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国鹏率两万之众,象蝗灾似地扑过来。
敌人来了这么多,打不打,是个难下决心的事。摆在任何一个指挥官的面前,都不会轻易做出决定的。如果打不垮这股敌人,附近只有韩摆渡一个渡口,又逢河水猛涨,红军没有退路,弄不好要被压下淠河“放鸭子”。打仗,要想到困难的一面,不能只想到胜利的一面。把不利条件、有利条件、败的可能性、胜的可能性,通通估计清楚,才好下决心。徐向前总指挥思虑再三,敌众我寡,背水作战,决心不大好下。
就在这个时候,张国焘又不想打了,说什么弄不好要全军覆没。徐总指挥明知道这仗难打,但他还是坚持要打,他耐心地跟张国焘、陈昌浩讲道理。他说:
“我主张打的原因:一是援敌虽多,但均曾遭受过我军的打击,里面的士兵有不少是我们放回去的俘虏,士气不振。二是敌远道而来,为疲劳之师;我军以近待远,以逸待劳,兵力虽少,胜敌一筹。三是在丘陵地带作战,具有便利发挥我军野战、近战长处的地形条件。四是有地方武装和群众的配合。我军的士气当然是最重要的因素。但是,如果我们不打,仓促撤退,被敌追击,或是打了吃不掉敌人,而被援敌和苏家埠、韩摆渡的守敌两下夹击,后面只有一个渡口,你士气再旺,也会吃大亏的。所以,这一仗,我们一定要硬着头皮干。”
“打!”陈昌浩是喜欢打的一个,也是比较干脆利落的人,他听徐向前说的道理很清楚,打的理由很充分,便立即表示了打的主意,而且还表态说:“我亲自带领部队,冲在前面。”
又是三比二,张国焘天天口头上喊者少数服从多数的组织原则,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了办法。他这个人是典型的知识分子气,说大话、吹大牛是好手,干实际事就不行。掀热潮、鼓情绪,打开新局面,搞得热热闹闹、轰轰烈烈,他倒是很有一套办法。要是扎扎实实干点事,他就坐不住了。有的事他左得要命,有的事他又右得出奇。出风头的事,他比谁都厉害,倒霉的事他常常推得一干二净。比如打仗这件事,他常常不按照军事科学办事,心血来潮,高起兴来,什么情况下,都想打打打,遇到点困难,或是碰到敌人来多了,你怎么劝他打,他也往后退不想干。现在这会儿,他见陈昌浩又支持了徐向前,也不好采取强硬、武断的做法。张国焘、徐向前、陈昌浩作为鄂豫皖的三个主要领导人,关系很微妙。张国焘和徐向前可以说是百分之五十合作,百分之五十不合作。那时候三位主要领导人,意见一致,就打胜仗,反之,就要打败仗。陈昌浩大多数是站在张国焘一边的。张国焘、陈昌浩都是从苏联回来的,又是同一时期来鄂豫皖的。张国焘见两票对一票,他说:
“好啦,我不参与你们的指挥,也不干扰你们的指挥,这仗打胜了,全是你们的功劳,打败了,我也不负责任。”
“你是军委主席,你要是不同意打,我们怎么好打呢”徐向前也不相让。
“我成全你们,同意打。”张国焘很不满地说:“我不负任何责任。”
张国焘生气地走了,屋里留下徐向前和陈昌浩,在这一仗上,陈昌浩支持徐向前。坚决同意打,但是,怎么样才能打得赢,他心里可一点谱也没有。他问:
“总指挥,来了这么多的敌人,你打算怎么打赢”
“集中兵力!”徐总指挥胸有成竹地说。
“我们就这么一点兵力,韩摆渡、苏家埠留一部分围困。”陈昌浩说,“还能集中多少兵力呢”
徐洁参谋见总政委提出这样的问题,笑着回答说:
“徐总指挥用兵妙如神,苏家埠、韩摆渡除留下很少部队外,都已换上地方武装部队啦。地方武装呐喊着进入阵地,并不时地在工事里跑动着,敌人以为我们增加兵力要攻城呢。”
“哎呀,你这个人。”陈昌浩睁大眼睛看着徐向前:“真有天大的胆,要是敌人乘机突围怎么办!”
