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不独莫忧、凌梓凤惊诧,梁清也怔道:“师父,父子……”
天罡夺命爪仰天一叹,道:“我曾许诺终生不说出真相,无奈命该绝于此,若再不说,死也遗憾,当年你娘大婚之前,上街买花,被我遇上,我一时贪念其美色,夜潜入室,引诱你娘,你娘见我风度不凡,也生情意,事后,唉,竟被其夫家知晓,你父梁是珍大发雷霆一要休了你娘,二要擒我归案,只因你舅怕毁了你娘声名,许以重金,禁了你父的嘴,并设以圈套,将我招来,我见行迹败露,只得应他,远去关外,从此离你娘远远的,我应约在关外呆了数年,熬不住就回来看你娘,那时才知道有你,没过多久,你父也已去世,欣喜若狂,你舅得知后,许我在他家任仆役,以教你武艺为名可时常过去看你,但是绝不可泄露当年之事,不可与你相认,只能称你为少爷,我一一应许,后来因江湖恩怨再返关外,时有归来,唉,我原想着绝不食言,直到苍苍暮年,想不到……”他看了眼凌梓凤,哼道,“想不到竟撞上青凤,也是我罪孽深重,必死之时,我瞧你今日也逃身不得,才说出这个事实,你我父子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忽又哈哈一笑,指着梁清笑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若非我当年眠花宿柳,与你娘偷成好事,怎么有你?你倒是与我当年行径一般无二,哈哈,纵死无憾。”
天罡夺命爪狂笑不已,梁清却听得如雷轰顶,师父竟是父亲?娘……十五年前,爹已过世,娘含辛茹苦将我抚养长大,时常因我不务正业而落泪痛哭,三年前,娘去世时,舅舅声势浩大的为娘立了贞节牌坊,却原来,这贞节牌坊的背后……
梁清的汗水从额角滚滚落下,他目光痴呆的望着天罡夺命爪,自己确与那张苍老的面孔有几分相似。
天罡夺命爪见他如痴如呆,怪笑道:“我儿竟不上前见过亲生父亲吗?”说着,竟要上前来拉。
院外忽传一声断喝:“畜生!”成都府尹张大川领着几个随从疾步而入,脸色铁青,目光含怒,手指天罡夺命爪,骂道:“当年之约你指天为誓,绝不有违,为什么出尔反尔,说出真相?”扭头见莫忧与凌梓凤也在,吓了一跳,讪讪一笑。
天罡夺命爪哼道:“当年你也说得好好的,梁是珍死后,我就可以公开堂皇的与月娘往来,你不也是出尔反尔,以清儿为要挟,逼我不能父子相称,而且只能偷偷摸摸,我对你早已怀恨在心,不过碍于月娘恳求,不与你计较,如今我已老了,月娘也已过世,早已不论当年儿女私情,认与不认,原本不妨,唉,不过我有血债要偿,今日必要丧命,若再不说,将永无机会。”
张大川啐道:“当年丑事,提它做甚,清儿自幼被你我宠惯,怎么听得下去这些话?你血债累累,你在成都之时,我也护你多年无恙,你去关外再行杀戮,我也救你不得,只是清儿在我身边长大,若知他的亲爹是个这般罪恶之人,日后如何做人?”
天罡夺命爪怪笑连连,指着张大川笑道:“可笑,可笑之极,我乃行走江湖之人,杀人放火之事,做得出也说得出,无人胜我时,我活得逍遥,有人来报仇时,我死也无怨,不象你阴毒险恶,那梁是珍只因当初骂你为官不正,包庇我,你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毒死,休要以为这事瞒得了我,我也不过是嫌梁是珍碍眼才没有说出而已,你当官这些年,做了多少肮脏勾当,就是那贪脏受贿、错判乱判之事不知多少,自己心里也有一笔账,难道不是个罪恶之人?”
张大川见他当着众人说出自己的丑事,顿时恼羞成怒,挥手命在场大眼瞪小眼的捕快围上去乱刀砍死,只可惜那些人早已被莫忧震吓住,一动不动,张大川跺脚骂道:“混账东西,竟然不听本县的命令了,一家身家老小都不要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立即拔刀冲来,天罡夺命爪虽然可怕,但是父母官的厉害更是切身体会,纵然舍得自身被罚,一家老小都在成都,怎么逃得脱府尹的手掌心?
