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三对新人齐成礼

各自洞房藏喜忧

次日一早,凌府喜声攒动。

府门朱红鲜艳艳,灯笼绦彤明晃晃,喜联双贴相辉映,墨宝酣淋显威仪。

大红地毯铺石阶,五彩蕾瓣洒满径,七色绸花绕碧树,百样剪纸添富贵。

沿着红毯往里去,当中一砌阔绰开朗的满月石门,一进园门别有天,千红万紫百般鲜。翠色浓,绿阴深处黄鹂啭;碧水滟,芳草池中金鲤欢。红似绯,海棠含芬迎旭日;白如玉,玉簪开傍粉墙边。虚飘飘,落花惹得游丝绊;荡脉脉,垂柳飘似细缕烟。

前花园居中就是正厅高堂了,瞧一瞧布置得如何景象?

好威仪,真气派,琼楼玉宇在人间!

朱漆大门映朝霞,烫金雕花烁曦阳,楠木金匾当头悬,红绸结花垂两边。

丫环们排成两列,分侍门前,个个着了新衣彩裳,描得粉腮朱唇,喜气洋洋;仆男们也做两行,立于外侧,换上全新衣服,盘上溜光发髻,眉开眼笑。

再看厅堂之上,祖宗神龛放中正,龙凤双烛并肩燃,天作之合四字明,三牲喜果供在前。

凌老夫人与杨老太太姐妹俩在丫环们的挽扶下缓步走来,两位高堂今天也是好生打扮了,绦紫绸裳绣富贵,褚红对襟描吉祥,银丝盘个主母髻,淡妆更显慈祥容,四手相握互道喜,笑意融融话天伦,今日儿女喜联姻,从此更做一家亲。

且放下厅下这边两位老夫人高坐堂前,一边吩咐丫环看哪里还有装扮不足的地方赶紧仔细整理,一边共享喜愉,再看三间闺房里,三位待嫁女郎,在喜婆婢女的侍候下,已装扮得仙姿曼妙,只等着吉日一到,就迈出闺门成大礼。

先看贞娘小姐是怎生模样?

金钩镶玉悬绣幔,牙床端坐美佳人。

头顶珠冠络索垂,粉腮杏面红霞堆。

钗簪掩映芙蓉面,凤履低藏石榴裙。

阿娜身段添曼妙,妖娆体态显玲珑。

低腮垂袖倚床坐,好似仙娥降祥云。

再看婉玉小姐是怎生打扮?

轻抹桃颊垂珠络,薄掠云髻压金钗。

云袖半笼春尖笋,莲裙低露绣红鞋。

浅浅翠色横眉黛,淡淡绯痕两腮霞。

半带羞容眼眸低,丝帏侧坐凤裙斜。

珊珊环佩坐春阁,九天仙姬下月台。

再看莫忧是怎生妆容?

金翠摇曳头满戴,珠垂络索两边肩。

朱翘扎额双枝凤,玉簪徐分两鬓鸦。

大红百鹤销金服,越锦宫袍剪彩花。

凤冠霞帔透鲜明,大红绣袄绦朝裙。

龙凤双环金线络,翡翠描梢更鲜妍。

吉日一到,仙乐响起,鸾音天降祥云飘,三对新人偕理连,三位出闺女郎遮了盖头,在喜婆丫环的挽扶下,金莲缓移,娇体袅袅,往正厅去行礼,刚出闺门,早有各自郎君迎上,喜婆连声呼彩,牵过结花红绸,佳男佳妇各执一端,步入正堂。

顿时间,千层瑞气漫府院,五色明霞照高堂,满园微风露气团,百花送香贺佳人。

祥音盈盈弥贵府,喜乐欢腾彻九天,喜鹊群唱合huan曲:美娇娘、俊才郎,今日合盟三生缘。

满堂宾客齐屏气,喜迎天仙玉人来。

三对喜人按长幼顺序依次步入,并排站好,早有那德高望重的司仪唱赞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甘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一拜天地,感天之恩,风调雨顺五谷丰,感地之德,山川地博万物茂,春花灿灿秋果硕硕,得于日月之精华。

