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眼中净是惊恐,手指指着外围的狼群,立刻发开喉咙大喊:“夜狼来袭!”可惜整个营地已经乱成一片,没有几个士兵听到他说话。
嗷呜!夜瞳引吭嘶吼,万狼齐啸,突如乍至如平地惊雷,众士兵不自觉将头转向营门之处,有人立刻双腿发软,目瞪口呆。
名符其实的万狼奔腾!
士兵被这震撼的场面所吓,目光已经无法顾及跟在其後的洛沧以及一众骑在夜狼上的暗黑一族。
暗狼骑首次出现世人面前,犹如来自地狱的恐怖骑士,冷漠冰寒的眼神,在他们眼中只有死人,没有苟活一辞。
领军的洛沧跨下的蠍子驹,正高高昂起牠的蠍子尾,彷佛是黑暗君主般,身在夜狼之中,没有丝毫不安,众暗狼骑手执二尺弯刃,微弱的光明照映出墨乌光芒,中央一道放血槽沟,如狼牙利爪,目的只有杀戮二字。
躂躂!沙沙!随着蠍子驹的小踱步,暗狼骑缓缓跟上,致命的节奏,沉默与黑暗拢聚成一股地狱般的氛围。
短短数百丈,根本无法给基坦军过多的反应,对於狂奔而来的夜狼,眨眼即过。
没有给士兵留下反应的时间,杀戮立即开始!
啊!负隅顽抗的士兵立刻被掩没在箭雨之中,又或夜狼的獠牙利爪下,又或暗狼骑的刀下,死法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是临死前的惨叫和沾满身子的鲜血。
就在此时,又有士兵发现两翼居然出现敌人,内有战马乱窜,外有三面挟击,主帅已死,军心惶惶,在这样的压力下终於有士兵承受不住,开始从来路脱逃,其中动作最快的便贵族副将。
收拢一群残兵败将後,压根没有反抗的心思,贪生怕死的性格立刻展露无疑,虽然这群基坦士兵是参与海约城的老兵,但今晚一连串紧紧相叩的计谋,已让他们心惊胆跳,而将为兵之魂,如今一死一逃,还叫他们打什麽,自然是能逃就逃。
溃败!想不到居然演变至此,原本预计会遭遇的抵抗,也因副将的贪生怕死,烟消云散,流风那计刺杀要记首功,其余几乎照着诗玄禅的计谋来进行。
完美的一次伏击,除开十几名佣兵意外伤亡,包括先行潜入的流风等人,都全身而退,基坦两万士兵仅剩数千人狼狈而回,重点是兵荒马乱之际,根本没有人知道道底来了多少敌人,只觉得草木皆兵,刚昇起的勇气立刻被打散,败军之勇,不足道哉。
穷寇莫追,这是诗玄禅下达的最後一道命令,若是激起敌人的拼死之心,那就得不偿失。
佣兵俐落地收拾战场,取走所有能用的物资和战马,牠们可是上等战马,市价不斐,暗狼骑与夜狼早已远扬,好似一道黑色飓风,摧枯拉朽地毁掉一切,便毫无声席地消失在黑夜之中,没有人知道诗玄禅何时调来他们,这神鬼莫测的举动,宛如刺入敌人心脏的匕首,足以一击毙命
空中秃鹰盘旋,不时飞掠停下,利用尖锐嘴喙和利爪,享用牠们难得的大餐,无顾大火燃烧过後的余烬,犹自散发出烧焦味,混杂着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恶,景象却是如此怵目惊心。
身着基坦军服的几人,骑着战马前来,虽然时过数日,鲜血融入地面已变成墨黑,屍曝荒野,连绵数里,死状凄惨,少眼缺胳膊断腿比比皆是,让身经百战的几人
眼中也泛起惊悚的精光,足见当时杀戮是惨烈。
是杀戮,不是战争,在贵族副将狼狈而回的当时,一直冷静如冰的诗兰安,脸上不禁泛起一丝诧异,想不到稳健的宏竹居然会溃败,而且败得如此惨,如此快。
领军居然是诗兰安,在知晓所有的经过後,他便知库曼城已不可为,留下军团长演练攻城战,亲自前来查勘现场,应证幸存的残兵所说得经过,仔细走过每一寸。
马厩、主帅帐、两边山坡、营门外围浅而凌乱的狼爪印,配合着地形,当晚的经过如走马灯地在脑海闪过,半路被设伏拦截,纵火战马惊,主将被当场刺杀,全军乱成一团,夜狼大举入侵,这一环扣着一环,想不到一个小小佣兵团,竟有如此卧虎藏龙之辈,一点都不逊色於己。
让他心惊的事,还有这次参与人的默契和成熟度,一般说来,佣兵敢袭击军队不是没有,但要如此令行禁止,进退有度,没有一段时间的磨练和训练,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表现,而军情局给的情报,居然只是有经验的老佣兵,这差之毫厘,缪之千里。
诗兰安静静地站在屍骨堆中,扑鼻而来的腥羶臭味,早已无所觉,眼光落在远方山丘,背後就是天策堡,心中油然而生的一个疑问,到底要不要进攻?