天罡夺命爪大袖一拂,劲风过处,人倒一片,冷哼道:“你也不必让他们来送死,有青凤在此,我这条命是必留下的。只不过,你若不来,我死也无甚念头,你既然送来,我若不杀你,死了倒觉得委屈。”
张大川也素知他的狠毒,忙后退两步,将几个差役拉在面前挡住,天罡夺命爪冷冷一笑,闪身已欺在他身前,张大川只觉眼前一花,几个差役已被掀翻,前襟一紧,被一双关节突起的手提起半空,当下惊出一声冷汗,连声呼道:“反了,反了,还不快放下本县。”
天罡夺命爪则只是不屑的睨他一眼,然后向凌梓凤道:“老夫不是你的对手,按江湖规矩,甘愿死在你的手下,不过,这个脏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事情你虽不知晓,不过刚才想必也听出一二,身为父母官,人命犯下数条,其余枉法之事也不在少数,待我亲手取他性命,再与你生死校量,如何?”
凌梓凤淡淡的扫了眼张大川,张大川的眼中尽是惊恐与乞求,凌梓凤点头笑道:“请便。”
天罡夺命爪嘿嘿直笑,目光阴沉的盯着张大川,左手袖内五指成钩,诡异森森,缓缓上提,张大川怒呼“我是成都府尹,你敢伤我,朝廷绝不放过。”见天罡夺命爪非但不惧,反而目光更加阴森,脸色一变,连呼饶命,重许金银,天罡夺命爪冷笑道:“我要金银,何需你给?”说着,手已举在张大川眼前,指尖绿森森的骇人,直吓得张大川白眼一翻,就要晕死。
被这场子师徒、父子变故击得一直痴呆不语的梁清突然猛吼一声“住手”,几步上前,撩袍跪在天罡夺命爪脚边,磕头道:“爹爹,舅舅待我有养育之恩,你若杀他,先杀孩儿。”
天罡夺命爪一怔,手一松,将张大川掷在地上,老泪纵横抱起梁清,喜得眼泪鼻涕双流:“你叫我爹爹?少爷?清儿?你叫我爹爹?”
张大川被这一摔惊又清醒,从地上爬起来,面色难看的瞪着梁清。
天罡夺命爪面无神色,只是再次重复,“请爹爹放过舅舅。”
天罡夺命爪已喜不自禁,只顾得这“从天而降”的儿子,连声道:“好,好,清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正说着话,突然脸色骤变,扭头见一道寒光刺来,当即袍袖一摔,袖风过处,一柄官刀落地,紧接着天罡夺命爪手臂疾进,势如闪电,已扣在张大川的颈间,冷声道,“老匹夫,我原想看在清儿的面子上放过你一条狗命,你倒想行刺于我,这是你自己找死。”话刚落音,指尖已用上力道。
梁清疾呼“爹爹”,扑上相救,天罡夺命爪怎么听得进去,他原本就想让张大川死,不过喜得亲子,暂且将张大川搁置一边而已,既然张大川不知死活,主动送上门来,他又怎么会放手,只听得张大川喉间滚出一声闷哼,两眼往上一翻,身子就软了下去。
天罡夺命爪这才向梁清道,“我已答应你放过他,他却不愿放过我,执意要杀我,刚才如果不是我发现得快,现在死的就是我了。”
梁清抱住张大川,面色黯然,低声道:“你武艺高强,舅舅怎么杀得了你?你原可躲开即是,为什么非要下此毒手?你们当年所作所为,我做为晚辈,全可当成不知,恩也罢,恨也罢,总是都是我的亲人,可是,你们之间却有化不开的纠结,我知道,除了因为我娘和我,还有别的,江湖仇杀、金银珠宝,官位名利,都是你们之间的协议与秘密,同时也是留在对方手中不安稳的把柄,所以才必须死一个。”他轻轻拭去张大川嘴角的血迹,又道,“今天我才知道,我是多么幼稚,江湖的复杂远在我的料想之外,就连我的家我的家人都让我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