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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狡狐(上)

阴云密布的空中响起一阵鸽哨,一群灰鸽穿过云层飞入一处高墻大宅内。

书房中的潘仁美望着案头上的一封书函和一枚空了捻的菱形礼花,脸色阴沉。醉眼朦胧的潘豹走进书房,摇摇晃晃站定:“爹,你唤孩儿何事?孩儿那些朋友还等着呢。”

‘啪’的一声,潘仁美冷不防给了儿子一巴掌:“畜生!你就知道喝!几时我腾出空闲,赏你一顿鞭子,我看你就清醒了!我告诉你最好让你那些狐朋狗友赶快滚蛋!我丞相府不是那下三烂的酒馆赌场!”

潘豹被父亲一掌打得顿时酒醒大半,他捂着脸叫道:“爹!你又是那根筋不对?孩儿老老实实呆在府中,谁又惹着你了!你在宫中吃了瘪回来就拿孩儿出气,孩儿就是冤死也没人理!”

“混帐!”潘仁美气得胡须乱颤,浑身哆嗦:“我潘仁美怎么会生出你这幺个蠢东西!你不是拍着胸脯说自己有办法令那杜飞琼服服帖帖幺?现在可好不仅没吃定她,反而让她坏了你爹我的大事!你可知道若非这个丫头倒戈相向,杨业早已是瓮中之鳖,剑下之鬼。”

“爹,分明是杜青云计划不周,办事不力。干孩儿何事?再说那死丫头铁了心认定杨家老七,孩儿又有什么法子?她为了杨家老七连亲生爹爹都不顾,孩儿就是要了她又有何用!”潘豹说到此,忽然眼珠一转,走到父亲身边说:“爹,此等区区小事何必劳您大动肝火?要我说,那死丫头胳膊肘往外拐,这对咱们大大有利!”

“哦?你说说看。”

“爹,前次之事除了杜青云父女以及咱们父子,再无人知晓。倘若爹据此禀明皇上……”

“不错!”潘仁美看看案头上的书函拍拍潘豹肩膀:“你这想法倒与杜青云来函之意不谋而合。既是如此,我便要他天波府吃不了兜着走!”

怡和殿中,宋太宗斜睨星眼,搂着伴坐身边的瑞妃,半睡半醒的听着潘仁美的参奏。

殿下站立着的八贤王一脸义愤,显然对潘仁美所奏之事甚感厌恶。

“皇上!”潘仁美见皇上似乎对自己所言不感兴趣,不由上前一步跪倒:“老臣并非无中生有,实是为皇上龙威、大宋社稷着想,此事有证为凭,老臣恳请皇上下旨彻查!”

“哦?”宋太宗翻身坐起,吩咐瑞妃退下之后,望着潘仁美:“丞相,你所言当真?妄言耸听乃欺君大罪,丞相可要斟酌三思!”

“皇上,老臣之心天地可鉴!为了皇上就算肝脑涂地老臣也在所不惜!”

宋太宗点点头看看潘仁美:“丞相既说有证为凭,不如呈上来让朕看看。”

潘仁美恭恭敬敬站起身,自袖中取出那枚菱形礼花,高举过头呈上。宋太宗接过仔细看看,不由笑笑:“这不过一枚空捻礼花而已。丞相仅凭此物便弹劾杨将军,似乎有些言过其实罢!”

“皇上,老臣深知此事实该慎而又慎,故此老臣曾派人详细探查,方得知此种特制礼花名为‘菱贝珠’,乃辽人用以报讯的随身之物。当日杨将军父子被一神秘蒙面人救走,现场便留下了此枚‘菱贝珠’……”

宋太宗捋须沉吟,不发一言。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八贤王再也忍不住,他怒视潘仁美:“丞相所言实乃大谬。杨将军为人正气凌然,刚烈不阿,对皇上赤胆忠心,为国为民皆立下不朽战功。天波府杨门一脉向来尽忠职守,一心平敌荡寇。由来已久早以令辽人望而生畏,心惊胆寒。杨家父子为护皇上惨遭伏击,杨将军父子亦因此负伤。倘若这等忠臣良将也被无辜冤枉,试问我朝中一干臣子还有谁敢忠心为皇上效力,保我大宋江山万世恒昌?”