“你说睡蛇到底会不会进攻天策堡?”流风躺在一张躺椅上,双脚翘得老高,右手一弹,一颗紫墨如玉的葡萄高高地飞起,准确地落入嘴中,边吃边道。
相较於他**儿啷铛的模样,诗玄禅则是一贯温和从容,袅袅白雾携着淡淡茶香,迎脸而来,轻啜一口,温热香茗在嘴里一抿再抿,暇意无比,直到满意地让茶严喉咙而下。
睡蛇这名自然是针对卧龙而来,知晓流风秉性的他,内心不禁哑然失笑,看来对自家二哥的怨怼不浅,这麽诋毁的词也说得出口,缓缓地道:“不会的,放心好了。”
几日前那战,已经显现诗玄禅算无遗策的鬼神本领,但听他讲得如此肯定,流风还是不免感到诧异地问道:“为什麽?”
“诗兰安看似都喜爱光明正大地制造两军对垒的态势,但实际上,却都是已经大局在握才会如此作为,所以他看似强大坚韧,实则小心谨慎,这种人生性多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在他没有摸清楚天策堡真正实力之前,是不会有所行动。”
喔!流风终於明白诗玄禅为何要半路截击,除了出奇不意外,就是保存天策的秘密,让诗兰安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诗玄禅沈静的面容下,还有一点没有说出,二哥的性格,他早已熟透,闭着眼都能知晓他的大概模式,至於小细节则无关大局,另外就是他布置的一点小手段,让基坦的探子将模糊不清的讯息送出,才会导致二哥判断错误。
诗玄禅这诗氏卧龙的身份,除了天翔外,并没有人知道,当初他加入,可是跟洛沧混在一起的马贼,任谁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诗氏卧龙居然会沦为马贼,自然不会察觉他的用心和身份,不过有天翔的信任支持,他的智慧和魔法实力,让大家早已接受他。
至於诗氏卧龙有三人,除了少数几人外,世上又有几人知晓呢?
“那我们现在呢?”流风虽然有小聪明,喜出偏锋,但就不喜爱策划安排,於是开口问道。
“休息罗!看着基坦退兵。”诗玄禅悠然地道。
退兵了!
圣凯军在城墙上冷眼地望着基坦军有条不紊地退去,奕烨望着殿後的骑兵,精良装备,军威恢宏,心中便打消追击的念头。
基坦军来得猛然,退得安然,搞得圣凯军一头雾水,这麽不痛不痒的攻城战,他们当作是库曼城观光吗?
