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山岭连绵起伏,茂密的林木参天蔽日。这一带地处六安州之西,广袤数千里,分布着天人山、九仙山、轩辕山、楼子山等无数座山峰,禽兽出没,难觅人迹。此时正值深秋,红叶满山,鲜艳欲滴,鸟鸣幽幽,泉水潺潺。马蹄击在山石上,声传数里,清脆悦耳,回音可闻。人处其间,宛如画中。
此时的天赐却苦不堪言。他自幼生长北方,见惯了一马平川的旷野,低矮平缓的丘陵。乍见此险峰深壑,奇松怪石,虽觉十分新奇,却难领略到半点诗情画意。他身边没有银钱,一路露宿山野,猎食鸟兽充饥。凭借一张硬弓,一身武艺,倒也不愁添不饱肚子。可是这一带荒无人烟,无处栖身。能找到一处山洞尚好,如果找不到,就只好在野外过夜。深秋时节,夜凉如水,冷风飕飕,砭人肌骨。天赐南下时并未携带御寒的衣物。内力尚浅,无法运功御寒。每夜都冻得瑟瑟发抖,将所有的衣物都裹在身上,勉强挨过。数日下来,天赐须发蓬然,尘土满面,衣衫肮脏不堪,俨然是一个野人。
今天天赐的运气实在太差,自早至午没有打到一样猎物。正当肚里饥饿难忍,心中焦灼万分之时,马蹄落处,树丛中忽然惊起了一只山鸡,扑楞楞直上林梢,向远处飞去。天赐大喜,摘下鞍后弓箭,只见那山鸡飘飘摇摇已飞上了半山腰。天赐并不着急,张弓搭箭,瞄的真切。这一箭射去,山鸡应箭而落。
天赐将马匹丢在路边,独自持弓箭钻入密林中寻觅射落的山鸡。拨开茂密的枝叶,走出不远,忽然眼前一亮。前面是一块林间空地,绿草如茵,阳光明媚。林边俏立着一位牵马背剑的蓝衫女郎,正在低头检视手中一只色彩斑斓的山鸡。山鸡上露出一段乌黑的箭杆,正是天赐射落的那只。
见天赐穿林而来,那蓝衫女郎抬起螓首,嫣然一笑,问道:“这只山鸡是壮士射下的吗?好神奇的箭术!”只见她十八九岁的年纪,穿一身骑装,外罩披风,长身玉立,刚健婀娜。鹅蛋形的小脸白里透红,长眉入鬓,凤目瞳瞳,娇柔中流落出男儿的英气。举止落落大方,不见分毫寻常女子的矫揉造作。
天赐顿生亲近之心,忘记了他现在的外貌有多骇人。走上几步,露齿一笑,说道:“不敢当小姐盛赞,侥幸而已。”蓝衫女郎上下打量天赐,神色微变,急退数步,问道:“你是什么人?”语气颇为不善。
天赐暗道:“她讨厌我。我的样子很可憎吗?”低头看看身上肮脏的衣着,摸摸扎手的胡须,顿悟所以。面上尴尬,心中悻悻,驻足不前,说道:“在下是过路人,请小姐赐还猎物。”
蓝衫女郎自知失态,将山鸡抛给天赐,正待搭话。忽见树林中冲出两个俏丽的小姑娘,都是侍女装束,一着红衫一着绿衫,拦在蓝衫女郎之前,双双拔出背上长剑。绿衫侍女叫道:“小姐,当心!”红衫侍女长剑指住天赐,喝道:“站住,不许过来!”