二拜高堂,山源水根在盘古,此身此躯承高堂,今朝得配良缘合,尽心尽孝报劬劳。

夫妻对拜,三生姻缘今日合,白头偕老两心同,琴瑟和调恩爱深,花开并蒂幸福长。

三拜过后,司仪高唱:“新人答礼”,三对新人向众亲人半鞠躬行礼,凌老夫人一生向佛,不讲排场铺张,早已拒绝了昭德在朝同僚的厚礼丰贺,就是苏岭的商场友人也都推却,只是一些平素交往亲近的士人,揽月居的杜音音也派人送了礼来,本人没有露面,苏岭早知她不会来,也不追问再邀,梓凤深陷愁苦,更是顾不得这些,因此,答礼也就匆匆而过,倒是凌老夫人甚是欢喜,又着司仪念了三篇颂歌,一颂天之昭昭、二颂地之硕硕、三颂清平盛世,随后才安排喜童从前带路,撒花挑灯,将三对新人送入洞房。

新人退后,前厅仍是热闹得,老夫人早就着人在后园空阔之处设了唱台,请了戏班,又备了入筵席,当下启言,先是致谢各位贵宾,然后与杨老太太在前领行,领了各位往后园去入席欢宴。

且放下凌老夫人与杨老太太陪同众宾客在后园大宴群欢,说一说三对新人步入洞房,婉玉向来视昭德为长兄,平时在他面前撒娇,毫无顾忌,今日忽成夫妻,昭德是喜形于色,眉眼之间尽是温柔与幸福,婉玉颇有些羞赧与尴尬,从前自己哭着喊着不愿意,一旦开口应诺,心里也就渐渐平稳,大哥为夫,应当是自己的福气,性情与模样都是没的挑,待自己也是痴心一片,女人一生,若能嫁得如此夫君,理当欣然。

唯有每每想到二哥梓凤,心中忿怨无奈,叹想,原以为他会再度抗命,没料到他竟然安安静静的接受了母亲的安排,娶了贞娘为妻,而哭哭啼啼数日的贞娘也在母亲与姨母的劝说下拭去了泪痕,绞面上妆做新娘。

她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唉,应当是愿意吧,天下有哪个女子会不愿意成为二哥的妻子?

贞娘端坐牙床,红帕低垂遮玉容,罗幔半开掩娇颜,红袍鹤袖笼春笋,绦裙凤帏露金莲。好一个端庄娇柔的美娇娘。

盖头之下,贞娘柳眉紧蹙、樱唇紧抿,满室金碧辉煌竟全不在她眼中,心里悲呼:哎呀,爹爹!母亲!女儿自幼受了训导,三从四德是纲要,闺闱廉耻有主张,烈女从来侍一夫,贞节怎可许二婚?我杨贞娘曾许于沐容表哥,今日又嫁梓凤表哥,这等羞耻之事传出,要我贞娘如何做人?

哎呀,想我杨贞娘也是十五年华好容颜,满腹诗书有文章,琴棋书画称熟练,温柔淑娴美名扬,哪知道姻缘这般波折,沐容表哥痴恋婉玉表姐,竟为她离家出走,弃我于闺阁待嫁,梓凤表哥原是我梦中郎君,可惜他竟独念苏表哥之妻莫姑娘,此事真真儿的羞惭,今日纵然嫁他为妻,也不过各凭母命,只怕他心里仍仍念念不忘莫姑娘,可是莫姑娘已经出嫁,此事万难更改。

三位娇娥唯莫忧独喜,鲜艳夺目的珠冠盖头之下,妙目流盼睛浓浓、娥眉舒展意切切,樱唇喜得更娇艳,粉面绯云更添彩。

皇天厚土,我莫忧三世修来的福气,嫁于苏岭为妻,得此夫婿,不枉我曾受生死两重天,不枉我深居隐匿在孤坟,不枉我被弃荒野好可怜,不枉我含冤负重报仇恨,今日修成正果,再无风雨颠簸,再无伤悲苦痛,夫妻恩爱和睦,执手共白首。

苏岭此刻亦是喜形于色,眉目生辉,旧事纷纷勿须提,今日光彩我为尊,三拜天地入洞房,阿忧,从此是我苏岭妻!他斜坐床沿,握住莫忧双手,脉脉含情,颤声唤道:“阿忧,我终于娶你为妻。”

莫忧芳心颤动,娇容如花,抿嘴不语,笑意早已横生眉眼,苏岭又揽住她双肩,细细抚mo,半晌不舍得松手,直到侍在一旁的丫环含笑提醒道:“少爷,您该为夫人揭盖头了。”苏岭这才俊颜赧红,接过朱盘红绸上的金秤,轻轻挑起盖头,红帕起住,娇容惊现,莫忧羞容含情,脉脉相似,苏岭顿时痴住,两眸移不开半点,丫环只得又提醒他该与新娘子喝交杯酒,苏岭才喜不自禁的连连应声,一派礼节完毕后,苏岭已如身在云端,神魂颠倒。