奕烨自然不会如此想,和诗兰安一样,再收到天策堡传来的消息,他对基坦退兵一事便了然於胸,这里果然只是障眼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奕烨将视线拉远,方向对着青水滩,国王的密令还言犹在耳,看着天策堡,话中之意不言可喻,暗指妹妹凤雪舞的安危,至於天策佣兵团或青水滩,企图征服天下的君主,哪会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
不过天策所展现的战力,真的出乎他意料之外,如今青水滩就像绵里针,看来软弱,暗藏锋利,诗兰安已经狠狠被扎了一针,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流血心疼总难免,不过没有天翔和凤雪舞的天策,还能如此果断,毅然选择半路截击,打得基坦军一个措手不及,毫不拖泥带水,大家会不会太轻视这个宛如旭日东昇,里面净是卧虎藏龙之辈的佣兵团。
诗兰安退却一事传开,众人终於明了基坦的布置用心,好一招声东击西,若不是库曼城反应及时,恐怕真得会被基坦一举得逞,直到此时玄南大陆的寻常人民才确切地感受到战争来得如此地近。
庄稼老翁脸上那纯朴的笑容已消失不见,皱纹满脸的沧桑中,多一丝忧虑的神色,富贵人家心慌慌,四处托人打探消息,战争一来,那可不是闹着玩。
最热门的便是佣兵一职,尤其是实力不凡之辈,纷纷被这些富贵人家招入家中,担任护卫一职,不济也可以吓阻那些趁火打劫的宵小之辈,一时间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寻常百姓,心中开始对战争有着抹不去的忧虑阴霾。
如此风气一起,影响牵连之大,范围之广,已经不是大家所能想像,民心惶惶不可终日,於是各国新王,包括商联不约而同地宣布进入一级备战警戒,仅次战争状态。
那些被国家眷养已久的士兵,终於可以开始摆脱那些枯燥无味的训练,赶赴战场,猎取憧憬已久的功勳,受人景仰的英雄幻想,再度发酵,不过在这英雄梦中,又有多少人要魂断战壕。
时值孟夏,炎阳高挂,距离基坦偷袭库曼城已经过了一个月,各国之间的外交口水,不受夏日影响,有越发凶猛之势,如大河汛期,一发不可收拾。
闷热气候让人心头发慌,看似平静,所有人都在等待被称为战争狂人的基坦,再打响这孟夏的第一炮,可惜基坦却如一块顽石,连点个头都不肯,一时间大家都蒙了,基坦什麽时候改了性子,从泼妇变成淑女。
不过总算有人取代基坦,而且一出手就让整个玄南大陆震摇三尺,那只雄踞北方的沉睡狮子,终於发出怒吼,扬起愤怒的鬃毛。
整整三十万圣凯大军,直扑与海菲斯正北交接的雄关,天剑关,山脉连绵,起伏不定,宛如此起彼落的浪头在一瞬间定格般,名称由来是它的一处山峰形状彷佛从天而降,插入地面的半柄巨剑,因此得名。
领军的元帅是罗维,这位个性火爆,行事却稳健无比的老将,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不过如此声势浩大地兵指天剑关,没有能威吓四军的老将,恐怕还镇不住军心。
至於遗留下来的城主一缺,则由奕枫直接补上,如此一来,达克公爵一家在圣凯的影响力,足以让人心惊,宰相外加两名驻守边疆,军事大城的城主,不知情的人投以欣羡的眼光,圣恩眷顾;知情的人则心知肚明,圣迪克虽然登上王位,口中不提,但内心一直没有放弃凤雪舞,藉由这种方式,将达克一家绑在自己身上,用来逼迫凤雪舞,看似专情,则是更加冷酷无情。
三十万大军的调动并没有办法隐瞒多时,圣凯军索性不遮蔽,大张旗鼓前来,也因如此,让众人一头雾水,天剑关可不是起地一丈的小关,不说路程难行,光是高达五丈,厚三丈的结实城墙,足以让人望之兴叹。