天赐哭笑不得,暗道:“这两个小丫头以貌取人,把我当成了奸邪之徒。我真想伤你家小姐,凭你们两个也拦得住?”既然不受欢迎,何必留下来惹厌。天赐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那红衫侍女却不肯放过他,喝道:“不许走!三妹四妹,拦住他。”树林中又应声跃出两名侍女,一黄衫一白衫,横剑拦住天赐。天赐大为光火,冷笑道:“几位姑娘意欲何为?”那红衫侍女不加理会,向蓝衫女郎道:“小姐,此人相貌凶恶,携带利器,孤身出没山中,一定是盗匪同伙。不能放走他。”
一听盗匪两字,蓝衫女郎长眉陡立,俏脸生寒,喝道:“红缨,白羽,快将他擒下。”白衫黄衫两个小侍女闻令而动,直逼天赐。长剑飞舞,招招不离要害。口中叫道:“放下弓箭,听候小姐发落。饶你不死。”
天赐叫道:“快住手!在下不是强盗。”两侍女如何肯信,喝道:“不许狡辩!”两枝长剑绵绵攻来,快捷狠辣。天赐有口难辩,左闪右避,步步后退,化解来势。他即不甘心束手就缚,又不能辣手反击,伤了两个小姑娘,左右为难,极为狼狈。两侍女占尽上风,只当天赐武功不济,攻势愈加猛烈,打算擒下对手,在小姐面前出出风头。
旁观的蓝衫女郎却看出了危机。天赐门户严谨,步法不乱,只守不攻,未尽全力。一旦出手反击,二婢绝非其敌。她叫道:“鸣环,凝霜,下去相助。”红衫绿衫两侍女应声而出,纵身上前夹击。四枝长剑将天赐团团围住,寒光闪闪,冷气森森,招招不离要害,攻势越来越凶猛。
天赐渐感难以支撑,心中烦躁,大喝道:“你们再不知进退,休怪在下无礼。”红衫侍女鸣环娇叱道:“大言不惭,你试试看。”绿衫侍女凝霜叫道:“弃弓就缚,饶你不死。”说话间手中剑并不稍停,剑花朵朵直刺天赐胸肋。
天赐怒极,不再容让,大喝一声:“小心了!”身形疾转,神出鬼没,铁弓倏出,迅捷如风。只听叮当脆响连声,四枝长剑同时飞上半空。四侍女两手空空,呆立当场,樱口微张,做声不得。天赐笑道:“承让承让!”转身便走。
蓝衫女郎又惊又怒又气又急,喝道:“恶贼!休走!看剑!”叫恶贼时长剑出鞘,叫休走时飞跃而出,待到看剑二字出口,长剑已经直刺天赐后心。这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剑势奇疾,破空之声刺耳。只此一剑,便知她的武功与那四位侍女相比有天渊之别。
遭遇强敌,天赐不敢有丝毫大意,反手挥弓,自下向上用力一撩。弓剑相撞,火花四溅。天赐居然没占到便宜,反震之力将他撞得向前猛跨两步。蓝衫女郎身在半空,无处着力,也被震得倒翻而出。她身法轻灵,在空中一个转折,稳稳落在丈余开外,蓝衫飞舞,煞是好看。天赐暗自心惊。那女郎手中长剑宽不足两寸,长仅三尺,与寻常长剑无异。剑身乌黑,不见寒芒。但份量十分沉重,弓剑相交之时力有千钧。女郎能用此剑,可见腕力之强非同小可,对于一位姑娘则更为难得。
这场争端莫名其妙,对手又极为难缠,天赐心中已萌退志。拉满铁弓,搭上利箭,对准正欲纵身追来的蓝衫女郎,喝道:“站住!”女郎神色大变,驻足不前。天赐冷冷道:“在下与诸位无怨无仇,何故苦苦相逼。再不识进退,莫怪弓箭无情。”弓弦一松,声震如霹雳,箭去似流星,直奔林边的一块巨石。五女转首望去,只见那枝箭已经深深没入石中,只留下一段短短的箭尾。天赐傲然一笑,转身钻入密林,倏忽不见。
蓝衫女郎惊得目瞪口呆,盯着那块巨石,半晌无语。侍女鸣环缓步上前,轻声道:“小姐!”蓝衫女郎如梦方醒,叹道:“好霸道的箭术!以前我在书中看到汉将李广箭射卧石,白羽没入石棱。我只当是言过其实,不想今天亲眼见到了。”走到那块山石前,用力拔出铁箭,托在掌中仔细查看,忽然惊呼道:“这是穿云箭!”
