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耀光整天急得要死,韩守业整天就跟没事的一样,没精打采的,有时嘴里还哼着情歌小调。
韩耀光总觉得儿子当了县长,算得上当今黄麻一圣。县长应该有县长的气派,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就好好烧啊,只要你县长一烧火,七里坪也就不用操心了,可是,当县长的韩守业就是不费那份心。
他私下里给李玺壁下了保证,第一天,李玺壁给他送了一封信,只有两个字:无事。他叫人带了一封回信,也是两个字:找事。第二天,李玺壁又送来两个字:平安。他又回了两个字:挑事。第三天,李玺壁又送来一封信,说:准备挑事了,他立即回信,说:我这儿人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身。
到了第四天,他早早就起来等着,一上午不见有什么动静,他心里有点儿着急。中午吃了点饭刚想午休,李玺壁家的第一匹快马来送信了,他知道七里坪干起来了,一阵兴奋,哪还能睡觉。他希望后面的马也赶快来,因为他们事先约定的记号,第一匹马只是个信号。
过了个把小时,第二匹快马又到了,他知道农会已经找李玺壁的麻烦了。怎么办呢?不能让人家有什么危险吧。但他又一想,既然事情闹起来,那就好好闹下去,把农会有多大能耐都摸摸清楚,想到这里,他心里沉着得很,暗自说:你李玺壁也要沉得住气啊,没有什么大了不起的。后来,第三、第四匹马都来了,虽然他不知道虚实,但他知道情况严重了。
李玺壁走前的那天晚上,他满口答应随时随地派人,那是为了壮李玺壁的胆,实际上他什么准备也没有。他也没有想到会有什么危险,这会儿,他也着慌了,就赶快找儿子商量。
“守业,李玺壁是我派他回镇上去的,事先没跟你商量。”
“我知道。”韩守业跟他老子不一样,平时沉默寡言,但遇事心里有主意。这些天,韩耀光是春风得意,而他并不太高兴,原因还是在他的婚事上。用实实在在的话说,他是很高兴,又是很不高兴,说他很高兴,他有夏梦石这个岳父做靠山,天底下到哪找去,一辈子的前程用不着发愁,他一句话,县长就到了手,县长不过是个临时跳板,比县长更大的职位在等着他哩……说他很不高兴,他老子五十多岁,得了一个谁看了都眼馋的小姐,而他才二十几岁,比他老子长得还秀气,却娶了个谁看了都吃惊的丑小姐,而且这位丑小姐仗着她老子是司令,皮气坏得出奇,喜怒无常,常常使韩守业哭笑不得。在这个问题上,他总是恨他老子,恨他老子不应该为了自己而坑了儿子。所以,韩耀光总在吵吵嚷嚷七里坪的事,他心里也有一套打算,可就是不往外说,存心在气他老子。
“既然你全知道那就好。”韩耀光咄咄逼人,“李玺壁四次派人送信告急,我答应派人去支援他,你说怎么办?”
“屁大的事。”韩守业伸伸懒腰,“也值得大惊小怪的!”
“什么,好大的口气!”韩耀光又跺起了脚:“七里坪不是你管的?送信的人,左一声县长,右一声县长,你一句话也不说,我问你,你心里到底打什么主意?”
“没有打什么主意。”韩守业说:“李玺壁不就是一只狼吗?挨点斗有什么关系,让农会狠狠地斗,只要农会把所有的办法都拿出来,我们就有办法了。现在只要不威胁到我们,就不要去插手。”
“我给李玺壁打过包票,说的话不算数,不就是放屁吗!”韩耀光总想摆摆自己的威风,用力地迈着八字步,在屋里踱来踱去。
韩守业笑笑,说:“三只狼你不是不喜欢吗?你不是说过不除掉不甘心吗?现在你怎么又心疼起来了?至于这个年头,谁能给谁打包票,以后见到面,话还不是由你说,他还能怎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