天剑关在上一次的大战中,在两国手中不知易手几次,如同沙土般填在这的士兵,几乎数以十万计,时过至今,空气中,土地里都还有着挥散不去的旧时血腥和杀戮斑迹。因此光明正大地硬撼天剑关,在众人的理解中便是患了失心疯。
不过没有人敢小觑圣凯的实力,虽然三十万不足撼动天剑关,但它胆敢如此,必定藏有後着,说不定又是声东击西,或者是暗渡陈仓,总之相信圣凯要强攻天剑关的人,实在没有几人。
海菲斯
海云天眼底狠戾的精光,破坏俊俏丰朗的脸庞,显然对於圣凯的挑绊,感到不舒服,不过熟悉王位多时的他,逐渐收敛年少轻狂,不像往日暴躁,整个人冷静阴沉如冰。
宰相洪启年、军机大城海云睿、史瑞克、宁老四人,海云天二明二暗的左右臂膀,正式在同一室碰面,对面墙壁正悬挂着天剑关附近的地形图。
“根据探子回馈的情报,圣凯的後备军仍源源不绝地往天剑关行军,预估总人数约会在四十五到五十万间,粮食数量充足,工程器械一应俱全。”史瑞克将得来的情报迅速道出。
海云睿道:“我方已抽出天剑关附近大城的守军,包括海青城等,一共十五万人,整个天剑关高达三十五万人,还有守城所需後勤,正由後备部统一调派送往天剑关,国内所有的军事装备,一律以满足天剑关为基准。”
洪启年道:“近几年各国粮食丰收,除开几处少有的恶意囤积,哄抬粮价外,粮价波动不大,另外警备部已严令各城,加紧巡守,以防有人趁机混水摸鱼。”
战时最怕有人趁机哄抬导致民心不稳,这一系列的动作,相当要紧,否则前方打仗,後方失火,到时只怕处理起来更加棘手。
几个都是军政老手,这一系列的事根本无须海云天担心,他需要思考的是为何圣凯是挑天剑关。
没有内应要打下天剑关,简直是天方夜谭,目光落在地形图上,天剑关就像一枚塞子堵在两国的疆界,一旦被拔起,圣凯军就会如泛滥洪水,淹没整个海菲斯北方,重要性由此可知。
不过天剑关的元帅倒让海云天很放心,海碧习,海云天的叔父辈,与海碧别相同,一生戎马全都贡献给边疆大关,手下将领都是他一手提携拔擢,为人清寡刻苦,御下严厉,官兵心诚悦服,说是天剑关的无冕王也不为过。
两名镇守边疆的老元帅,在海云天登基後,便表示一生忠於海菲斯,所以哪怕海云天怀疑自己,也不会将内奸念头怀疑到他们头上。
内奸当然有,大家瞎子吃汤圆,心中有数,也不用大哥笑二哥,但是要起到决定性的作用,那可要藏匿极深才行,海云天忽然开口问道:“海希律?”
当场所有人无不政治嗅觉敏锐,反应灵敏之辈,立刻领略海云天的意思,海希律是否有当内应的可能性?
可能性绝对有,但可行性趋近於零,先不说两者相隔千里远,途中还隔着几座大城,有重兵把守,光是海鹰扬一关,足以让他们踏不出若庸关。
海云睿道:“叛军的士兵尚维持在八万人,不过精兵仅剩三万,其余五万皆是临时拼凑出的新兵,要形成战力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况且有海鹰扬的压制,盼军事气每况愈下,要不是有外人提供粮食,恐怕军心已经涣散。”
宁老适时地补充道:“圣凯还有魔教!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海希律还有另一股外援,明显地在玩两面手法。”
果然是他们!首次闻言的诸位,终於可以肯定自己心中所疑,海希律这是在与虎谋皮。
海云天眼睛一亮,再次确定地问道:“真的?”
宁老道:“是的!刚得到的消息,经过确认。”为此宁老主持的暗探组织还折损好几名精英。
海云天问道:“他们是如何将粮食运给叛军?”
宁老道:“商路转海运!”
“有何对策?”
宁老道:“全国进入战时警备後,粮食已经变成管制品,来往更加严峻,想来他们要动手脚,没有那麽容易,只要将这消息传入叛军控制区域,另外让海鹰扬率军後退三十里,表明只擒海希律一家主谋,降者既往不咎。”
话语辄然而止,却让其余人眼睛为之一亮,好个攻心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