四个小侍女好奇地围拢上来,叽叽喳喳地问道:“小姐,什么叫做穿云箭?”蓝衫女郎将铁箭递给四侍女传看,解释道:“这便是穿云箭,兵器谱上说它:玄铁为镞,精钢为骨,洞金裂石,如入腐土。堪称箭中神物,犀利无匹。”
鸣环道:“这箭好重!”蓝衫女郎道:“此箭重一斤有余,寻常强弓根本射不动它。那人既然能用此箭,手中铁弓必然是落日弓。落日弓据传是上古神物,后羿射日时所用,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落日弓的确是件宝物,没有数千斤的臂力别想动它分毫。神物择主。穿云箭落日弓是弓箭中的圣品,居然落入盗匪之手,我真替父亲担心。”
小侍女凝霜道:“小姐,公爷神勇无敌,威震塞北,海内同钦。量他一个小小的匪徒,纵然射得一手好箭,又怎能是公爷的对手。小姐不必为此担忧。”
蓝衫女郎面色沉重,叹道:“你有所不知。那人有神弓神箭在手,两军阵上取人性命易如反掌。虽有藤牌重甲,也挡不住穿云箭之利。我能不担心吗?”
四侍女面面相觑,暗自发愁。凝霜安慰道:“那人刚才说他不是贼伙,也许真的只是过路人。”蓝衫女郎脸色稍霁,说道:“但愿如此。这枝穿云箭我要带回给父亲看看,让他老人家早做提防。”
鸣环道:“那人就算不是贼伙,看他的相貌装束,也决不是什么好路数。”红缨道:“不错,否则为什么要逃走。”四侍女七嘴八舌也讲不出个所以然。凝霜见小姐神情忐忑,忙岔开话题,说道:“时辰已经不早了,再耽搁只怕今天赶不到大营。公爷可要担心了。”
主仆五人上马离去,穿出树林,沿着山路南行。这一带山势奇险,道路崎岖,走到险处只能牵马步行,累坏了五位姑娘。蓝衫女郎道:“早知如此,宁可多绕些路,也要从大路走。”侍女中年龄最小的白羽笑道:“都怪鸣环姐性急,出了这个馊主意。”众女齐声攻讦,鸣环顿成众矢之的。
翻过了几道山梁,山势渐趋平缓,道路稍阔。众女放马飞驰,好不痛快。蓝衫女郎一马当先,四侍女随后紧追。驰出不远,忽见山路上横放着两根巨木,正好挡住了众女的去路。巨木断处犹新,枝叶茂密,显然是刚刚砍倒的。蓝衫女郎慌忙带住坐骑,身后四女猝不及防,几乎撞在一起。
山路边的密林中传出几声尖锐的呼哨,随即跃出数十名身着劲装手持利刃的彪形大汉,将五女团团围住。当先那人挡在路中央,是一个凶猛的中年汉子,虬髯若戟,相貌狰狞。大冷的天却坦胸露怀,现出小山般的胸脯。手中提着一条粗大的铁杵,只怕有数十斤重。
蓝衫女郎脸色大变,喝道:“尔等何人?快快让路。”那狰狞大汉笑道:“萧大小姐,在下有要事相商,在此恭候多时了。大小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蓝衫女郎道:“你是什么人?为何知道我的姓氏?”狰狞大汉道:“贤父女大名鼎鼎,无人不知。在下人称神力拔山,令尊想必向小姐提起过。”
蓝衫女郎俏脸生寒,喝道:“原来是天人山的狗强盗。”狰狞大汉狂笑道:“咱们正是天人山的英雄好汉。在下刘奎,奉大寨主之命,请萧大小姐到咱们山寨盘桓几日。希望大小姐赏在下一个面子,不要推辞为好。”
蓝衫女郎冷笑道:“只要你胜得过我手中利剑,我便随你走一遭。如果胜不过,便留下你的狗头。”说罢长眉陡立,拔出背上那枝乌黑的重剑,飞身下马,直扑神力拔山刘奎。
