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欣兰说这话的意思,海杏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于是低了头,装作乖巧顺从的说道:“如此,多谢皇后娘娘。”
“这就对了。”田欣兰见她收下,又亲昵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这些举动落在别人的眼里,或许会以为这两个人是宛若是亲姐妹一般,实则,田欣兰的心中,却打着好几副算盘。
这金钗十分贵重,算是田欣兰最喜爱的首饰当中的一件,换做是平常,她是舍不得将这么贵重的事物送给下人的。但眼下不同,如今海杏要去服侍夏侯骏烨,她自然要表表态,讨好一下海杏,好让海杏莫忘了她这一位插柳人,二来,她也想让海杏时时刻刻记住,这支金钗,险些要了她的命,而她田欣兰,无论是什么时候,都能像踩死一只蚂蚁似的踩死她。
她要让海杏既害怕她,又敬畏她,只有如此,海杏才会像锦绣那样,能长长久久的被她利用。
“好了,皇后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朕就先把海杏带走了。”夏侯骏烨冷冷的勾起唇瓣,无情的打断了两个人的“你侬我侬”。
田欣兰的性子他哪里不晓得,如她那种视下人如同牲畜的脾性,怎么会把海杏看做姐妹?无非不过是演戏给他看。
田欣兰闻言,松开了手,笑靥如花的问:“皇上不在臣妾这里用饭吗?近日臣妾的小厨房从宫外进了些新鲜的菜,都是时令里最好吃的,臣妾可以让小厨子做给您……”
“不必了。”夏侯骏烨冷漠的拒绝她,“朕还要去太医院去商议青州漳州的食粮,就不用饭了。”
他的黎明百姓还在深渊里受苦,而他却在后宫中享尽饕餮大餐?饶是夏侯骏烨寻常看上去再怎么冷漠,也办不到这样的事情。
“两州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田欣兰心下一惊。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记得胡太傅方才来时,说的是皇上正举棋不定,不知晓该采取哪一种方案,还求她在夏侯骏烨耳边多说几句好话呢,这才一会儿功夫,就下了定论,想来应当是被胡太傅动摇了罢。
田欣兰原来也不愿意与朝廷上的人走得太近,后宫向来不能参政,除非在夏侯骏烨的准许之下,田欣兰一直怕惹火上身,但是胡不畏位高权重,只手遮天,也许将来必要的时候,他还能帮自己一把,与强大的人为伍,总是不会错的。
于是田欣兰便选择了和胡不畏并肩作战。
夏侯骏烨不打算与她深入探讨这一件事,模糊的带过之后,便带着海杏,徒步走出了盛宁宫。
夏侯骏烨已经把龙车先行遣回了寝宫,坐惯了龙车,偶尔步行倒也是不错,通往芳菲苑的路上,种满了梨树,此刻已经过了开花的季节,光秃秃的,未免有些萧索。
夏侯骏烨和小福子二人走在前面,海杏则是一言不发的跟在他们的身后,秀丽的小脸上写满了紧张,从前都是跟在田欣兰的身旁,如今身边站着的人是皇上,怎么能叫她不提心吊胆。与她来说,夏侯骏烨如同一座泰山,压得她有一些无法喘息。
夏侯骏烨走到一半,似乎是察觉到了海杏的异样,便不紧不慢的和小福子一起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怕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
想了想,大约这小宫女是以为他要临幸她,才会如此紧张,于是又补充道:“你放心吧,朕只是领你去你的新主子那里去。”
听到“新主子”三个字,海杏先是愣了愣,旋即试探的问道:“奴婢斗胆,想问皇上一个问题,请问奴婢的新主子是谁?”
不愧是戴觅云看中的人,倒是和她本身有几分相似呢,人儿虽小,胆子却大上了天,要知道,当朝之中敢向他提要求的人还真的不多。
夏侯骏烨挑了挑眉,调侃道:“你的新主子是谁,你不是清楚的很吗?”
