走边说:“费家大妹子,你才是一位有真才实学的女中丈夫!我佩服你博学多闻,何必对一些人过于谦虚?常言说,谦虚过了头,便是骄傲。”我无奈的轻摇一摇头、又尴尬地笑笑。可是在楼下传来了秦玉琴尖着嗓子喊:“死丫头!你唠叨些什么,还不快下来?”更使我惶惶然。

楼上不再有人下来了,我们男生也已陆续走完,我心中好纳闷:那位黄妈妈不是说,要连夜乘火车回南京了吗,怎么,黄丽她昨晚没回来?我不由自主的跨上几级楼梯,转头朝四楼看一看,四楼女生宿舍的门,已被最后一个离开的关严了,我也只好将我们男生宿舍的门带好。这里好在是仓库,楼下大门口有专职门卫,楼上男女生宿舍的门无需上锁。我便紧追其后,尾随大伙下楼向主厂进发,力争准时到班,免得再被师傅们尅了。可是,心中像失去了什么,没见到黄丽,总是提不起精神来!

当我来到厂职工食堂,吃早餐的人,无论是我们代培学员还是厂里的师傅们,三三两两的交头密议。当大伙见到我时,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盯着我,好像我是个陌生人,也是一个惹人注目的新闻人物。唯有李文、孔荻和费小曼她们,仍然是平常的神态。但在众多人的影响下,又怕我怀疑到她们身上似的,也有一种瓜田李下之嫌。是呀,尽管李文对我的事情真相很了解,但在这尴尬的情况下,一时也无法力挽狂澜。我心中暗自好笑,从政治到生活,我经受过的惊涛骇浪还少吗?不准入党、留团察看、记大过处分、思想右倾、全县通报批评……这一件件一桩桩,我经受过多少冷遇、多少指责、多少批评,以及多少难堪?而每一件又比眼前这些“莫须有”的非议,不知严重了多少倍,我都已挺着捱过来了,这小小的非议又何足挂齿?我坚信“莫须有”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可是,当真相大白之后才是最可怕的,那就是面对释疑后的人们,那种另类的目光、另类的神情。我心中反而是空无一物,是那么真正的失落和渺茫。我故作安闲的若无其事的买了一份早点——发糕,在向车间的路上边走边吃。心想:张扬肯定已先到车间了,路上能遇见黄丽吗?她对刘小云的事情经过,要比李文了解的应该更多,她能为我辟谣吗?这个掀起“谣言”的人,多数是昨日参加郊游的同学们,他和她们似乎是亲耳所闻、亲目所睹,刘小云被她丈夫绑在树干上,那惨不忍睹的一幕,谁见了都会产生一种悲愤和怜悯,哪怕不是我陈柯的影响、或与我陈柯无干,但也不能干净到毫无瓜葛,所谓“无风不起浪”。就凭那个“二胡”在徐放的唆使下,领着几个打手冲龙华餐厅,口口声声要找我陈柯理论,被众多龙华餐厅的管理服务人员堵在餐厅门口达半小时之久,就够显眼的了。更何况,还有更重要、更关键的人物徐放,他能放过这次整治我的极好时机吗?我很明白,他所以会如此对付我,无非是为了黄丽!用他的话说,是我在勾引黄丽,黄丽是他追求的对象,那么我就成了他的“情敌”,是“情敌”就要不择手段加以打击。我想,我是在勾引黄丽吗?凭黄丽的聪明才智,能是我陈柯勾引得了的吗?然而,事实又似乎是如此,黄丽对我非同寻常的亲近,包括经济上的支持和精神上的安慰。爱好是那么相近,情感是那么融洽,多少次双双出没于大上海的繁华之处。包括那无人欣赏的苏州河畔、杂草丛生的羊肠小道……这是赖不掉的、也是忘不了的。难道这就是我的“勾引”吗?如此说来,他徐放比我更糟糕:当初瞄准了孔荻,如今又猛追黄丽,下一步又要向费小曼进攻了。

当我走到和毛车间门口仍未遇见黄丽,有心想进去看一看。可是,从第一次集体参观各车间那天起,之后我再也没有进去过和毛车间。现在若是冒昧得进去,要是师傅们问起我,我又能怎么说?徐放见了,我又怎么说?于是,我一狠心不用进去了,还是准时上班要紧!何况黄丽也不会怎么的,再迟中午吃饭的时候也会见到了,何在乎上午这半天时间呢?当我吃完了手中的发糕,习惯的抹一抹嘴,又整顿一下身上的衣着,快步进入保全组时。见常青和庄重还有大师兄袁平正在嘀咕什么。见我来了,袁平朝我勉强的笑笑,但笑得是那么不自然。常青和庄重也立即散开,装出没事人似的。而小胖子张扬知道我就要来了,他已换好了工作服,并把我的工作服也从烘房那边顺手拿过来。为了避免我对他怀疑有散布谣言之嫌,明知常青和庄重他们在议论什么,他就是不沾边而在一旁精心的等待。见我到了,赶忙递上我的工作服。但还是那么反常的、少见的不协调。

我一边向张扬致谢,一边快速地换上工作服。头脑中在不停地寻思:龙华寺的消息,怎么传播的这么快?昨天发生的事,今天是星期一早晨刚上班,消息不胫而走,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了。下面又将会有什么样的情况发生?本来还是不太在意的我,内心不得不紧张起来。弄不好师傅们知道了,办事处领导们知道了,后果又会怎么样?这时,张扬凑到我的身旁,以关心的口吻低声说:“这事真怪了,常青和庄重他们怎么知道的?就算是千里眼顺风耳,也不会来得这么快。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下面还不知怎么编排你呢!”