刘奎怒叫道:“小丫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抡动铁杵迎战。只见一道蓝影如飞而至,长剑化做一条乌龙,直刺前胸。刘奎没料到女郎招法如此快捷,慌急间举杵横击。女郎并不闪避,硬接硬挡,剑脊重重击在杵上。刘奎号称神力拔山,可见臂力不小,却挡不住女郎长剑一击。巨大的铁杵被远远荡开,身子一侧,胸前空门大露。蓝衫女郎一声娇叱,剑势蓦变,直取刘奎咽喉。
刘奎大惊失色。他临敌经验颇丰,慌忙着地滚倒,翻至数丈开外才跃起身。闹了个灰头土脸,狼狈万状。在众兄弟之前大失颜面,他恼羞成怒,大叫道:“弟兄们,并肩子上!”众大汉闻令一拥而上,刀剑重重,将蓝衫女郎围在垓心。四侍女惊呼道:“小姐当心!”拔剑上前相助。刘奎大叫道:“弟兄们,拦住着几个小浪货。”山贼人数众多,立刻分出二十余名大汉,相一堵刀墙,将四侍女挡住。
刘奎万分得意,邪笑道:“萧大小姐,我大哥请你上山没别的意思。只要你答应做大哥的压寨夫人,我大哥决不会亏待你。咱们两家变做一家,结成秦晋之好,不再打打杀杀。令尊又能得一乘龙快婿。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蓝衫女郎羞怒交集,喝道:“恶贼!闭上你的狗嘴。”有心上前斩刘奎几剑,却被众贼人缠住,脱身不得。她武功虽高,可是孤身一人,力敌数十名悍贼,缚手缚脚。心中焦躁,欲速则不达。四侍女见小姐陷入重围,急于会合,四枝长剑一轮疾攻,数名贼人中剑倒地。侍女鸣环在四人中年齿最长,武功也最高。此时冲在最前面,招招狠辣,当者皆靡。
刘奎大怒,叫道:“弟兄们,加把劲。擒下这四个小浪货,大家乐上一乐。”众贼人见四侍女模样娇俏,早就色心大动。听刘奎这一叫,无不奋勇向前。四侍女立刻陷于危境。
酣斗良久,蓝衫女郎心神渐定,招式使出也渐渐得心应手。窥出一丝破绽,奋起反击,剑光落处,一名悍贼被拦腰砍为两断。众贼大惊,攻势稍挫。蓝衫女郎乘机杀招连发,转眼间又有几名贼人中剑毙命。围攻之势立刻瓦解。蓝衫女郎精神振奋,长剑飞舞,矫若游龙,恰似一头雌老虎,杀得众贼人四散奔逃。一旁的四侍女此时也稳住阵脚。她们四人联剑御敌之术平时便练得纯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四剑连环,宛然一道剑幕。众贼人攻势虽然凶猛,却无法近身。
压阵的神力拔山刘奎见大势已去,自知不是蓝衫女郎之敌,不敢贸然上前送死。大叫道:“风紧,扯乎!”只见蓝衫女郎已经杀散了贼众,挺剑扑来。刘奎心胆皆裂。逃命要紧,也不管手下兄弟死活。转身向树林中窜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蓝衫女郎恼他出言轻薄,不斩他几剑难消心头之恨,岂能让他逃走。叫道:“恶贼休走!”仗剑向树林中追去。俗话说:逢林莫入,穷寇勿追。四侍女慌忙叫道:“小姐别追!”可是蓝衫女郎恍如未闻,早已钻入密林。四侍女不能让小姐独自涉险,杀散贼众,也随后追去。
刘奎在树林中飞窜,身形飘忽,时隐时现。蓝衫女郎紧追不舍,相距不过十来步,似乎伸手可及。她杀机正盛,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想到中了贼人的诱敌之计。追出不远,忽然一缕劲风当头扑来,是一张巨网,笼罩数丈方圆。蓝衫女郎骇然变色,纵身跃起,挥剑斩去。这一招又错了。她此时如果贴地飞窜,或者能脱身而出。飞身纵起,却正好撞入网中。这张网是牛皮索结成,长剑虽利,却无法尽数斩断。一张巨网罩上身,埋伏在一旁的贼众疾受束网的长索。蓝衫女郎挣扎不止,网却越收越紧,将她束成一团,摔倒在地。
