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人和戴大人的《中秋月》啊。”柳沛然素来与胡不畏没有来往,今日胡不畏问起
来,柳沛然便越发的得意了,“哎呀,胡太傅没能亲眼看到,实在是太可惜了。那可真
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胡不畏冷笑了一声,复问道:“不知柳大人口中的段大人和戴大人分别都是谁?”
“是……”柳沛然正要回答,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嬉皮笑脸的对着胡不畏做了个鬼
脸,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如今朝中奸臣当道,柳沛然也算是年轻有为,当年自是被胡不畏拉拢过的,不过柳沛
然机灵的很,使尽了法子,总算是躲过了胡不畏的荼毒。
他的父亲却是很敬畏胡不畏,平时便教导他,就算是不打算效忠胡太傅,也应当对他
彬彬有礼,而不是与他针锋相对。然而柳沛然却并没有打算听他爹爹的话。
胡不畏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低声笑道:“是不是段溯段琴师,还有戴觅云戴大人?”
其实采用排除法,很快便能猜出这二人是谁,朝中上下,能抚琴吟唱的人大多都集中
在乐府了,乐府姓段之人便只有段溯,至于另一位戴大人……在赵国,戴姓本就是稀有之
姓,举国上下姓戴的都不多,更遑论是在朝廷里。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信息是,柳沛然提到了云中茶馆。
胡不畏便不禁想起,前段时间京都传得纷纷扰扰,说段溯与戴觅云丝毫也不避嫌,走
得极近,一时之间是众说芸芸。
“你……”柳沛然瞪大了眼,此刻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即便他未开口说话,胡不畏也知晓自己是猜对了,回头又只见齐天傲站在不远的地
方,面色窘迫,眉眼里似乎是在向他传递着什么信息。
当初云中茶馆初成之时,他也有所听闻,更是听说了戴觅云在一夜之间请了半个朝廷里的人。她能请得动如
此庞大的阵容已是让他十分敬佩,只不过,这件事情他到现在还依旧耿耿于怀。
当日的开张大典,戴觅云并没有请他。
几乎把半个朝廷里的要臣都请到了她的茶馆里头,却根本没有请他。
这一点,真是耐人寻味。
胡不畏笑吟吟的看着柳沛然,嗓音忽然提高了一截:“既然段大人与戴大人的《中秋
月》如此精彩,不如一会儿请他们二人助助兴,也让咱们开开眼界,你们意下如何?”
胡不畏没有先去询问夏侯骏烨,而是转身问四周的官员。
四周的人一听他的提议,不由纷纷都来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的附聊开了。
“此计甚好。在下之前便有幸去过云中茶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戴大人的舞技,
丝毫也不亚于乐府的舞姬,段大人的琴声自是更不必说了,那一次的《金殿乐》,如今仿
佛都还缭绕在耳旁呢。”
“哦?下官只知道这个戴大人是足智多谋,女中诸葛,倒是不晓得她还能歌善舞,果
然是不可多得之英才,要是有幸能见她跳舞,倒也是美事一桩。”
“诸位大人说的是,不如就让段大人与戴大人来合奏一曲吧。”
“此事还需经过皇上的同意呢,胡太傅,不如,您去提议提议?”
胡不畏见众人如此捧场,唇边扬起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去
提一提。”
“好啊好啊。”柳沛然听闻能再次目睹珠帘合璧,颇是兴奋的站了起来,打算与胡不畏
一道去央求夏侯骏烨。
他与戴觅云早就算是半个朋友了,今日也是想着帮衬她一把,让她在除夕夜长长脸,
却并未想到段溯与戴觅云曾传过不雅的流言,若是二人合作,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坐在正位的夏侯骏烨早就听到了众人的对话,隐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中的双手不由得悄
悄的握紧,拳头之上隐约可见暴起的青筋。
胡不畏的动机他一眼便参透了,他想让戴觅云下不了台,想在这样的夜晚重新唤起有
关于她的那段不堪的往事。
这算是胡不畏对她所展开的报复吗?