“怎么编排我也没办法,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我苦笑笑,想起自己多年来逆来顺受的习惯了。今天的“风暴”来的固然迅猛,势头也不小。好在我心知肚明,没有的事,谁想硬贴在我的身上,相信组织和领导会为我调查清楚的,也会还我一个公道。我正想和张扬说一说心里话,就见大黄师傅满脸严肃地走来,他向我扫了一眼,不由得摇一摇头又自信自语:“怪了!事情不像传说的。”他回转头冷冷地对我说:“来一下,我要和你谈件事!”他仍用苏北话跟我打招呼。张扬闻言,急忙看了我一眼,大有为我担心什么。袁平早就换上了工作服,也对我低声说:“阿拉听小常他们讲,昨天侬在龙华寺闹出了笑话,搞得阿拉摸不着头脑。”为了照顾我的面子,他竟把“问题”说成了“笑话”。我善意的向他微微一笑又平静地点点头,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态,弄得这位大师兄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我趁机紧跟在大黄师傅身后,不妨主动上去接触他,看他到底知道什么要想和我谈些什么。

大黄师傅见我跟进来了,指一下工具箱,要我先坐下来。我笑一笑又摇下头,表示站着听也好。心想:哪有师傅站着讲话,徒弟却坐着听的道理?他在不大的工具间里踱了一圈,猛转身突然问:“外面有人说你和你们的同事,昨天在龙华寺闹出了什么矛盾,还说你来上海没多久,就搞得你一户同乡夫妻不和。这可是真的?我们是代培厂不应管你们这些闲事,你有你们的办事处去管!但是,你是我的徒弟,我又不能不管,所以找你来澄清一下希望你如实说来。”

到了此时,我不得不将昨天在龙华寺的事情简略地讲了一遍。这时,不大的工具间几乎站了保全组的全部人马。要说缺,也就仅缺不常来的工程师老黄师傅了。好心的张扬也从中插了不少话,想尽量为我解释清楚。可是事情往往总是这样,不解释还好,越想解释越是解释不清楚!后到的韦师傅以一副豁达的神态说:“上班好吧啦,这些鸡毛蒜皮咯事体,留着下班再讲,或是改日专门讲,行吧啦?”老姜师傅忍不住也插话说:“外面厢讲的咯噱头,阿拉也搞不清,小陈咋会有这名堂?阿拉不信!”这时,你一言他一语的,大黄师傅一时也听不出个头绪来,也就顺着韦师傅的意思,只好留着以后再讲了。便快速、有序的安排了全天的工作,一挥手,不耐烦的宣布散会。今天是周一必有的班前会,在我这不顺心的尴尬事中草草地收场了。看得出,大黄师傅对我的态度很不满,不了解个水落石出,看来他是不会罢休的。

上午,这个班我是怎么干下来的,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大师兄袁平很关心我,一边干活一边低声闲谈:“侬来上海不久,咋会发生咯许多事体。啥时需要阿拉帮忙,讲一声好吧啦。”我感激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表示既感谢也不需要。常青和庄重觉得在上班前背后说我的话,不好,很有些过不去。也凑过来附和几句。我虽然比他们两个年龄稍大几岁,但他们俩和大师兄袁平一样,毕竟是我和张扬的“代师”,双方师兄师弟的称呼,已经很委屈他们了。即或背后是说了我几句闲话,哪能介意呢?何况是我有话给他们说。

中午,在职工食堂吃饭的时候,我放飞眼在寻找黄丽。调皮的孔荻和李文在一个桌上吃得好好的,见我一手端饭一手端菜在四下里张望。其实食堂里空位子很多,知道我是明摆着在找人。见我无可奈何的找个位子坐下后,她把饭菜也端过来硬是和我挤坐在一起,半真半假似的说:“看你这犹豫不决的样子,我就知道你的心思!别找了,人家昨晚送妈妈上火车,哭成了泪人。是陪送黄妈妈的杨总领,把她带回办事处住一宿。今儿还要帮助办事处搞一些文字工作,办事处也为她向厂里请了两小天的假。她本人也给文姐来过电话,大概在明儿中午才能回来呢。”见我听了毫无反应的样子,一气之下竟敢用筷子敲下我的头,佯嗔地说:“你这家伙是没有阳气还是缺少心眼子?人家好心好意把情况反馈给你,你居然不丢不睬的不见情,真是个冷血动物!”说罢,端起饭菜碗要走,却被赶来的张扬笑嘻嘻的拦住说:“圣人应该喜怒勿形于色。大排长已经四面楚歌了。你们也不安慰几句,就也罢了,还要落井下石,嗨嗨,忍心吗?”

“你放屁!”孔荻气冲冲的骂张扬:“你这个浮上水的死胖子,成天就知道拍马屁。要我喜怒勿形于色,让你们骑在我头上拉屎,你们就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