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骏烨轻挑眉头,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一旁在敬酒的田欣兰当下屈了屈膝,跟着解释道:“皇上,此事乃是臣妾之一,是臣
妾让郭太贤写的信,只因为臣妾太过于思念方妹妹,就让郭大人书信一封,寄到了西亭
去。”
“哼。皇后好大的胆子啊。”夏侯骏烨冷哼道,眉宇间的神色十分难看,“内宫私自修
书联系异邦,你知道你犯的是什么罪吗?”
“皇上!”田欣兰早就想好了言辞,以往她如此说,夏侯骏烨总会给她留几分薄面,没
想到今日会当着诸多之人的面批判她,当下就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田欣兰当即跪在尘埃:“皇上,臣妾并无恶意。皇上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查一
查臣妾让郭大人代写的那封信。”
“朕知道了。”夏侯骏烨冷眸微凛,转过身子,对战立一旁的小福子道,“小福子,娘
娘累了,先送娘娘回去歇息吧。”
“是。”小福子恭敬的鞠躬,马上带着两名小侍女,走至田欣兰身旁。
“还不快把皇后娘娘搀扶起来?”小福子向左右二人各使了个眼色。
两名宫女会意,细声细气的唤了声娘娘,便扶着田欣兰,出了坤海宫。
田欣兰深刻的明白,夏侯骏烨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言外之意,便是等他招待完
蒋兆擎,再去盛宁宫收拾她。
这一次夏侯骏烨的举动实在是太反常,似乎是在刻意维护着什么。
田欣兰恨的牙痒痒,她还未收拾那个戴觅云,就被夏侯骏烨迫不及待的打发走了,
怎能叫她不气恼。
不过,她也并非是分不清孰轻孰重。
若是再胡闹,恐怕便不止是请回宫去这么简单了。
临出门之前,田欣兰看到了正一个人在座前闷闷的饮着酒的段樾,于是清咳了一声
不动声色的对他眨了眨眼。
段樾自然明白她咳嗽的意思,执起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三大杯,连着饮下。
等田欣兰走远了,夏侯骏烨才再度看向那跪在地上的郭太贤:“郭爱卿,念在你是受
人指使,朕就饶你这一回。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个月你就不必来上朝了,回家
安心的修养去吧。”
郭太贤感恩戴德的三叩九拜:“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去吧。”夏侯骏烨负着手。
他今日当着蒋兆擎的面来惩罚二人,一来是给西亭一个下马威,无论当中是否有误
会,西亭都不应当在不该来的时候不请自来。二来,则是早早的把这些个捣乱的给驱赶
出宴席。
眼下酒宴上清净了不少,夏侯骏烨总算松了口气:“方才之事,让三皇子见笑了。但
是,有些人若是不好好的训教训教,便分不清尊卑,不知道把该把自己放在什么位份。”
此话是说给蒋兆擎听,更是说给所有人听。
总有人在他这个皇帝背后指手画脚,越权行事。从前他都忍了,但波及到戴觅云,
他无法容忍。
“皇上所言极是。”方才还感激涕零的蒋兆擎和方柳荑一下子都无话可说了。规规矩矩
的坐回到位置上。
所谓伴君如伴虎,今日方柳荑总算是领略到了。不过,这一次的错实则是那暗中拦
信之人,蒋兆擎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暗中使乱。
就在氛围稍微缓和一些的时候,席间突然冒出了一道质疑的声音。
“三皇子殿下,微臣近日听驿站的人说起,说三皇子此番来还有一件事要调查,便是
半年前种子失窃之事,关于此事,微臣倒是有一些线索可以提供给三皇子。”段樾突兀的
声音让刚刚平静的坤海宫又再度掀起了一阵狂澜。
夏侯骏烨陡然转身,目光凌厉的扫过段樾:“段爱卿什么时候也管起这些事儿来了?”
段樾感受到迎面扑来的一股寒气,当下埋下脸,做出惊恐之状:“微臣该死,微臣也
是听人所言,想尽自己的一分薄力,为三皇子殿下早日查清案情。”
“哼!”夏侯骏烨薄唇紧抿,他好不容易打发走两个最危险的人物,没想到还是被这个
段樾给提了起来。夏侯骏烨的脸色很难看,“三皇子,可有此事?”
