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一转身,就看到夏侯骏烨负着手,悠然自得的站在阶梯下,颀长的身子笔挺
而俊朗。夏侯骏烨的精神看起来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在夏侯骏烨的身旁,还站着一位他再熟悉不过的男子——冯江。
冯江此刻正抱着剑,寸步不离的跟在夏侯骏烨的左侧。
看起来二人是一起过来的。
“皇上。”直到看到二人相伴走来,小福子才算是松了口气。他就怕夏侯骏烨独自出
去,会遭遇不测,有冯江在他的身边,他就安心多了。
小福子一边示意让下跪的小太监起来,一边又快步迎向了二人,道:“奴才岂敢,小
福子只是担心皇上的安危,毕竟近日这宫廷里不甚太平。”
“朕看你就是管的越来越宽泛了。”夏侯骏烨睨了他一眼,语气中却全无责怪的意
思,“要不是你今日来的这样迟,朕会至于闷不住,到外头去散心吗?”
“都是奴才的不是。”小福子忙低头认罪,“来时的路上不慎把皇上的宵夜给打碎了,
只好回去让御膳房重新熬制了一锅,故此才来的迟了。”
“罢了。”夏侯骏烨理了理松开的护腕,大步的走上阶梯,“在宫中走了一圈,朕早就
不饿了,这粥就赏给你喝吧。”
“这怎么使得。”小福子惊恐交加的道。
“你若是不要,那就给冯江吃吧。冯江陪朕走了这么久,必定饿了。”夏侯骏烨漫不经
心的向冯江使了个眼色。
冯江点点头,忙把食盒拎了过来。
“对了。”夏侯骏烨迈进殿内之前忽然又停住了脚步,转身问小福子,“朕让你派人去
打扫玉壶斋,打扫得怎么样了?”
“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了。也按照皇上的意思置办了一些新的家具,只等着戴大人搬
过去了。”小福子轻声回答。
“嗯。”夏侯骏烨满意的颔首,嘴角扬起了一道微笑,“明日一早就传朕的口谕,让戴
觅云搬过去吧。这事莫要惊扰了别的宫苑,免得再掀起什么不必要的波澜。”
那一日编撰宫籍的事一日之间几乎传遍了整个后宫,田欣兰那边蠢蠢欲动,大有要
去芳菲苑寻事生非的意思。
让她搬去玉壶斋,一来是想为了让她住的更加舒坦,二来就是想让给她一个清净的
环境。
玉壶斋在宫中曾算是禁地,没有他的准许,谁也不准步入玉壶斋的地带,有着圣意
在上,宫中自然没有人敢轻易的去犯规,时日久了,玉壶斋那个地方也就渐渐被淡忘
了,如今赏给她,最适合不过。
“是。”小福子乖顺的应道。
“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今日不必侍奉朕就寝了。”夏侯骏烨大手一挥,眉宇之间爬
上了一丝倦意,说罢之后,他又挑了挑眉,看向小福子,“你也下去歇息吧。有冯江在外
头守着,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这……”小福子抿着唇,看了一眼始终没说过话的冯江。冯江武艺高强,一个人能敌
数十个侍卫,有他把守,小福子自是最放心不过,但是,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给皇上宽
衣铺被,皇上今日却点名道姓的让他下去休息,小福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莫不是因为自己送粥来的迟了,惹皇上不高兴了?
