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建农民自卫军工作开展得很顺利,大家纷纷报名要求参加。但是,规定的条件很多,有很多人想当当不上。像罗大虎这样的积极分子,像在学校里的学生中涌现出来的积极分子,都因为年龄小不让参加,这可把他们惹火了,他们闹起来了。
带头闹的是罗大虎。
他闹也是有原因的,成立农会时,他就参加了。在斗土豪劣绅的时候,在打红、白枪会的时候,他表现得非常积极,能扯开情面,能站稳立场。平时,他又是楚汉华、许其朋的得力助手,送信,找人,跑腿的事,他勤快得很,打红、白枪会,他虽然年纪小,但也参加过战斗,而且还把他妈妈也发动起来,积极想办法制造竹枪,一酝酿组建农民自卫军的时候,他就全知道。他心里想,当农民自卫军少不了他,所以,他脑子里整天想的是当了农民自卫军以后的情景,他听说当了农民自卫军,每人发一支枪,他想,要是身上背了枪,多威风,多神气,多来劲。他经常在睡梦中梦到自己背上枪去打仗,万万没有想到,在宣布名单的时候,竟然没有他,他的脑袋一下子炸了,浑身根根神经发懵,难道我罗大虎犯了什么错误了吗?难道我罗大虎不能干吗?我天天和大家在一起闹革命,现在人家都当上了农民自卫军,剩下我一个人,就得回家去了,闹革命也闹不成了。这怎么能行呢?罗大虎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你们要真是这么做,还不如拿刀把我杀了呢,于是,他下决心非闹不可。
既然打定主意闹,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一下子就闯进了会场。这个会就是组建农民自卫军的会议,到会的并不全是七里坪的人,还有潘家河、阮家店、箭厂河、高桥、程璞畈、乘马、顺河等地的人来参加。会上讨论得很热烈。罗大虎闯进去以后,也不管那些正在热烈发言的人,大声地质问郭志浩、戴树民、楚汉华,说: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参与农民自卫军,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们。只要你们把问题说明白,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们不要我闹革命,我自有地方去闹革命。”
参加会的人,一看闯入一个小孩,先是吃一惊,说话也就停下来,后来听小孩子说的一番话,觉得口气还很大,就想看看七里坪的同志如何处理这件事。
七里坪参加会议的人比较多,先是郭志浩说:“罗大虎,什么原因也没有,就是因为你才十五岁,农民自卫军跟农会不一样,今天打到东,明天打到西,你小,不行。”
“我小,我这么大的个子还小。”罗大虎的气更粗了:“我问你,哪次斗土豪劣绅我落后了?跑腿、送信、喊人、站岗、放哨,什么时候我叫过苦、喊过累,哪一件事我比别人少干了?”
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谁也看得很清楚,罗大虎的表现相当好,郭志浩也说不出罗大虎的半个不字。他说:“你不当农民自卫军,照样可以在农会里闹革命嘛,等上一两年再当农民自卫军也不晚嘛。”
“打仗的时候不让我当农民自卫军,仗打完了再让我当。”罗大虎脖子一挺,说:“哼,我才不干呢,太平时期叫我当司令我也不干,还觉得不光彩哩!”
楚汉华觉得这样会影响开会,他想把罗大虎先打发走,说:“大虎,我们现在开会,你先走吧,你的事,等开完会再说。”
“不,我不走。你们研究农民自卫军的问题,我这个问题就当场研究吧。”罗大虎往屋里各人脸上扫了一下,说:“如果到会的人都不同意我参加农民自卫军,我再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小同志好凶噢。”高桥区的一位同志说话了,他是高桥农会的领导人,大眼睛,大高个,说话挺和善。罗大虎前一时期跟戴树民去高桥时,曾经见过他,听说他原是木匠,姓黎,名叫明伯。这时候,只听黎明伯说:“我看农民自卫军里有几个这样凶的小同志也蛮好嘛!”
“我相信你们当中有能人,木匠叔叔就比你们高明。”罗大虎睁着炯炯发光的两只眼睛,朝着郭志浩说:“你看人家考虑问题多周到。”
一条长板凳上坐着的三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戴树民说:“行啦,农民自卫军里有你一个。不过,你年纪小,打起仗来照顾不到,你也不要有意见。”
“放心吧,到时候我还要照顾你哩。”罗大虎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出去了,临走时,还特地跟黎明伯说:“我们叉了好多甲鱼,让你美美地吃一顿。”
“好哇,你们的甲鱼叉真厉害,又叉红枪会,又叉甲鱼。”黎明伯哈哈大笑,“我一定吃,一定吃。”
罗大虎走后,大家正准备继续讨论,张炳、张行又来了,他们是七里坪学校里年纪最大的学生,是戴孟雄的得力助手,他们也是因为年龄不到,当不了农民自卫军,曾经和戴孟雄闹得不可开交,他们也学着罗大虎的办法,闹到会场来了,他们也下定决心,当不上农民自卫军就不罢休。按说,这两个人的年龄比罗大虎还大一点,但个头不如罗大虎壮实。他们两个来会场一闹,可叫郭志浩、戴树民为难了,答应他们吧,农民自卫军里收了好多娃娃怎么行呢,打仗又不是闹着玩的。他们怎么做工作也不行,只好又答应两个人的要求。
张炳、张行走后,又来了五、六个妇女,有大姑娘,也有小媳妇,个个身强力壮,没有家庭牵挂,她们也是来要求参加农民自卫军的。这个事,他们考虑来考虑去,怎么也不能答应,直到答应她们等打仗时让她们到前线送饭,这才走了。
等她们走后,戴树民不好意思地笑着对大家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儿的事真多,耽误了大家的宝贵时间。”
“哎——,这是好事嘛。”黎明伯笑笑说:“通过这几批人,使我们看到七里坪的工作搞得不错,农民兄弟真正发动起来了,如果全县农民觉悟都这么高,力量就不得了啦!”
“我们那里也是。”乘马岗的同志说:“开始动员大家参加农会,害怕得很,不肯来参加。现在这会儿不管干什么事,你不叫他参加还不行。”
“这就是觉悟的表现。”黎明伯笑笑说:“”孙中山先生叫我们唤起民众,这民众一觉悟起来,力量就大无边了。”
大家如此这般地又谈论了一番,这才又把话题转到建立农民自卫军上来,一直到后半夜,才把思想统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