方才蒋兆擎分明没提起这件事,夏侯骏烨是料定了,此事是暗中有人在捣鬼。
蒋兆擎怔了怔,半晌,才回答:“确有此事,只不过,时隔半年,难以追究,所以此
行并没打算要查此案。”
也不知晓他的父皇是怎么听闻了这件事的,他和方柳荑出发之前,还特意把他叫去
了行宫仔细盘问了一番。
他自是知道其中的内情,只是不方便说明,所以这一次来,蒋兆擎根本也没打算提
起种子失窃的事。
这会儿段樾说起,他也不能否认,毕竟方柳荑也知晓。
“段爱卿的意思,是你的手中握有线索?”夏侯骏烨没有接过段樾的话,轻瞥了段樾一
眼,“既是这样,那么此案就交给段爱卿来审理了。”
“皇上,臣惶恐……”段樾有些吃惊,“微臣一介武夫,怎能担此重任?”
他原本只是想来参一脚,没想到夏侯骏烨会直接让他断案。
夏侯骏烨微微一笑,话中别有深意:“段爱卿既然已经僭越了,还会怕担不了此重
任?朕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此案朕就交给你了。不过,段爱卿,你最好是慎重断案,毕
竟,这可是关乎西亭与赵国两国情谊的大事。”
段樾一听,心知夏侯骏烨有意为难自己,当下腿都软了,他纵横沙场,从未因为杀
人而手软或心惊,如今却被这一番话吓到了。
夏侯骏烨看到他的反应,心中不屑的冷笑。
既是有人强行想要出头,他便干脆撂下担子看热闹,这桩案本就复杂,更陈年旧
案,连蒋兆擎都有意规避,偏生有些人就不识趣。
“好了,就这么定了。等段爱卿破了此案,朕再摆一桌庆功宴,好好的赏赐段爱
卿。”夏侯骏烨说罢,就让小太监们撤了宴,带着蒋兆擎摆驾去了刑部。
少刻之后,段樾也跟着去了刑部。
刑部里头暗沉沉的,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很不舒服的气味。
段樾换好朝服抵达刑部的时候,夏侯骏烨已经坐在了正位之上,蒋兆擎面色凝重,
似乎是有着什么莫大的心事。
段樾给两位分别行了礼,才在右侧的侧位坐下,随后道:“带人证和物证!”
夏侯骏烨嘴角始终噙着冷笑,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场闹剧。
不用段樾介绍,他都能猜出来,人证都是谁。
果然,一个纤弱的小太监低低的埋着头,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夏侯骏烨瞧了一眼来人,却是眼生,记不起是哪个宫的太监。
那小太监浑身散发着阴气,一进来,便规规矩矩的朝三人磕了个响头,而后才自报
家门:“奴才小德子,是别宫打扫的小太监。半年前,三皇子殿下住在别宫的时候,正是
奴才看守那些种子的。”
蒋兆擎蹙眉去看他,倒的确有一些印象,眉眼都是似曾相识。
“接着往下说。”段樾递给他一个眼神,鼓励他继续说。
这个小德子也是偶然间他经人提起认识的,并非是他买通的,段樾也是不经意间得
知此事,然后悄悄的命人散播了开去,直到演变到今日这样的后果。
小德子得到肯定,便壮着胆子接着说:“有一日晚上,正逢奴才和小桂子二人守夜,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奴才突然闻到一阵诡异的香气,就困的厉害,于是就伏在角落里昏
睡了一会儿。迷蒙之间,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奴才不敢出声,一边佯装睡着了,一边
仔细的观察,记下了那人的轮廓,只是还未看清楚他接下来的动作,就彻底失去意识
了。”
“后来……”小德子喘了口气,又道,“后来奴才无意间在宫宴上瞧见了一个人,与当
日那个盗贼的背影十分相像,奴才才想起这件事来。”
“荒谬!”夏侯骏烨听罢,一甩衣袖,俊脸沉了下来,“此等大事,半年前怎么没人跟
朕说!”
堂上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蒋兆擎解释道:“那日凑巧是小王要回西亭之日,小王怕耽搁了行程,又怕将此事闹
大了,便未曾向皇上提起。种子虽是贵重,却不及咱们赵国与西亭的情谊更重。小王当
日的确是让别宫之人不必声张,所以这事才一直未张扬出去。”
小德子则是抖得厉害:“请皇上恕罪!”
夏侯骏烨扶住额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蒋兆擎倒是心宽,不过他自然不会相信
这是他的实话,哪里有人真有这么大的心,在宫中失窃了也一声不吭?
倒是这个段樾,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平白弄出了这么一出乱子来。
既然段樾在众人面前提了出来,他作为皇帝,又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现在堂上的这出戏,也不过就是想惩治惩治段樾罢了。
夏侯骏烨挑眉:“罢了,朕一会儿再追究,你说在宫中遇到了那盗贼,那盗贼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