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寒山寺的莫忧,恍似褪去一层沉重的衣裳,眉色轻扬,秋水滟滟,回首再远看寒山寺,莫忧向凌梓凤笑道:“梓凤,你知道吗?自此之后一千年的变化,天翻地覆,就说这寒山寺,一千年之后,即不是如今模样。”
凌梓凤见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才真正放下心事,笑问:“你不如和我说说,一千年后,世界是怎么样了?”
莫忧摔了一鞭,马奔如飞,两人青衣乌马,风姿峻逸,莫忧笑道:“一千年,朝代更替五代,时有烽烟四起,杀戮连年,天灾人祸,民不聊生,亦有风调雨顺,民昌盛世。”扭头看凌梓凤,神采飞扬,眨眼道,“梓凤,一千年后,骑马是一种娱乐休闲,而不是代步工具了,那个年代,人们用更先进的技能制造出比马快上数十倍甚至百倍的工具。”
凌梓凤笑问何物,如此神奇,莫忧答道:“那可多了,在陆地上跑的,就有汽车、自行车,火车、地铁,水上的有轮船、快艇,还有天上飞的,叫飞机。”
凌梓凤笑看她,道:“这些名字的确有趣,可见时代的发展是日新月异的,一千年前的人们无法想象我们的今天,同样,我也为你所描述的一千年后的世界而惊奇。”他顿了顿,想起成都的那个晚上,莫忧抚剑自语的一番话,道,“可是,莫忧,你曾生活在那样一个神奇的时代,你的灵魂却似乎保持这个年代的气息,可以想象,你这种古朴婉约的性情在那一千年后的那个时代,如同披上一件古典雍容的外衣,而如今,一千年的文化与时代背景又使你这个古典的灵魂融入与众不同的光彩。”
莫忧轻轻笑着,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所有穿越故事中,女主人公都会吸引住身边所有男性,并非由于女主人公本身有多么优秀,而是因为她身上有着时代差异带来的气质差异,这种独特的气质是其他同代女性不具有的,从而强化了男女之间的吸引力,很遗憾的是,莫忧觉得,这仅仅只是人类对神秘事物的好奇心、新鲜感而已,并不能视为爱情,并长久保持。
与此同时,莫忧也意识到,眼前的凌梓凤与自己正是如此,她微微笑,没有回答,心里却莫明其妙的有些怅惘。
她轻咬银牙,问:“梓凤,感谢你陪我雷州一行,如今,又回中原,你去哪里?”
凌梓凤一怔,笑容僵在脸上,剑眉轻锁,沉黯一阵,无奈的展颜,笑道:“我毒誓都发了,还有什么选择?自然是为你牵马坠蹬,休叫寇公与寇夫人泉下不宁,寻我算账。”
莫忧突然烦燥,拂容道:“他们若真为誓言来找你,我必然向他们解释清楚,我与你本无瓜葛,用不着你凌二少爷为了对别人的一句虚假承诺而对我施恩。”言讫,猛的一摔马缰,如飞疾行,凌梓凤听得心中亦苦亦甜,紧随在后,呼道:“莫忧,你莫忘了曾答许田婆婆,为寇公迁葬之事……”
莫忧被他提醒,勒马恍然,沉声道:“正是,这样的大事怎么能忘记,我该回京,面见太后,求太后恩典,为寇公昭雪正名,请旨迁穴。”掉过马头往京都方向,问凌梓凤,“你是回京?还是再去唐家堡?”
“唐岐之尚未回堡,去亦无用。”凌梓凤说起唐家堡,眉尖微有怒意,却被一逼不羁的神色掩没。
莫忧原是想凌梓凤去唐家堡,正好替自己打听唐伶的下落,听他一说,怔问:“你如何知道?”
