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我就给你们照个亮!”说完冲几个马家兵一挥手,那几个人忽地围上来将洪老四和白良才、扎西三个人按倒,三两下就扒光了衣服。
“这个留下当板凳,把那两个汉人吊起来。”马海木命令道。
有几个马家军士兵从扎西家找出牛毛绳,把洪老四和白良才反剪双手吊在了扎西家院子当中的两棵核桃树上,而把扎西一脚踹倒让马海木坐在他背上。
“阿爸!阿爸!”洪征明、洪征安兄弟俩和白忠发看到自己的父亲被赤条条地吊在了树上,叫喊着往上冲,几个马家兵一拥而上将他们踢倒,踩在脚下。
“一个点灯一个上香!”马海木凶狠地说。
“放开他们,放开他们!”红军中发出了雷一样的吼声。
“放开?尕娃娃们,你们说得好听,我今天不杀你们算是你们的运气,这两个人你们谁也救不了,我要好好教训一下,让他们知道什么人不该救!点!”
几个马家军士兵拿来棉花和青油,将棉花摊开在白良才的后背上,然后浇上青油点着;另外几个从扎西家的佛龛旁拿出一大把香点着,对着香头吹了吹,就对准洪老四的前胸烤起来。
白良才和洪老四并没有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喊,仿佛在马家军行刑前他们的魂灵已离开了身体走远,现在任由他们宰割。从被扒光衣服赤身裸体地吊起来时,绝望已经将耻辱从他们心中赶走,原来的恐惧和担心现在已经横在了眼前,他们的心中反倒平静了,只是咬着牙从鼻孔中发出一些粗喘的哼哼。
皮肉烧焦的焦糊味很快在大院里弥漫开来,树上吊着的两个人也渐渐地停止了哼哧垂下脑袋。娘喜看到洪老四胸口的皮肉已裂开了一个碗口大的洞,里面的内脏都能清晰地看见,她大叫一声后就昏死过去。
“阿爸,阿爸!”人群里洪征明和白忠发也声嘶力竭地叫喊着,郭政委和几个红军刚想冲上前来和马家军拼命也被他们用枪托砸倒,而人群中更多的是哭泣声。才让看到马家军这么凶残,又看到哥哥被扒得精赤还被这个军官当板凳坐,吓得发抖。
“尕娃娃,心疼你们的阿爸了是吧,谁让他们救红汉人了!我看你们也长得差不多了,就去给马主席喂马吧。”马海木起身走过去,欣赏宝物一样地看了看洪老四和白良才,回头大喊着说:“杂种们!你们看到了吧,今后谁要是再和红汉人来往,救那些红汉人,我还是这样教训他们!走!”说完就指挥马家兵像赶牲口一样将那些红军和洪征明他们三人用马鞭抽打着押走。
院子里的的人们七手八脚从大树上放下洪老四和白良才,赶紧抬进屋用冷水浇他们的身体,可是折腾了大半夜他们也没苏醒过来,扎西冻得四支僵硬说不出话也伸不开腿。娘喜、达娃和一些同村要好的人们紧紧地守候在他们三个身旁,守了一夜。
天亮后娘喜让人把白良才和洪老四都抬到家中,村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大家都来帮忙照看。村里的一位老人说不能让人的五脏六腑露出来,用羊皮蒙上兴许能好一点,娘喜就让人杀了一只羊,把刚剥下来的羊皮裹在了洪老四身上,大家也不知道这样管不管用,但至少娘喜的心里有了一点安慰。白良才只能趴在炕上,娘喜在一床被上剪了个窟窿后给他盖上,就去焚香祷告。有人从集上请来了老医生,医生看了看两人后直摇头,说他活了这么大年纪没见过下手这么狠毒的,这俩人怕是活不成了,让大家赶快准备后事吧。