潘仁美见皇上不时点头,似乎对八王之言甚为赞同,心电急转尴尬而笑:“八贤王所言极是!老臣也知杨将军忠肝义胆,想来恐是敌寇故意栽赃陷害。老臣斗胆恳请皇上宣杨将军进宫协同大理寺彻查此案!”

朦胧月影下的天波府显得极其威严沉穆,五匹快马疾驰而入。

飞身下马的杨业及延平四兄弟还未站定,就见杨洪跌跌撞撞由后花园方向奔至杨业身前,腿一软,跪下身老泪纵横的望着杨业:“老爷,七少爷…七少爷…”

“延嗣怎么了?”杨业扶起杨洪颤声问:“他,他又昏迷了幺?还是,还是又吐血了?”

杨洪摇摇头哽咽:“七少爷…七少爷醒了!真正醒了!”

“真的?”杨业禁不住泪蕴虎目:“延嗣真的醒了?”

见杨洪频频点头延平兄弟顾不得向父亲打招呼,早已丢下缰绳飞一般直往延嗣屋中奔去。屋中,灯烛煌煌,人影憧憧。赛花坐在床边,紧握延嗣稍有暖气的手,泪如泉涌。延德延昭伴在母亲身边不停的为弟弟擦拭额上汗水。慧远大师仿佛一尊圣佛慈悯柔和的飘身立于窗前。

延平四人刚一踏进屋便看见立于窗前的慧远大师,立刻明白弟弟若非得大师救助,恐难脱离危险。延平走到慧远大师身前跪倒:“多谢大师相救!舍弟能够转危为安全仰大师慈悲之心。大师在上,请受延平一拜!”其他兄弟也纷纷随大哥跪倒拜谢,感激大师相救弟弟之恩德。

“各位贤侄快快请起!”慧远大师笑笑:“如此重礼老衲消受不得!定要在佛祖面前忏悔万遍方能化解呢!”

“大师相救延嗣之恩如同再造,他们秉承杨业之意施此拜谢大礼,大师如何消受不起?”杨业语含激动入屋而来,感激之情不溢言表。

“二弟!你天波府也太多规矩了!也罢!此礼老衲受了便是!”慧远大师望着跪拜一地的杨家众兄弟以及长身而立的杨业夫妇无奈的摇摇头,接着又看看床上已如抽了丝般枯瘦的延嗣说:“二弟二弟妹,七贤侄此番大难,皆由心起。这些天你们还需多多照看他,以免旁生枝节!好了,老衲已替你们夫妇舒气散郁,也该功成身退了。如今七贤侄只宜静养,故此老衲决定将紫霜三个丫头带回五台山,待七贤侄病愈,再由几位贤侄接回府中。二弟,你看如何?”

杨业赛花深知慧远大师脾性,于是便不再多做挽留,只吩咐延庆延辉延德三人护送大师及紫霜云岚韩清返回五台山落雁峰。夫妇二人相送府外,看着众人背影越来越远,这才放心的回转延嗣屋中。

哥哥们无微不至的照料令虚弱不堪的延嗣情不自禁再次想起飞琼,只觉心内阵阵绞痛不断翻涌煎熬,竟仍痴痴呆呆,不说不笑。然而望着回转房中的爹娘憔悴担忧的面容,延嗣的泪水却又止不住夺眶而出,他挣扎起身颤声说道:“爹!娘!对不起!孩儿又让您们烦忧操心了。”

赛花紧紧搂住儿子,哽咽无语。

“延嗣,你…唉!”杨业轻抚儿子凹陷的面颊,心痛的又红了眼圈…

这时杨洪从外进来看看杨业道:“老爷,宫中颁下圣谕,着您明日进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