“说了你该生气,还是不说为好。”凌梓凤斜她一眼。
莫忧冷眼看他,不再说话,自行策马往前,忽见前方几点黑影越来越近,亦有呼喝之声,转瞬已在眼前,是几个灰衣人追杀一个衣着奇特花俏的老者,那老者蓬头垢面,身上数道刀伤,深入骨肉,一片血肉模糊,十分骇人,手中提着一件银晃晃的物什,似是拿捏不稳,半拖半提,踉跄逃命,身后数人,都是精壮青年,刀光晃晃,喝声阵阵,很快就赶到老者身后,意欲夺其性命。
莫忧定睛一看,暗呼不好,娇叱道:“我来助你。”话落音时,人已从马背跃下,凌空拔剑,飞身而上,一道寒光激进,铮的一声响,已将一柄薄刀挑飞,莫忧握剑横胸,站在老者面前,横空杀出个程咬金,灰衣人识趣的不再冒然进攻,只是将两人团团围住。
老者得以喘息,目光迷散,气喘吁吁,睁开浑黄老眼,打量莫忧半晌,迟疑着问:“姑娘可是莫忧?”
莫忧一怔,奇问:“正是,老伯识得我?”
老者喜道:“哎呀,果然是你,老汉不识得姑娘,不过听鱼美人时常说起,老汉僻居苏州城外,鱼美人时常过来玩耍,和老汉说说趣事儿,依她描述,老汉猜测就是姑娘这个样子。”
听老者一言,莫忧想起太湖上那个精灵娇俏的蓝衣女子鱼美人,不禁面带笑容,向老者问道:“原来老伯识得鱼美人,数月不见,鱼美人可好?”
老者重重一叹,道:“姑娘有所不知……”忽然望着凌梓凤,怔了怔,苏岭的名气传遍大江南北,他虽陋居,也如雷贯耳,不过多少年隐居,并没有见过苏岭,只当凌梓凤就是,道,“啊,险点忘了,老汉该唤姑娘为苏夫人,这位想必就是……”
莫忧心神一滞,瞟了眼正走近的凌梓凤,心慌意乱,忙截断他的话,“老伯,你这是因甚原故得罪了人,被他们追杀?”
老者叹道:“是鱼美人,她啊,又得罪了人。”
莫忧不觉奇怪,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她深知鱼美人的性子,忙问:“得罪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鱼美人现在怎么样了?”
凌梓凤提剑下马,走到莫忧身边,老汉向凌梓凤拱拱手,正要说话,莫忧生怕他说过“苏公子”来,忙催问“他们是什么?老伯,你不妨将事情说来。”
老者恨恨的道:“奶奶的,被鬼王下了五湖通缉令追杀,鱼美人已经逃走,我将他们引开到此。”
莫忧急声问:“鬼王?什么鬼王?你们怎么又得罪了他?”
老者啐道:“哼,就是太湖鬼王,此贼……”话说一半,忽传破空之声,莫忧柳眉顿紧,剑动之时,凌梓凤已拔身而起,铮铮两声,剑回入鞘,地上钉有两只金环飞刀,乍舌待呼,一条人影飘然而至,伫足于灰衣人之侧,众灰衣人齐声呼道:“属下见过鬼王。”
鬼王半百年纪,瘦如干尸,面上皮包骨,难见二两肉,一缕灰须迎风而扬,黑衣如墨,紧扎细束,胸前金丝绣以骷髅,后腰系有两只大金环,周身上下,森森戾气,他冷冷的盯着老者,冷笑道:“老酒鬼,你在苏州住了数十年,本王的性情你也了解,向来不愿过问琐碎之事,鱼美人近年来搅动得太湖不得安宁,打劫杀人之事常为,本王何曾说过半句,就算上次杀了本王座下五鬼,本王也不怪追究她的罪责,还有鲤王之死,哼,鲤王自负在洞庭一带稍有名气,就爱多管闲事,他的死,本王也做罢休,但是,这一次,那死丫头实在是得寸进尺,竟然把主意打到本王的头上了,那就休怪本王手下不留情了,你与她非亲非故,何必搅在其中。”他冷厉的扫过莫忧,顿转笑容,拱手道,“原来苏夫人在此,本王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