他这里正思索到一半,那边的胡不畏和柳沛然便一齐走上前来,齐整的对他行了个礼,面带笑意的发出请
求。
“皇上,老臣听闻,段大人与戴大人善歌善舞,今夜又是举国同欢的喜庆日子,不如就让两位大人即兴合奏
一曲《中秋月》,来给皇上助助兴,您看如何?"首先说话的是胡不畏,他早就想好了一番说辞,此刻说起来,
也是清晰明了,语调里掺杂着不容拒绝的诚恳。
夏侯骏烨负过双手,忽然站了起来,婉言谢绝道:“好固然是好,只是,《中秋月》
这曲子乃是吟诵中秋佳节的,不适合今日,而未经排演的即兴演出必然不会好看,还是莫
让他们二人扫兴了。”
“皇上有所不知,当日的《中秋月》,便是戴大人与段大人即兴合奏的,虽是如此,
却胜过了那些精心排演了好几个月的节目呢。”柳沛然神色兴奋的侃侃而道。
夏侯骏烨忍不住摇了摇头,胡不畏从中捣乱也就罢了,这个柳沛然又来凑什么热闹?
他清咳了一声,抿住了唇瓣。
只因为这一个小动作,他的五官看上去便显得益发的清雅和冷峻了。
柳沛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胡不畏则是不慌不乱的露出一个微笑,继续道:“皇上若是怕戴大人与段大人会扰了
今夜的气氛的话,那不妨让二人准备准备,待等元宵佳节再做表演,想必也是好的,且按
照往年的管理,每逢元宵佳节,太后都会拜月神,彼时再弹奏《中秋月》,倒也勉强可以
算是应景。只不过,今日诸位大人都想见识见识戴大人与段大人的琴舞合鸣呢。”
言外之意便是,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横竖二人这项节目,是逃不了了。
胡不畏这老贼,虽是口口声声的说着恭敬之话,却根本不顾及他的颜面,早就替他规
划好了接下来的方案。
他说的没错,元宵时节,太后是必然会举办拜月仪式的,虽然她已撒手不管后宫之
事,但难保到时候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而且,胡不畏的意思他很清楚,若是不答应,胡不畏定会想方设法的促成这个结果,
又或者,会做出更让人头疼的举动,譬如直接去找戴觅云挑拨这件事。
夏侯骏烨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遂了他们的愿,若是让胡不畏去惹是生非的话,倒不如由他亲自下圣旨,这样
一来,当众人谈论起段溯与戴觅云的往事的时候,他也好有个由头阻止。
“皇上要是下了决定的话,老臣这就转告给福公公了。”胡不畏精神抖擞的说道。
对于胡不畏这狂妄的态度,朝野之中早就见怪不怪,柳沛然正是最讨厌他这一点。
夏侯骏烨思索片刻,忽然开口喝住了胡不畏:“慢着,朕方才想了想,觉得太傅所言有理,不如就让戴觅云
与段溯歌舞助兴吧。待等这支《花灯游》结束之后,朕自会亲自下诏。”
“如此,老臣就先谢过皇上的恩典了。”胡不畏得到了理想中的结果,这才大摇大摆的
回到位置之上。
柳沛然亦是暗中松了一口气,心想着一会儿戴觅云跳舞之时,他定要卖力的给她捧
场。
而此时此刻,正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与冯江等人吃着酒的戴觅云浑然不知片刻之前
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于眼前的这曲《花灯游》,她倒的确并未觉得有多么的完美,到底古代的设备比不
上现代,虽也有些韵味,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无论是舞蹈与音乐,都是略微有些单调
了。
戴觅云此时也已经十多杯酒水下肚了,正喝在兴头之上,便看见隔壁桌的江飞流与那
小姑娘的父亲说着什么,二人似是言语间有些不合,江飞流冷笑了一声之后,便拿着酒
樽,散散漫漫的回来了。
一直未曾再说过话的李追月放下了筷子,警惕的看着卓雅的父亲一眼。
卓雅的父亲卓异也正望向二人。
李追月起身迎上了江飞流,谨慎的问道:“你方才是不是又得罪了那小姑娘了?怎么
那人的脸色如此之差?”
戴觅云剥了一颗花生,送进自己的嘴里,将花生米嚼出了香味,也道:“瞧他那灰溜
溜的样子,应当是被小姑娘的父亲轰赶而走了吧?哎呀,下逐客令倒还是轻的,要是哪一
日有人寻仇上门,那可就好玩了。”
“哼。”江飞流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子背对着戴觅云,就在转身之后,江飞流立
即就皱了皱眉,还真是被她给说中了,方才卓雅的父亲回来之际,他只觉得眼熟的紧,旋
即便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卓异。
做杀手这行的人,还能对什么人眼熟?自然是他的雇主或者是雇主要杀之人,而卓异,便是他要杀之人的随
从,他唯一-次心血来潮的没有斩尽杀绝,便是卓异随着使臣来到西亭,途经西亭都城的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