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激灵。

河面上的冰很快就融化了，但让白良才和洪老四惊奇的是，他们没有看到河水像往年那样从容地在眼前流过，远处的沟岔里也没有了流水淙淙的动听，“这是怎么了！”

河里没有了水，而他们挖金沙的坑道里却溢出了水，淹没了坑道。挖金子的行动就不得不宣告结束。也就在这一天晚上，国军营长李庚和他保管的那些金子都统统从这些淘金者的身旁消失了。

“他妈的！”当发现营长李庚和那个小铁罐不见了的时候，国军士兵们在狠狠咒骂李庚的同时，将雨点般的拳头发泄到了洪老四和白良才、扎西三人身上，有人还拉开枪栓要打死他们。这时一个叫杜海鹏的士兵站出来劝阻大家说：“大家别打了，李庚是早有此心。现在找也找不到他了，你们别打这几个，他们不过是李庚的走狗。大家要信得过我就听我的！”于是这群人又安静下来。杜海鹏说：“金子是大家的，李庚拿走了我们的金子，我们就想办法拿回来！他能拿走我们的，我们也能拿别人的！走，抢！”话音刚落，士兵们就操起枪冲了出去。那时洪老四在听到了第一声枪响后就变得麻木，枪声在稀稀落落地响过几次后就变成了鬼哭狼嚎的声音。他站着没动，当白良才拉着他和扎西一起跑的时候他还清楚地看到一声枪响之后有一个回回的胸口血就直往外冒。

洪老四跑回家后的好多天里紧紧地关上大门不敢出来，他想到白良才家去看看，但妻子不让他出门。看着另外两个日渐长大的孩子，他不知道这时的他该怎么做，不知道双手放在哪儿，双脚放在哪儿，也不知道以后的路在哪儿，木然不动地在一个地方一站就是好久，惊骇自己怎会陷入这个束手无策的境地。他的眼前有时浮现出李庚的面孔，有时浮现出儿子洪征明的面孔，他觉得是李庚这个千刀万剐的东西拿走了孩子们的希望，孩子们以后还怎么读书啊。这时娘喜就说没有金也子我们不也活着么。洪老四听到这句话时明显地哆嗦了一下，然后叉开五指紧紧地将娘喜搂在怀里，他摸着她的脸，摸着她的后背，不说一句话。

陷入这种种可怕的惶恐之中的，还有当初收留了他的大地主迭目桑吉。在国军营长李庚带来的这一百多号人面前，他的两百多头牦牛和一千多只羊，还有三百亩土地多年来种出的粮食在经过这一个冬天的消耗后已所剩无几。而那些被国军消耗掉的，他又找谁要去？自己这一生经营起来的家业在还没有交待给两个儿子时就给毁了，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躺在炕上起不了身，日渐一日地消瘦下去。两个月后，在那个杜鹃花盛开的五月里，老迭目在无限眷恋着他的家业的同时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他留给后人们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大家都耳熟能详的那句“汉人都不是好人，别让他们抓鱼。”

扎西和他弟弟才让是看着老迭目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当时他还对着老迭目说：“河里的水早就干了。”而面对着这个失去了主心骨的家，看着自己的弟弟才让，这个曾经为所欲为的地主家的大少爷也开始感到生活是那么地无助和渺茫。“我们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