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书库>黎明的曙光>第44章 江边1

第44章 江边1

韩耀光又一次挑事,把许其朋抓进城,没想到韩守业又把事情给弄糟了,还得罪了警察局局长和商会会长。父子俩一商量,准备了一桌好菜好饭,选在夜里十二点请客。

韩耀光在黄县是头号大地主,家里的财产谁也估不透,光住宅就有三处,在七里坪有一处住宅,是他祖辈住的地方,他大部分时间也住在这里,几道院落,密密麻麻的有几百间房子。在县城东北角龟峰山有一处住宅,那是他同军阀夏梦石交朋友的时候,两个人高起兴来盖了两幢别墅,夏天到那儿去避暑,后来,夏梦石忙着在外面做官,去得不多,他也就很少去了。在县城里又盖了一处,没有七里坪的房屋多,但比那儿好。所以,他每年都有一段时间住在城里。自从韩守业做了县长,他觉得乡里不大太平,就一直住在城里。

他是韩家历代地主中最残酷最凶恶的一个。韩姓家族有好多分支,有的人家与他早已没有往来,有的早已成了他家的佃户。那些富有的人家,分布在武汉、长沙、南京、上海、苏州、杭州等地开公司、开当铺或做官,只有他留在家里继承祖业、经营田产,他一家只有几个人,服侍他们的就有几十个人,什么管家、保镖、家丁、轿夫、奶妈、丫头……一大串子。韩家人出门,不是坐轿子,就是骑马,前呼后拥。

近日来,韩家留在乡下的人,也不少搬到城里来了。

夜十二点,被请的客人按时到了,客人并不像往常的那么高兴,而韩家父子却高兴得很。这次只请了两位客人,陪的人也只有韩家父子和崔彪。

崔彪给每人斟上酒,韩守业端起酒杯,分外客气地说:

“我任职县长以来,这是第一次私下里请客,所以,选在半夜里,兄弟我略备水酒与小菜,请你们品尝品尝,酒味虽淡,菜着虽差,但说明我们情投意合,遇到危难,能同舟共济。”

斐玉文端起了酒杯,听韩守业这么一说,又把酒杯放下了,叹了一口气:“韩县长,你家酒美菜香,款待热情备至,我很感激。不过,这酒我喝不下去。”

韩耀光一愣,也跟着放下酒杯,问:“这是为什么?”

斐玉文见大家都放下酒杯,忙说:“七里坪商会会长被人杀了,没人替他申冤,我求曹局长抓来许其朋,实指望县长重判偿命,讨还血债,没想到县长把人放了,还把我在农民面前亮了底,那天,我要不是躲得快,说不定会被农民的乱棍打死,成了冤鬼。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怎么,你还在为这事生气哪!”韩守业倒是恬不知耻地问:“你们说,这场斗争,我们是失败了,还是胜利了?”

斐玉文差点儿要哭出来,没想到韩守业还会提出这么个酸不溜溜的问题,心里越感到窝火,他说:“请你们父子原谅我不会说话,七里坪农民扬眉吐气,我们是一败涂地。实话对你们说吧,我已经准备好一笔钱,准备去武汉呀,省得把脑壳丢在黄麻城呀!”

“是吗!”韩守业淡淡地笑笑,又转过头来,问:“曹局长,你说呢?”

“不算是一败涂地,也是败得窝囊。”曹鸿彦说:“我这个人,只图痛快,要杀,就开一场杀戒,谁不怕掉脑壳,何况那些种田佬。可是,你县长让了步,你让吧,好戏在后头呢,就等着看热闹吧!我没有钱财,我不怕,实在混不下去,我带人上大别山当土匪。”

“能有这么严重吗!我看,得失之间,不在一时一地,有些事看来失了,实际上得了,有些事看来得了,实际上失了。”韩守业说:“要想对付几个进城闹事的农民还不好办,警察、民团开上去,不打他们就自散。再不行,让魏师长派部队来,这些都好说。但是,这样做,反而把农民发动起来了。我们这样客客气气地,他们不也是客客气气地走了吗!对你们说吧,我还想跟他们实行减租减息哩!农民的眼光短浅,给他们点好处,革命劲头就不足了,你要是逼得紧,他们要同我们拼命,我们就更费劲了。再说,打蛇要打头,农民再多我也不怕,怕的是那些带头的。我们要通过各种方法,把带头的一个一个地搞垮。这场斗争,看起来吃点眼前亏,但带头的我们都清清楚楚了,我看应该说是我们胜利,胜利!”

“武汉来的几个搞农民运动,那不过是心血来潮,他们中不少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在农村里吃苦受罪,长不了,我自有一套对付他们的办法。”韩耀光说:“至于楚汉华这个人,没人在他后面出点子,他啥也干不了。这个人,早晚我要把他的脑壳割下来,挂在城头上示众!”

“原来你们是有宏谋大略啊。”斐玉文赶紧端起酒杯,说:“这酒,我喝!”

曹鸿彦也赶忙端起酒杯,说:“韩县长,我这个人没有文化,你只要把话说清楚了,掉脑袋的事我也敢干,我最恨不明不白的。”

“不忙,刚才我请你们举杯,你们不举。”韩守业现在连杯也不拿,他说:“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呢!”

“那请县长快说。”曹鸿彦心急了。

“我深更半夜请你们来喝酒。”韩守业说:“是有事要请你们帮忙的。”

“好说。”斐玉文说:“县长,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说。”

“对,对!”曹鸿彦说:“我们听县长的。”

“我们这是关起门来说话的,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夏司令给我们五十支崭新的德国造。”韩守业说话声音像蚊子叫:“你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哎呀,县长,你哪是请我们的客。”斐玉文一下子警觉起来,“你是要放我们的血罗,我可是没有钱。”

“斐老板,谁不知道谁,刚才你不是说已准备好一笔钱吗。”韩守业说:“这还不都是大伙的事,也不是为我县长一个人。”

斐玉文看没有办法,便问:“要放我多少血?”

“我出三十支的钱。”韩耀光说:“你出二十支的钱。”

“我只准备去武汉的盘程钱。”斐玉文想耍滑头。

“哎呀,斐老板,不要舍不得啦。”曹鸿彦不耐烦地说:“要是农民闹起来了,你脑壳一掉,钱全是人家的。”

“你曹局长倒很开通。”斐玉文斜睨一下他:“你准备拿多少?”

“好啦,就这么定啦。”韩守业说:“他出力,他和崔彪带人去武汉取枪。”

“这事我包啦!”曹鸿彦下了保证。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把枪丢了,要拿你问罪的。”

“放心吧,枪要是从我手里丢了,脑壳我自己割!”

“好,我们痛痛快快地喝酒。”韩守业端起酒杯,同几个人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一道又一道的菜,一杯又一杯的酒,几个乌龟五八在一起,话越说越多,一直喝到天快要亮了,韩守业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说:

“这件事谁要是走漏了风声,可不要怪我不客气。”曹局长和崔彪现在就动身,你们到了武汉,再拆开这封信,地址、找何人、暗语、如何运,都写得清清楚楚。

斐玉文走了。

曹鸿彦、崔彪骑着两匹快马,离开了黄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