四侍女追入树林,听到小姐的惊呼声,便知发生了意外。随即听到刘奎的狂笑,十几名大汉簇拥着刘奎走出密林,四名大汉抬着被巨网紧紧束住的蓝衫女郎。四侍女大惊失色,就待上前抢救。刘奎捞过一把长刀,指住网中的蓝衫女郎,喝道:“站住!否则我杀掉你家小姐。”
四侍女缺乏应变之能,见小姐被擒,顿时手足无措。鸣环惊叫道:“你要干什么?”刘奎狂笑道:“要干什么?这话问得多古怪。咱们要将你家小姐请上山寨做压寨夫人。她要撒野,咱们只好动粗。你们四个最好乖乖听我吩咐,如敢妄动,休怪我辣手摧花。”
鸣环又惊又怒,叫道:“你敢!”刘奎冷笑道:“不敢?笑话!我便杀给你们看看。”手中长刀一紧,深深陷入蓝衫女郎颈部的嫩肉。蓝衫女郎痛呼出声,四侍女骇然色变。凝霜叫道;“不要伤害小姐。我们听你的。”
蓝衫女郎急道:“你们不要管我,快回去报信。”刘奎大笑道:“妙极妙极!咱们正要找人报信。这个穿红衣的可以回去,其他人乖乖留下。”手中长刀只管在女郎颈项上比划,一脸的狞笑。
鸣环在四侍女中年龄稍长,还算有点主意,说道:“放了小姐,我跟你们走。”刘奎嘲笑道:“你跟我们走顶个屁用,你家小姐才是真正的活宝。有她在手,咱们便可以要挟萧老贼,看他敢不敢再猖狂。你这小丫头一文钱不值。如果想留下来快活,本寨主当然不会拒绝。换这穿绿衣的回去报信。”
蓝衫女郎冷笑道:“别做梦了。我爹才不会受人要挟。”刘奎怒道:“老子现在就杀了你,看萧老贼心疼不心疼。”手中长刀作势向女郎颈上砍去。蓝衫女郎毫不畏惧,螓首一昂,说道:“有种你就杀了我。我爹一定会为我报仇,将你们这些狗强盗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刘奎收住刀,笑道:“小浪货,本寨主不会马上杀你。花朵一样的大姑娘,一刀杀掉有多可惜。本寨主要把你带回山寨,先送给大寨主享用。等大寨主玩腻了,再让我刘奎乐上一乐。然后将你捆到六安州的城门楼上,让过往的英雄都看一看。萧老贼养了一个好闺女,真能替他争气。这主意妙不可言。”刘奎越想越乐,放声大笑。众贼人也哄然叫好。
蓝衫女郎急怒攻心,几乎昏去。大叫道:“你们这群狗强盗,毫无人性,天理难容。你们最好马上杀了我,否则总有一日我要将你们生吞活剥,剑剑诛绝。”
刘奎笑道:“小浪货,你等不到这一天了。别看你现在象只雌老虎,等本寨主挑断你的手脚大筋,你就会变成一只乖巧的小猫咪。这样才有女人味。”四侍女惊叫道:“不要,不要!”蓝衫女郎叫道:“快把他们都杀了,别管我。”四侍女投鼠忌器,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手。
刘奎大笑道:“好极了!快放下兵刃,随本寨主回山。本寨主找几个能干的弟兄,好好弄弄你们几个小浪货。包你们乐不思蜀,再也不想下山。”
四侍女虽然年幼无知,却也明白刘奎说的不是好话,气得娇躯乱战,小脸铁青。鸣环被怒火蒙蔽了灵智,喝道:“恶贼,拿命来!”挺剑飞身扑上,不顾生死,只管乱砍。一人拼命,万夫莫敌。群贼居然被她杀得步步后退。凝霜等有心上前相助,却又顾忌小姐安危,一时拿不定主意。
蓝衫女郎叫道:“杀得好!凝霜,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凝霜三侍女如梦方醒。她们自幼与小姐一起长大,深知小姐性情刚烈,纵然丢掉性命也决不会向贼人低头。三侍女强忍泪水,仗剑而上,与群贼战在一处。