洪老四和白良才没像老医生说的那样,那么快就死掉。三天后他们相继醒过来了,只是气息微弱说不出话,两人互相对望着,眼中满是泪水。
洪征明兄弟、白忠发还有那一百多个红军被马海木用绳拴在一起押解着,一路西行,准备将他们押送到西宁去。途中郭政委和几个人商量着要瞅机会逃跑,但由于马家兵看得紧没能逃走。郭政委劝告大家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活下去,不能和他们硬拼,只要能活下去就能找到队伍,才能杀回来为亲人们报仇。
这天,走到一个叫峡口的地方时,一条结冰的大河横在了面前。
“红军尕娃们,过了这条河就离西宁不远了,你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马海木哈哈哈地笑着,命令士兵们过河。宽阔的河面平滑如镜,马匹都缩着蹄子不肯过河,有几个士兵打马上前,马向前一跃都滑倒了。骑兵们纷纷下马,拽着马缰绳硬拉马上冰面,没走几步也都连人带马一起滑倒。马海木看着这一切,刚才还挂在脸上的兴奋一下子消失了,“日阿娘的,都退回来!”有几个骑兵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马海木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连声说“好,好!”他使了个眼色,马家军将红军集合起来,解开他们身上的绳子,把身体强健的红军列成了一排,把剩下的那些瘦弱一些的红军战士赶到了冰面上站好,将他们团团围住。这时一个马家军士兵对他们凶狠地吼起来:“冰很滑,马过不去,人也过不去,所以要让你们铺路,为我们过河!”
“让我们铺路,冻得这么硬,怎么铺?”被赶到冰面上的洪征安首先说。
“这个你不要问!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啊?”这个士兵厉声说。
“娃娃家,问得怎么这么多!”这时洪征明看到另一个马家军士兵偷偷地从身上抽出一把短刀倒握在手中走到了洪征安面前。
“洪征安小心!”洪征明大喊一声向弟弟冲过去。
听到哥哥的叫喊,洪征安扭头向这边看,就在这时,那个倒握短刀的马家军士兵抬手向洪征安脖子上一挥,洪征安急忙用双手一捂,就见一股红红的血从指缝中喷出来,他张开嘴想喊却喊不出,身体晃了晃就倒在了冰面上。
“畜牲!”洪征明喊出这两个字后就一头裁倒在冰面上。红军们像是找到了机会,都要冲上前拼命,马海木抬手打了两枪又打倒一名红军。
“同志们,不要冲,不要再做牺牲了!”郭政委低声地叫了一声,大家止住了脚步,“往前冲都得被打死,保存力量吧!”
在一声声悲哀的嚎哭声中,红军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几十个人被马家军按倒在冰面上,像杀羊一样抹了脖子,然后扒掉衣服,将身上的肉一条条地割下来,和衣服一起有序地铺在冰面上,一直铺到了对岸。看着这血红的一条路,马海木大笑着下马走到冰冻的红军尸体上,用皮靴跺了跺,招呼一声:“过河!”
