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觅云一早折回芳菲苑的时候,便只觉一路之上鸟语花香,颇有些春日里的气息,再过五六日便是春节,过了春节,真正的春天便要来了吧。到了春日,万物复苏,一切都会展开新的生机。而她所照料的那些植物们,应当也要纷纷的开花结果了。提及这个,戴觅云便想起来,她似乎应该趁机讨好讨好夏侯骏烨,难得近来他对自己的态度有所好转,不妨趁着这个时候,多套些近乎,来年在宫中办起事来会更加的便利。他指名道姓的让自己去替他端茶送水,这就是老天赐给她的天大的好时机啊。因着要给夏侯骏烨泡咖啡,而一切的工具和材料都还在芳菲苑里头,所以戴觅云不得不一早就从戴府里赶回来。一踏进芳菲苑,便只见海杏正捧着一大桶子的化肥,以及一个铁勺子,准备步入后院,去给那些花花草草们施肥。听到门外有响动,海杏先是揉了揉眼,警惕的看了过来,知晓是戴觅云,立马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大人,您总算是回来了,昨天夜里冯大哥与我说,您被歹人劫持了去,害得海杏担心了一整晚,如今你平安无事的回来,这就好了。”戴觅云听她提起了冯江的名字,不由得蹙了蹙眉:“怎么,那个冯江竟然还敢来芳菲苑?”海杏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住唇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戴大人与冯侍卫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人就如同是老鼠和猫,昨晚冯江提起戴大人的时候,也是言辞吞吐,躲躲闪闪的。戴觅云紧绷着心中的弦,过了一会儿,又无奈的松开了拳头。
感情之一事,是遮掩不了的,她不该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迁怒与海杏,从另一种角度来说,冯江把她弓|到留芳
阁去,又何尝不是因为尽忠于夏侯骏烨呢?
他没有错,错的人,应该是夏侯骏烨,还有自己。
回想起来,她似乎是跟自己生了一场子闷气,真是可笑。“罢了。往后别让他在夜里头来了,男女有别,况且还是在宫中,你可要让他仔细着点。”戴觅云一收严厉的表情,温和的问,“对了。前日交代你的事情,你都办好了吗?”“办好啦。”海杏见她自动转移了话题,言语里有松动的意思,登时也精神振奋了起来,喜笑颜开的说,“果然如大人所料,已经有好几株都开了花儿呢。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咱们这一冬天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等来年,这些植物的收成一定会很好。”当初把西亭的植物在园子里栽下的时候,出身农家的海杏并不看好,毕竟西亭的气候条件与赵国是截然不同的,土壤地质也有所不同,且不说能养成什么样子,能不能存活便是个大问题了。而如今这些她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能生长得这么好,大多都是因为戴大人所研制的肥料还有棚子的功劳。海杏长这么大以来,从未钦佩过任何人,而戴觅云便是她第一个觉得佩服的人。她既有敏捷的思维,又有超人的才艺,真乃是古往今来世上不可多得的奇女子,海杏敢打包票,朝中上下,便是有很多男子也不及她们家足智多谋的戴大人。戴觅云听到开花了,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尽,忙踏入园中去查看。培植各色植物的园子里,摆放着数十盆娇小的盆栽,还有成片成片的树苗。原本光秃秃干巴巴的小树苗,如今都已经颇有些模样,长势颇好,纷纷高了许多。戴觅云仔细的一一查看,原来抽出了芽儿长出了花的正是她精心栽培的水稻,玲珑袖珍的白花钻出了叶子,煞是可爱。一旁培植的几样水果,也不甘示弱的开出了花骨朵。戴觅云欣喜的摘下了当中的一朵花,珍惜的放在掌心里头,果然是时来运转,看来,她的运气要提前来了,别看如今搁在手掌心里的只是一朵看似平常无奇的小花,这对她来说,是成功的硕果。
她小心翼翼的将她培育出来的第一朵花儿收入囊中,这朵花儿,若是没有被自己折下来的话,往后可能会长
出一颗甘甜的果实来,现下就这样被她折掉,倒是有些奢侈了。她打算一会儿制作好咖啡之后,一并送到夏侯骏
烨那里去,好让夏侯骏烨知晓,自己总算是小有成果了。
制作咖啡的程序并不复杂,戴觅云估算好时间,一切完成之时,正好是夏侯骏烨下朝的时间。