可皇上不像是这种心胸狭隘之人。想来定是皇上和冯侍卫有什么话要说,故此才打
发走他们。
小福子不是不识趣之人,当下便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道:“那奴才就告退了。”
小福子下了阶梯,便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走至一半的时候,他又困惑的
转过了身子,望着夏侯骏烨的方向。
只见寝宫内的灯光依旧亮如白昼,门是敞开着的,夏侯骏烨正与冯江并肩站在玉阑
杆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伺候了夏侯骏烨这么久,对夏侯骏烨的秉性最了解不过了,连他都被支走了,便
说明他与冯江之间有着什么共通的秘密,且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的。
在这宫中,不能知道的事最好不要随便去探究,饶是受尽夏侯骏烨宽恕的他也一
样,只要是夏侯骏烨不想让他知晓的事,即便是他不慎听到了,也得要装聋作哑。
冰冷的夜风从空旷的玉阶前呼啸而过,吹得二人衣袂飞扬。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交织在玉阶前,恍如是遥在月宫的仙人一般。
夏侯骏烨和冯江是在芳菲苑的门口遇见的。那个时候,二人不约正而同的想要去敲
芳菲苑的门。
冯江是偶然路过,闻见了芳菲苑里传出来的香味,心中觉得十分奇怪,所以才会想
要去敲门。
自从戴觅云回宫之后,他就很少去芳菲苑探望海杏了,因为知晓戴觅云并不是很喜
欢他,甚至还对他有一些误解,所以冯江每每经过芳菲苑之时,都是绕道而行,只有在
夜色浓稠的时候,才敢从这条路上走过。
当他闻着食物的香味寻到芳菲苑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夏侯骏烨正孤身一人站在门前
的阴影里,犹豫的举起手,正做出要敲门的模样。
虽然烟囱之中还断断续续的飘出袅袅的白烟,但是芳菲苑内所有的灯光都已经被吹
熄了,很显然,戴觅云已经睡下了。
看到冯江出现在这儿,夏侯骏烨也惊了一跳,二人在芳菲苑的大石块下站了一会
儿,直到烟囱里的烟停止了飘动,夏侯骏烨才与冯江慢慢的往寝宫走去。
芳菲苑这个地方似乎成了两个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一路无语。
直到方才在寝宫遇到了小福子,二人才开口说话。
风吹刮过脸颊,有一丝生疼,夏侯骏烨举目望着在乌云之中浮浮沉沉的月亮,语调
自然的道:“今日在芳菲苑,你都看到了什么?”
“属下什么都没有看到。”冯江平静的回答道,事实上,他的确什么也没有看见。
“不愧是朕的影卫。”夏侯骏烨轻笑了一声,绷紧的肌肉放松了不少,良久,又扭头问
身旁之人,“冯江,若是朕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已有二十岁了吧?”
“回皇上,属下的确已满二十岁了。”他与小福子差不多,都是从一个少年的时候,便
已经陪同在夏侯骏烨的身边了,所以今日夏侯骏烨突然问起他的年龄,让冯江觉得有些
奇怪。
“二十岁……与朕年龄相仿。”夏侯骏烨若有所思的感慨道,声音轻如海风,“是时候
该娶妻了。”
冯江一听他的语气,似有要给自己指婚的意思,登时慌了神,说话也结巴了起
来:“皇上,属下一心只想替皇上效劳,无暇顾及儿女私情。”
“你若真的无暇顾及儿女私情,就不会频频去芳菲苑去了。”夏侯骏烨话中有话的说
道,他比任何人都要更留意芳菲苑的动态,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个贴身影卫对芳菲苑里
的那个小丫头有意思呢?
“属下罪该万死……”冯江本想寻个合适的机会再向夏侯骏烨道明真情,没想到却早就
被发现了他的心思。
宫中是有规定的,侍卫与宫女之间不得有染,否则就算是违反了宫规,按照规矩,
是要杖打八十,并且逐出宫廷的。
虽然他是夏侯骏烨身旁的人,但知法犯法,更令人动怒,正是因为如此,冯江才一
直迟迟没敢说出口。
至少要在替皇上找到同胞弟弟夏侯浩然之后,他才能毫无顾忌的摊牌,在那之前,
他想再助夏侯骏烨一臂之力。
“情之一字,如覆水难收,你又何罪之有呢?”夏侯骏烨身在其中,更是有切身体会。
要他娶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女子,且与她同床共枕,养儿育女,这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
区别。
冯江见夏侯骏烨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勃然大怒,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又道:“臣明知
宫规如山,却还触怒宫规,本是罪加一等。”
“朕若是将那丫头许配给你呢?”夏侯骏烨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宫规都
是朕定的,这样还算是犯了宫规吗?”
“皇上……”冯江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
白,无数的巨浪轰鸣而过,剩下的,便是止不住的欣喜,“皇上真的肯成就属下与海杏
吗?”
“朕都还没说要把谁许配给你,你倒好,自个儿说了出来。”夏侯骏烨看着他猴急的表
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冯江却被他吓得变了脸色:“皇上该不会是要把那个小糖许给属下吧?”
那可真是错拉红绳,颠倒姻缘了。
夏侯骏烨摇了摇头:“朕这双眼睛看的真切明白,自然是要把海杏那丫头许给你。只
不过……不是现在。”
戴觅云如今正处于低谷期,而且大冤未白,这个时候若是把海杏嫁出去,对她来说
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所以……必须要等到她的事情全部都处理完之后,他才能放心的把海杏从她身旁嫁
出去。
冯江会意的点头,虽然夏侯骏烨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全部都明白:“属下想的与皇上
一样。”
更何况……他还没作弄够那个丫头呢。如今知道他们俩的婚事已经成了一半之后,
冯江便越发迫不及待的想要调侃她了。
不知海杏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会是何等的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