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泉和独眼龙一天没有攻下木城寨,心里也很着急,天黑下来以后,赶紧跑回张家店。
张荆歧见了他们,着急地问:“打了一天,还没有消灭完?”
顾泉心里挺不是滋味,你坐在家里倒挺自在,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们拼死拼活一天,也没见打死多少人,消灭完谈何容易,但是,一天的实际情况他不肯如实说,却扯了一大堆谎话:
“哎呀呀,总会长,你可不知道,那一帮人可厉害啦,我们进攻十二次,胜了十二次,那一次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但是,他们狡猾得很,一到我们要消灭他们,他们就躲到寨里去了,后来,我组织人爬梯子攻寨,攻了一会,看天黑了,才没有再攻。”
“那你打算怎么办?”张荆歧不动声色地问。
“夜里继续攻。”顾泉回张家店是来讨办法的,没想到总会长竟用这个口气问他,他也只好用试探的口气,说:“组织人爬梯子攻寨,或放火烧寨子。”
“夜里让弟兄们好好休息。”张荆歧既不是生气的样子,也不是高兴的样子,说话心平气和,他说:“今天夜里,他们一定会加倍防范,我们打仗是靠一鼓作气,是靠勇敢和威力取胜,不可夜战。叫他们夜里忙去吧,我们吃饱饭睡足觉,养足精神,明天一鼓作气攻进寨去。”
“总会长所言极是。”独眼龙帮腔说:“明天要是再攻不进寨去,怎么处罚都行。”
“倒也不必。”张荆歧是个声色不易外露的人,他心里有一套想法,嘴里常常不说出来,脸上又很难表现出来,现在他也露出了心中的急躁情绪,说:“不过对付他们,时间倒也不必拖得太长。”
顾泉和独眼龙的信心倒是很足的,第一天没有取胜,他们也感到太急躁,结果是欲速则不达。这会儿,他们从张荆歧的房里出来后,便命令各枪会的大小头目,叫大家把木城寨围得紧紧的,不准有一点疏忽,不让农民自卫军突围出去。一切吩咐妥当以后,他们就到一边吃喝去了。
农民自卫军的二、三大队,说是休息,其实谁也休息不了,大敌当前,谁能不着急。王宏树和许其朋因为第一天没有轮上出战,心里很着急,尤其是许其朋性格刚强,骁勇异常,他对王宏树说:
“我看了一天,红枪会就仗人多势众,看他们的武艺也没有什么,我心里真是憋不住了,明天轮我们出战,你看我的吧!”
“我佩服你的勇敢,但是,打仗不是儿戏。”王宏树说:“不能鲁莽行事。”
“我是个粗人,只能办粗事。”许其朋说:“磨嘴皮的事,那是你们的事,我只管死打硬拼。”
他们两个在老乡家里,一盏油灯的灯草芯添了好几根,他们不但谈论这一仗的前途,而且还谈论着革命的前途,未来的美好前景,就像山缝里流出来的泉水,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第二天,太阳一出来,激烈的战斗就开始了。北门首先发现了情况,一队一队的红枪会会众扛着梯子涌向寨门。
王宏树不等郭志浩发话,就抢着说:“今天轮到我们出战啦!”