“已经做好了准备。”徐洁仍然笑着说:“留两个团及地方武装担任。这两个据点周围,我军挖有纵横交错、密如蛛网的堑壕、盖沟,敌人要突围而出,比登天还难。”
七
红军集中主力,在六安以西一线布阵待敌。该地丘陵起伏,林木茂密。中有陡拔河横贯南北,是红军运动歼敌的好战场。我们以一部布于樊通桥以东地区构筑工事担任正面阻击;一部主力布于两翼伺机迂回包抄;以一个营和六安独立团至陡拔河以东,佯作抵抗,诱敌深入。
布阵完毕之后,徐总指挥大概也确实太累了,靠着一棵很粗的松树,竞安然地睡着了。
徐参谋接到一个紧急电话,赶紧跑来报告,一看总指挥睡者了,不忍打搅,站在那儿犹豫起来。说实在话,这些天来,徐总指挥日夜操劳,也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总指挥没有睁眼,但却说了话,他轻声地问道;
“正面阻击部队那边来电话了”
“是的。”徐洁说:“他们政委电话报告说,郝国鹏正在过河。”
“他的意思是怎么打”
“把敌人放过一半再打。”
“好,照他的意见办!”
突然,电光一闪,雷声大作,瓢泼的大雨下起来了。
总指挥派到河边侦察水情的警卫员跑回来,连蹦带跳地说:
“总指挥,河水涨了,涨了!”
徐总指挥站在大雨下,仰望着瓢泼大雨的苍天,兴奋地说:
“老天爷。你也帮助共产党啊!”
再说,敌先头部队一个旅,与我诱伏部队接触后,即不顾一切,冒险冲过陡拔河,向红军阵地猛攻。红军利用工事予敌以重大杀伤后,向敌发起猛烈反击,敌军大乱。这时,下起了暴雨,河水猛涨,遭红军沉重打击的敌人仓皇后退,不明情况的郝国鹏勒马举枪,狂喊道:
“冲过去,过河者有赏!”
过了河的敌兵仓皇后退,狼狈不堪。正过河的敌兵惊恐喊叫,拥挤慌乱。未过河的敌兵狂喊乱嚎,蜂拥下河。
陡拔河两岸,敌人自相践踏起来。而此时此刻,暴雨如刀,河水如虎,子弹横飞,吞噬着郝国鹏的两万大军……一具具敌尸顺水漂下,一声声哀叫凄厉刺耳。
红军乘势冲杀,敌落水者无数,敌人迅速即大部被歼。
河西岸的敌后续部队,见先头旅被歼,慌忙抢占老牛口、婆山岭等地顽抗。红军左右两翼部队,已完成从敌侧后迂回包抄的任务,将敌完全包围。我军发出总攻击令,红军的七个团与游击队、赤卫军多路突击,向敌猛烈穿插、分割、围歼,并突入敌纵深,一举打乱了敌指挥系统,至下午五时结束战斗,两万多敌军全部覆灭。敌总指挥郝国鹏亦被活捉。
雨过天晴,松枝嫩绿。在松树林的指挥部里,总指挥和总政委正在临时搭的石桌旁,和总指挥部的人员正在谈笑风生地下棋。
这时,郝国鹏被押上来了,真是一只斗败的鸡,垂头丧气。
徐总看他那个样子,想缓和缓和气氛,便笑着说:
“郝师长,来,下一局如何”
郝国鹏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说:
“败军之将,岂敢谈兵。”
徐总指挥看了郝一眼,问:
“怎么,输得不服”
郝国鹏摇摇头,说:
“唉,输得糊涂。”
徐总指挥笑笑,说:
“难得糊涂啊,啊!”
众人大笑。
这时,郝国鹏上前,说:
“斗胆请问,你哪来的兵打我”
徐向前把五个指头一捏拢,做了一个手势,说:
“集中罢了。”
“那苏家埠、韩摆渡围城部队昵”郝国鹏又问。
徐向前笑笑,十分轻松地说:
“虚张声势而已。”
郝国鹏翕着嘴,吃惊地咋舌了半天,说:
“好胆量,好气魄,帅才,不愧是帅才。”
徐向前总指挥淡然一笑,说:
“过奖,过奖。”
“再问一句,贵军下一步如何动作”
“红军已围困苏家埠多日。”
“不过,委员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郝国鹏又提醒说:“从几个方面调来的援助大军就要到了。”
徐向前总指挥漫不经心地问:
“几时”
“顶多半个月!”
“晚了。”
但是,郝国鹏仍然坚持者,说:
“苏家埠还有一万人,且城防坚固,守上半个月是不成问题的。”
徐向前打断了郝国鹏的话,一挥手,下决心似地说:
“十天之内,苏家埠将踩在我红军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