她兴致冲冲的把咖啡装入陶瓷罐中,又捎了一些鲜牛乳和糖块,一同放在食盒里,随后便大步走向御书房。因为方退朝不久,戴觅云去御书房的必经之路上四处都是人影,文武百官们都三三两两的结伴着,一边走一边讨论着问题。戴觅云退避一旁,半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贴墙而站。宫中有规矩,宫女太监们遇到了经过的主子们,是不得抬头直视的,必须退让一边,且下跪行礼。戴觅云此刻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人群的焦点,惹出什么新的事端来,只好效仿着小宫女,安静的靠边而站。今日朝廷里的气氛有一些怪异,不知是谁秘密呈的奏折,说近来朝中风气糜烂,有一些大臣成日逗留在烟花之地,给宫中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夏侯骏烨当庭大发怒气,呵斥训教了那些人一番,却没有明着指出来那些人到底是谁。所有人都在悄悄的猜测,究竟是谁送的密报,而册子上写的名字又会是哪几个。要知道,今日的这种事情,本是搬不上台面的低俗之事,且自古以来难免会有这等人存在,夏侯骏烨其实应当老早就心知肚明的,但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来,想来应该是别有用意。胡不畏与齐天傲并肩走着,两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齐天傲挑了挑眉,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在胡不畏耳边说:“太傅,皇上说的分明就是我们,也不知是谁嚼的耳根子。”说着,齐天傲又倒抽了一口气,他们在天下第一楼聚会已经不是头一次的事了,从前从未被发觉,只有这一次……他们的密会几乎是非常保守的,他敢保证,绝不会有他人知晓,所以,齐天傲笃定,将他们告到夏侯骏烨那里的人,必然是昨天夜里一起参宴的人。
其他几位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故友了,若是要告密,早就把他们告了几十回,他想来想去,都只有一种可能。
“太傅。"齐天傲抿着唇瓣,一字一顿的问,“你说,会不会是那个戴觅云使的手段?”
若是让他知道胡不畏看中之人竟是这个女流之辈,昨天夜里的聚会,齐天傲是断然不会去的,况且他始终觉
得,一个从未接触过之人,就不该带到那样的场合。
胡不畏侧过头瞧着他,冷哼一声:“你是在怀疑老夫的眼光吗?老夫纵横官场数十年,不会连这点眼见力都没有,若真是不可信之人,老夫又怎么会轻易的带过来。你当初不是也和戴觅云一般的狂傲吗?”齐天傲闻言,不再说话。胡不畏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坚定:“不会是她。我看,是你自己多想了,皇上所指之人,未必是我们。”胡不畏虽口头是这么说着,心中却早已翻涌着一股子的不满。这个小皇帝倒果真是越来越有作为一个皇帝该有的模样了,今日早朝,几句话之间把整个朝廷的人都震慑住了,这样的胆识和言论让他觉得很是震惊。虽然他坚信不是戴觅云去告的密,然而有一点他却深信不疑,夏侯骏烨这巨大的转变,绝对是和戴觅云有关。推算了一下时间,这小皇帝开始变得反常的时候,正是戴觅云进宫的那段时间。而戴觅云这女子,也的确是十分厉害的人物,试想,她能将整个后宫都掌握于指掌之中,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是多么可怕的能力。所以,这种人若是能为自己所用,必然会对他有所帮助,不过,一旦他发现戴觅云再也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那么,他就会毫不留情的处理掉她。“这……”齐天傲觉得他所说的话未免有一些牵强,却也不敢反驳。胡不畏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的道路,语气平和的对齐天傲开了口:“你我无需表现得太着急,皇上没有指名道姓的点出是谁,便说明他还留着一分情面,此事就让他过去吧,若是再追究下去,只怕会闹得更大。”胡不畏心里清楚的很,这小皇帝是想借着今日的事情来警告他们,让他们知道,他是一位有实权的君主,而并非是一具傀儡。太急着想表现自己,有的时候是会引火上身的呢。“是。”齐天傲恭恭敬敬的抱着双拳,“不愧是胡太傅,微臣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