郭志浩看到王宏树、许其朋在组织战斗,点点头,说:
“你们出战要多加小心,红枪会这帮人最厉害,人也最多,和我们多次较量过,我们有对付他们的经验,他们也有对付我们的经验,你们出战,我叫三大队防守其他寨门,让一大队稍微休息一会,必要时再支援你们。”
“副司令,你就放心吧。”许其朋说:“我们绝不会让他们攻进寨来。”
“我再到别的地方布置一下,然后再来。”郭志浩看这里已安排就绪,就到一、三大队去布置了。
那顾泉自代替了豫九聋子以后,觉尚负伤后再也不出面了,红枪会他就亲自抓了。张家店在木城寨的北面,他就把红枪会布置在北寨门外,七里坪在木城寨的西面,他就把黑枪会布置在西寨门外,怕的是七里坪来援兵,白枪会和其他枪会,他就布置在南寨门和东寨门外。红枪会仗着人多势众,处处骄傲得很,老大得很,昨天,黑枪会打得挺窝囊,今天,他很想露一手,显显本事。
只见那红枪会会众架着木梯子往上爬,他们接受了黑枪会的教训,队形一点也不拥挤,每个木梯子后面跟着一队人,就像无数条长蛇滚滚蠕动。
王宏树、许其朋看到红枪会摆的是长蛇阵,便挑选了许多身强力壮的战士,拿着大刀、长矛,红枪会上来一个砍一个。红枪会会众比较勇猛顽强,你砍了他,他也往上爬,而且越上越多,越上越勇。到了后来,一只木梯子上能爬上十多个人,大家就用长矛往下刺,就像串糖葫芦似的,一下子能刺住几个,但也挡不住,会众还是拼命往上爬。
许其朋生性急躁,他看到红枪会会众往梯子上越爬越多,总想不出对付的好办法,忽然,他眼睛一亮,办法有了,他叫大家用木棍子推梯子。因为木梯子短,够不到寨墙上面,红枪会会众也很着急,他们想爬上梯顶再扒到寨墙上,但总是不易得逞,所以,就越涌越多。农民自卫军战士,按照许其朋的办法,几个人一起用粗木棍子向下顶木梯子的上端,有的木梯子上端有铁钩子,但也顶不住木棍撬,有的梯子向左右歪倒下去,有的向后倒下去,爬到梯子上的会众,就一齐摔了下去,摔得鼻青脸肿,鬼哭狼嚎。
红枪会依然不停止进攻,梯子被推倒了,又组织一批上来,架起木梯子又往上爬。这个时候,寨门前面的会众有些踊挤了,长蛇阵的队形也乱了。许其朋一看,倒是杀伤会众的大好时机,手里拿了两把锋利的短刀,“呵啊”地吼喊一声,从几丈高的寨墙上跳了下去。
王宏树听到霹雷似的吼喊声,抬眼一看,许其朋已经跳了下去,他大吃一惊,想叫其上来,已经来不及,再叫别人下去,谁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真是爱莫能助,只好由他孤身奋战了。
许其朋就有这么大的本事,向上,他一跟头能翻丈把高,向下,能翻几丈深。现在这会儿,他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落在地上,正好落在人丛里,他拿着手中的两把短刀,左右开弓,见人就砍,不大一会儿,就被他砍倒十多个。正在指挥会众爬梯子的副教师爷苟歪歪,见一个莽汉突然挥刀杀了来,也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赶紧过来,想看个究竟,苟歪歪也是有点武功的,他见许其朋勇猛无比,便迎上前去,对打起来,他们打了有三十多个回合,砍来戳去,不见胜负。刚才许其朋猛杀猛砍一阵,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又奋战三十多个回合,不能取胜,不免有点着急,一怒之下,奋起一刀,把苟歪歪的左胳膊砍了下来,苟歪歪惨叫一声,跑回去了。
爬梯子的会众见状,一下子乱了,你推他搡,你喊他叫,嚷叫着往回跑。
许其朋没有追,他看红枪会会众丢下梯子往回跑,便顺着梯子往上爬,离寨墙有三、四尺时,一个跟头翻到寨墙上来,站在王宏树的面前,说:
“他们不够朋友,还没打过瘾,就跑了。”
在寨墙上的人,个个都看得清清楚楚,都打心眼里佩服,王宏树紧紧抓住许其朋的手,说:
“哎呀呀,许老弟,你冒这个险,可把我吓坏啦,想助你一臂之力,没有你那个本事,想打石头、瓦片吧,又怕误伤你,真把我们急坏啦!”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许其朋说罢,赶紧端了一大瓢水,咕噜咕噜地把水喝下去了。
“许老弟。”王宏树说:“没有我的话,以后不准你再这么干了。”
红枪会这次进攻败下去了,站在寨墙上的战士,个个都看得很清楚,阵地前一点也不安静,那些红、白枪会会众来回在阵地前晃动,谁也不敢有半点疏忽。
隔了两、三个小时,红枪会又发动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的进攻,一直到第十五次的进攻,都被打退了。
到了第三天,顾泉改变了战术,采用四面开花的战法,在寨子周围同时发起攻击,尤其是西面,攻势非常凌厉,黑枪会的会众个个都像火人似的,农民自卫军到处奋战反击,到了第三天夜里,攻势一点也没有减弱。农民自卫军则感到力量不足,抵挡起来有些困难,尤其是经过三天的战斗,战士中也有些伤亡,吃和住也发生了困难。
敌人看出了这一点,到了第四天,突然停止了进攻,个个拿着石头、砖瓦、泥垡头往寨墙跟前仍,他们想把寨墙和外面垫平,进攻时就不用爬梯子了。他们仗着人多,决心围困到底,农民自卫军又没办法下寨外去清除被垫的东西。情况越来越严重,越来越危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