海杏以为夏侯骏烨是在暗讽她和戴觅云暗中勾结,急的摇着手儿说:“皇上,奴婢冤枉,奴婢的确不知啊。”
“新入宫的女官,戴觅云。如今在芳菲苑种些花草,说是手下缺个除草的童儿,钦点了你的名字,你与她当真不认识?”夏侯骏烨也没心思再捉弄她了,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海杏的反映。
但见小宫女咬了咬薄润的唇瓣,脸上神情复杂,声音软糯的说:“奴婢与戴大人是有过两面之缘,一回是在御书房,还有一回便是今日,奴婢向戴大人讨了些种子,但是从前奴婢和戴大人是真的不相识的。”
夏侯骏烨看她说得诚惶诚恐,就暂且放过了她,横竖还有小福子替他时刻监视着芳菲苑,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正要转身之际,夏侯骏烨注意到了海杏脸颊上的那抹通红,好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留下了一道又长又红的痕迹,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方踏进盛宁宫的时候,田欣兰正在整理着发鬓间的金钗,而现在想起来,这条痕迹与那金钗十分吻合。
夏侯骏烨心底一寒,却没有提起这件事,而是尽数都吞进了肚子里。只要田欣兰做的不要太过火,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人一路慢悠悠的来到芳菲苑,寻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戴觅云的影踪,夏侯骏烨等了半刻钟,便留着海杏一人独自等候,他则是和小福子折回了御书房。
这个时候的戴觅云,正匆匆的赶往云中茶馆。
夏侯骏烨特准她每日出宫一趟,眼下天尚还未黑,足够她在茶馆里逗留一会儿。
一想起夏侯骏烨,戴觅云不知不觉间连走路的动作都放慢了。他那幽深的眸子和深邃的眼神一遍遍的萦绕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还有他手上的温度,灼热得如同是一个烙印,生生的烙在了她的肌肤之上。直到现在想起来,身体还会一直打寒颤。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这暴君给她的阴影太大了吗?
戴觅云埋着脑袋,一边想,一边走着,就连快要撞上前面的行人都没有发现。而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措不及防的撞上了一堵肉墙。
“啊,对不起,对不起。”只听见“咚”的一声闷响,额头上传来一阵剧痛,戴觅云捂着疼痛的地方,连连那前面的人道歉。
“云儿,几日不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了?才刚见面,你就投怀送抱。”低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笑。
能说出这些不正经的话儿的除了段溯还能有谁?
此刻,戴觅云心中的歉意也被一棒打散了,挽了挽衣袖,满脸怒气的瞪着春风得意的段溯:“我看是你走路不长眼睛,故意撞上我的吧?”
“冤枉,我段溯对天发誓,我绝对不是有心的。”段溯举起双手,做着投向的动作,他走的好端端的,分明是她自己撞了上来的,实在是因为他的心里也装着心事,所以才有了这一起事故。
“让一让。”戴觅云才懒得把时间耗费在他的身上,双手叉腰,小脸之上红扑扑的,煞是诱人。
段溯露出清浅的笑意,果真给她让出了道儿,转了身,就走在了她的身旁:“云儿要去哪里?”
“茶馆。”戴觅云头也没有回的就答道。
“好,正巧我也饿了,我们一道去吧。”段溯用折扇敲了一下掌心,摆出了一副“顺路”的姿态。
眼下午时刚过,未时未到,哪儿是吃饭的时间,段溯分明就是想耍赖跟着她。戴觅云无可奈何,只好无视了他,加快了步伐。
云中茶馆就在京都最繁华的街道,离宫门倒是不远,戴觅云走出没多久,就抵达了茶馆。
一进门,便看见小糖正忙着给席上的宾客端茶送饭,因为不是饭点,此刻茶馆里只有一桌客人。
小糖刚放下菜,便看见了自家小姐正随着那风度翩翩的段溯公子一起走来,两个人并肩而行,郎才女貌,颇是养眼。
“小姐,你怎么回来啦?”小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兴奋的迎了出来。都说宫规严谨,她还以为,小姐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一趟呢。虽是只隔了一天,小糖心中却也有如隔三秋的感觉。
戴觅云自小就没离开过戴府,也不知晓她在宫中睡得安不安稳,吃得习不习惯,有没有受人欺负。
“宫中的琐事都处理完了,所以便出宫来看一看。”看着小糖眼泪巴巴的样子,戴觅云笑吟吟的搂过了她,“宫中可好玩了,待等过几日,我便去求皇上放你入宫。”
小糖高兴得直鼓掌,她何尝不知道宫中的生活不比宫外轻松呢?但是,与其让她在宫外日夜提心吊胆,还不如让她进了宫,和小姐一起受苦。
“对了,”一旁的段溯忽然道,“我还没有恭喜云儿你当了官呢。恭喜恭喜,几时也向皇上举荐举荐我,让我进宫去当个琴师,与你相伴,也是好的。”
戴觅云怒瞪他一眼,这无赖,还真是争分夺秒的想占她的便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