刘奎怒道:“不知死活的小贱货,不给你点苦头吃,你还以为本寨主可欺。”抡起长刀就向蓝衫女郎足跟大筋砍去。这一刀如果真的砍中,双足立废,这辈子算完了。四侍女大惊失色,抢救已经来不及,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空山静寂,乍闻此声,令人心惊不已。
正在此时,忽听树林中有人大喝道:“贼子,看箭!”弓弦弹震之声,利箭破空之声同时传来。一枝利箭随声而至,正中刘奎后心。穿胸而过,力道不竭,又飞出数丈开外,钉在一棵大树上,入木寸余。刘奎一声痛呼也未及发出,尸体扑倒。手中长刀深深插入泥土,背后的箭孔鲜血汩汩而出,其状甚惨。
情势突变,出乎意料。四侍女知道来了帮手,精神振奋,怒火化为杀机。四枝长剑化成团团银光,冲入群贼之中,一阵乱砍乱斫。群贼此时如果联手拒敌,未必抵挡不住。可是首领已死,心胆早寒,无心恋战,四散奔逃。四侍女如同猛虎入羊群,冲到蓝衫女郎身边,七手八脚将巨网斩破。蓝衫女郎从网中脱身而出,凤目几欲喷火,心中的委屈恨意全部出在群贼身上。拾起地上的铁剑,紧追逃散的贼众,一顿好杀,砍翻了十几名悍贼,血染蓝衫。四侍女怕小姐再出意外,紧随其后,不敢稍离。
杀散贼众,仍不见那放箭之人露面。五女回到原地,蓝衫女郎恨意未消,将刘奎的尸体一阵乱斫,砍为肉泥。忽然,鸣环惊呼道:“小姐,穿云箭!”众女转首望去,只见鸣环纤手遥指着不远处钉在树上的那只利箭。那箭虽然沾满鲜血,仍看得出乌黑的本色,正是洞金裂石如入腐土的穿云箭。
众女深为诧异。蓝衫女郎疾步上前,不顾箭上的血渍,伸手拔下,仔细端详,叹道:“果然是穿云箭。是他救了我们。”凝霜喜道:“原来那人不是山贼同伙。小姐可以放心了。”
鸣环心有不服。她方才断言天赐是山贼,惹起一场纠纷。现在仍不肯认错,强辩道:“就算他不是天人山的贼伙,难保他不是其他山上的强盗。这叫做狗咬狗。”凝霜道:“鸣环姐,你可别乱说。他如果是强盗,为什么要救我们?”鸣环道:“谁知他在打什么坏主意。也许是故示恩惠,有心讨好。”
蓝衫女郎责备道:“鸣环,他不计前嫌,仗义相救,可见一定是个胸襟博大,侠肝义胆的奇男子。决不可能是山贼同伙。就算他是山贼,我们也不能忘恩负义,恶语相加。”凝霜笑道:“鸣环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人家瞧扁了。”鸣环不敢顶嘴,心中却有十二分的不服,小嘴噘得半天高。
蓝衫女郎叹道:“神力拔山刘奎在山贼中算得上屈指可数的好手。父亲多次与他交锋,均被他冲阵逃走。这位不知姓名的壮士却能将他一箭射死,不费吹灰之力。父亲军中若有此等勇将,何愁山贼不平。”
鸣环道:“我看未必。公爷军中高手如云。就象王少侠,人称银剑潘安,武功就胜过刘奎甚多。那人一箭射死刘奎,不过是乘其不备,凑巧而已。”凝霜等三侍女见她提及王少侠时,两颊微红,双目透出异样的光彩,不免暗自好笑。
蓝衫女郎道:“这不能相提并论。王少侠练的是小巧功夫,在两军阵前却没有太大的用处。那位壮士却有一身超人的勇力,箭法如神,不亚于汉将李广。如能从军杀贼,报效朝廷,不难成为一代名将。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