郭政委偷偷地扫视一圈,与几个战士的目光相遇时他微微地点了一下头。走到河对岸后马海木命令清点人数,要重新将红军们拴在一起。这时郭政委大喊一声:“快跑!”就回身一个箭步冲向前向冰面一跃,他的这一举动一时惊住了马家军,就在他们一愣神的工夫,红军们都冲向了冰面,连滚带爬地向对岸冲。“快跑,卧倒,向前滑!进林子!”郭政委头也不回地大叫,红军战士们迅速卧倒在冰面上,挥舞着双手划桨一样向前滑去。等马家军开枪时,大家已滑出去老远。
洪老四和白良才依然说不出话,依然在娘喜的照料下那样死沉沉地在炕上一个躺着一个趴着。娘喜也不再用上香祈祷的方法想让他们的伤好起来,而开始让人准备棺材。马家军往死里整他俩,这也许是他俩前世的造化,烧再多的香也没用。她让人又杀了两只羊,用羊皮裹住洪老四伤口的办法也丝毫没起作用,老医生开的药每天吃也没能阻止他们的伤口不断地化脓、往外渗血水,而且他们两个开始发烧,一天比一天厉害。娘喜和两个孩子整天守在他们身边,不断地用棉花擦洗他们的伤口。这样过了半个月,在离过年还有几天的那个叫小年的日子里,洪老四和白良才在同一天里死掉了。
白良才和洪老四的死受到了村子里最高规格的丧葬,好几个七、八十岁的老人都出面为他们操办丧事,虽然他们不了解白良才和洪老四以前的作为,但还是以三道湾固有的方式缅怀起了白良才和洪老四的一生。他们为这两个亡者搭起了三道湾最华丽的灵棚轮流守夜,也请来了当地最有名的喇嘛诵经,在这诵经声中让三道湾的人们记住这两个人。
一下子死了两个颇受大家尊崇的人,这让三道湾的村民们多少有点接受不了,他们担心马家军还会来报复,也更报怨红军,希望他们别再到来。扎西和村民们一道掩埋了洪老四、白良才后,变得有点痴呆。他还来洪老四家的院子里打铁,在铁这种坚硬的东西经炉火烧红后任人敲打的变形中享受着无比的快意。从赤条条地在众人面前被马海木当板凳坐过那天起,扎西落下了一个毛病——不爱穿衣服,不管多冷的天他都赤喜欢赤祼着身体出门。这让他的妻子达娃多了一份为他操心的事,就是每天在他出门时强行给他穿衣服遮羞。自打那晚冻僵后在炕上睡了一夜后没事儿似的起身,他就对冷热失去了知觉,大冬天的他只穿一条夏天穿的裤子,风吹着显得有点空荡荡的裤管而他根本不觉得冷,总觉得穿衣服是件很啰嗦的事,他觉得自己身上最让人难堪的东西都暴露在了众人面前,还有什么羞不羞臊不臊的,哪个人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是穿着衣服的。
村子里的人们这时又在他身上发现了惊人的变化,刚过三十岁的他突然间变得步履蹒跚,有时手中连东西也拿不住。人们感叹马家军凶残歹毒,把一个骚牛一样的男人折磨成了这么一副怂样子。他依然把自己的长辫子盘在头顶上坚持打铁,打那些马掌、打嚼环、打斧头、打镰刀,只是不再打那些连他也叫不出名字的奇怪的物件。他在洪老四家的院子里打铁,吃娘喜做的饭,依然裸露上身,不知冷暖。
达娃说想要给他生个娃娃,他觉得藏族人和藏族人生孩子很没意思,自己应该找一个汉人姑娘生个孩子这才对。有了这个想法后他开始彻头彻尾地讨厌起这个十四岁就作了他女人的人了,更何况那天马海木把自己赤条条的当板凳坐,自己那个叫做鸡巴的东西好无遮掩地暴露在了别人面前。那时十七岁的达娃好像对男人有惊人的兴趣,除了有月事的那几天,每天晚上都要折腾扎西,当发现这个地主家少爷那点在女人身上发泄的本能悄然而逝的真象后,咬他掐他,最后一脚将他踹下大炕。扎西自此便不再回家,而是每天晚上都睡在洪老四家的铁匠炉旁。
桑草对此感到费解,亲自向扎西探究原因,扎西只管锤打手中烧得通红的铁件,头也不抬,怀着一种折磨别人的快感说:“你也会软!你也会软!”
看到结婚都三年了达娃还没怀上孩子,有人就取笑他说,“扎西,你是个骡子吧”,扎西也不生气,憨憨地一笑:“你才是骡子呢!”别人这时就会进一步地问他“那达娃怎么怀不上娃娃?”扎西更是咧嘴一笑并不反驳。说话的人自讨没趣也就不再和他开玩笑了。有一个走村串户的年轻货郎总是爱到他家去让达娃挑选他的货物,也送给达娃一些小物件上,每次这个货郎来就住他家,这样他就很少回家了。直到有一天娘喜告诉他说“达娃怀上娃娃了”时,他仍就头也不抬地做手中的活,只是嘟囔了一句:“天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