夫妻二人执手相对,千言万语此时竟一句也说不出来,唯有四目凝视,郎情妾意尽在其中。

过了一会,又有丫环上前,劝说道:“少爷,您该去后园向宾客们敬酒谢宴了。”苏岭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后园一派好景象:

花团锦簇似天宫,美鬟娇仆赛嫦娥,碧盏琼浆人间无,瑞气千条天上有。

席间佳肴诱佳客,台上戏曲醉贵人,三界齐动献祥和,合府欢庆好姻缘。

凌老夫人、杨老太太携手并肩坐在主母位上,一边看戏一边笑语,昭德、梓凤和苏岭兄弟三人穿梭席间,与众宾朋敬酒答谢,一派合乐融融,直到夜深方散,昭德素不善饮酒,提前辞去,回洞房相陪娇妻,苏岭心里也惦念莫忧,一则急于怀抱佳人共衾帐,二则疑虑杜音音暗示之言,到席散半时,也就先回房了,独剩下梓凤一番愁绪百结,不知如何与贞娘同床同枕,迟迟不愿进屋,故而仍然陪在席间,反而低声唤来总管,劝两位主母早早去安歇,果然两位老人年迈,耐不住一整天的欢腾,神色生倦,也就吩咐总管一应打理,双双退去后房,于是,梓凤以尽地主之谊为由,留在席间相陪,直到众贵宾或请辞离去,或安歇客房这才缓步挪去洞房。

先抛下梓凤满腹愁绪,借酒消愁于席上,回过头来说苏岭,此时的苏岭也因心中狂喜,席间也痛饮不少,离席之时也感醉意,眼迷头晕,偏偏很是兴奋,他快步回房,见门口丫环们都站得整齐的,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安歇,这里不必再侍候了。”众丫环见少爷回来,又听他这话,哪有不知其中道理,都笑嘻嘻的请了安,各自退去。

苏岭轻启房门,缓步入屋,早见新娘子莫忧坐在床沿,低垂粉腮,羞答答的等着自己,一个箭步上前,将莫忧搂在怀里,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她的身躯,轻舒一口气,缓缓松开,又呆看着她,醉眼观美人,红绡帐内又是一种风情。

只见她,三醉芙蓉含蕊新。初春杨柳如眉黛,凤目凝含秋水清。琼瑶鼻,俏伶伶,盈盈一点小朱唇。头上边,翠翘扎额双枝凤,身穿着,绣裙舞袄态鲜研。好一个,风liu窈窕女多娇。

苏岭又爱又怜,忙为她摘下凤冠珠顶,复又拥入,迟迟不愿松开,柔声呼道:“阿忧,阿忧,我疑在梦中,不敢苏醒,唯恐你象云烟一样从我眼前消失,惶惶然患得患失。”

苏岭的此一番话无疑是天地间最动情最醉人的语言,顿时将莫忧化为一江春水,融在他的胸膛。

金屋堆砌藏玉人,

绦烛双燃照凤鸾,

红绡锦帐玉钩低,

鸳鸯呢语夜沉沉。

两人相拥温存,莫忧越发的娇羞妩媚,苏岭则醉上加醉,两腮也泛起粉色,眉目如焚,在她额前温柔一吻,道:“苏岭能有今日,此生足矣。”

莫忧含羞而笑,苏岭心中一荡,解去外衣,莫忧心头一颤,忽然想起杜音音的话“妹妹,你莫忘了将他衣裳压在下面,这一生一世他就乖乖的听话了,妹妹说往东,他是决不敢往西的”,伸手接过,放在衣架之上,又褪下自己外衣盖上去,蓦然满脸通红,羞涩得不敢挪动,犹豫片刻,还是抽取他的衣裳放在上面,摩挲着不敢回头,不料一只手从背后抚上,苏岭主动将他衣裳又压在下面,柔声道:“苏岭心甘情愿受娘子驱使。”

女儿心事被识破,莫忧大窘,嘤咛一声,扭身扑在他怀里,羞赧不语,苏岭哈哈大笑,顺势抱住,倒在锦衾,袖风过处,锦帐滑落。

红帐迤逦,苏岭心潮澎湃,难以自抑,将莫忧拥在胸前,怀中玉人身躯柔软似水,令他酒意复重、醉意贯顶,低低念道:“罗衣无有恨,当在良宵时。”

话语未毕,莫忧骤然脸色大变,猛的将他推开,拉紧了身上罗裳,颤声问:“苏岭!你是谁!”娇容失色,美眼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