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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罗网(上)

象征了喜庆吉祥的红灯静谧的燃亮了庄严肃穆的天波府,令人不自禁的心生敬畏。徘徊府外,飞琼几度踟蹰,却终是放不下延嗣。她鼓足勇气走上前扣响了门环。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应声,片片乌云立时笼上飞琼心头。她想起爹爹与潘仁美的谈话,不觉胆寒。她不顾了女孩家的矜持再度抬手叩上门环。

许是她不停顿的急敲,半晌,只见杨洪推了府门出来。他看看一身男装的飞琼道:“这位小哥,你是?”

“我……”飞琼猛地想起曾与杨洪有过照面,她慌忙将脸移入阴影道:“在下有要事求见六少将军,还请老人家代为通传。”

“求见六少爷?”杨洪若有所思,他仔细打量眼前少年,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笑看了飞琼道:“姑娘可是来寻七少爷的幺?呵呵,当真不巧,七少爷随老爷外出未归,姑娘若是有事不妨留下口信,待七少爷回府,老朽自当转告。”

飞琼不料杨洪如此眼厉,一时羞得满面通红。她低垂了头喃喃道:“杨延嗣不在?这该如何是好?”

杨洪见飞琼似乎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由接口道:“夫人正在府中,姑娘若果有要事,老夫这便替姑娘通禀。”

适才飞琼只急于将那讯息通知延嗣,竟不曾想到爹爹的安危,此时见杨洪似有禀告赛花之意,心中顿时生怯。她自是不希望延嗣有何危险,却也不能背叛爹爹。她慌乱的抬眼看看杨洪,忽又摇摇头道:“我,我无甚要事。对不起,老人家,打扰了。”她说着,好似与自己较劲般狠咬了双唇,猛一顿足匆匆离去。

“这姑娘倒也奇怪,好好的怎的便走了?呵呵,怕是生了七少爷的气吧。这年头,女孩儿家家的可是惹不得。”杨洪自语着转身回了府。

上元的花灯如约而至。五彩斑斓,流光飞舞的幻化间,落落寡欢的飞琼眼看了数十余黑影接连从飞烟阁内闪出,不由大惊失色。她蹑足而上,暗暗的随了黑影一道巷一条街的穿行着。借了流光溢彩的花灯,那些装束成摊贩商贾、书生秀才、乡民百姓的数十人悄无声息的转进一处名“喜旺”的酒馆。望着一众看似普通却又处处透着古怪的人,飞琼心念一动。她束紧发髻,大步迈进了喜旺酒馆。

正值晚晌,酒馆内人声鼎沸,热闹一片。然而那一干人却视而不见,只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前。伙计见有客至,热情的上前招呼,哪知还未靠近便如着了魔般东倒西歪,险些摔倒。

飞琼隐身角落眼见伙计险象环生,正待暗中相助,忽见一摇了铁扇的青衣秀士踏进酒馆,不免心下生疑:“文叔叔?文叔叔不是奉了爹爹之命去阳曲办事幺,怎会出现在此处?”看著文彬走至那伙人中落了座,飞琼只惊得一身冷汗。她勉强抑住纷乱的心绪,默默旁听起来。

“老二,你带了人装扮成游人混入灯会,发现天波府的人立即放出讯号……老五,老六,老七,你三人或跟或随,务必死死盯住杨业……老八,你的人以七彩连珠炮为信,看见讯号便围堵夹击……”文彬森冷的声音不断传入飞琼耳中,她只觉一张钢针密布的毒网张牙舞爪刺向心尖,令她绞痛万般,如坠冰窟……

一轮皎月缓缓东升,为寒风中的上元节洒下缕缕银光。丝竹管乐锣鼓铙铂齐齐奏响,五花八门,绚烂多彩的盏盏花灯仿若天女散花万簇绽放,将沉沉夜幕照耀的如同白昼。喧嚣繁华的广宁街人头攒动,车马不息,好一派喜庆圆满。

延嗣随了爹爹走在街上,丝毫没有心情观赏玄幻流转的花灯,他想着飞琼望向潘豹的娇羞眼神,不自禁的游离了目光。

“你在想什么?”杨业严厉的声音响起延嗣身畔:“危机四伏之境不知警惕防范,难道等了贼人一拥而上?临出门前你是如何答应爹的?这幺快便抛诸脑后?不长进的……”

爹爹的训斥只令延嗣委屈万分,然而他亦知此等时刻不该有半分疏忽。他咬了咬唇,收敛起莫名的冲动一眨不眨的盯着人群内便装出游的皇帝皇妃以及隐身暗处护卫的哥哥们。

月上中天,舞龙舞狮,观灯燃花高潮跌起,鼎沸人声一浪赛过一浪,汴京皇城笼罩了一片喜庆欢腾。忽然一声巨响,十发连珠礼花化作七彩神龙冲天而起。光影交相叠加,辉映了彩龙飞舞天际。惊叫声,喝彩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将苍穹掀了起来。

骤的,一道银光破空而来,划了弧呼啸着直击倚楼赏灯的太宗皇帝。

“官家小心!”延平一声高喝,好似流烟迅速拔出腰间佩剑迎向当空射来的一柄银光闪闪的三刃飞刀。

“有刺客!护卫官家!”

延广兄弟五人眼见情势危及,顾不得与父亲传递讯号,只迅即纵跃出人墻,按了父亲事先嘱咐的,分四路各自搜索追击闪入人群的刺客。

挂在空中的皎月似乎忍受不住冲鼻的火yao味,悄悄躲进了云层。拥挤的人群开始骚乱,受惊的马扬蹄嘶鸣,狂躁的蹬踹向四散奔逃的人海。欢腾祥瑞的上元夜剎那变得混乱不堪。

拥挤的人群挡住了延嗣的视线,他稍一闪神便失去了皇上一行的踪迹。杨业一面沉稳的吩咐儿子小心谨慎,一面暗自凝神戒备。正在这时,六七个哇哇大哭的孩童不辨方向的直朝杨业父子冲来。延嗣正待随了爹爹搜查贼踪,不想却被那几个孩童团团围住。

“哥哥,哥哥,小癞子害怕…”

“哇!小虎找不到爹娘了,小虎想爹娘……”

“阿呆的衣服撕破了,爹娘知道会打的。哥哥,哥哥,帮帮阿呆。”

孩童们七嘴八舌的缠围着延嗣,当真令他措手不及。他担心爹爹的安危又不忍孩子们伤心难过,一时进退两难。他好言抚慰了孩童们,正待追赶爹爹,不想又被小虎与阿呆拉扯住不放手。无奈之下他只得使了浑身解数哄劝着他们。待得将一众孩童逗得咯咯直笑,他才猛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陌生的巷口内,而前方早已失去了爹爹高大挺拔的身影。望着四周沉沉黑夜,延嗣顿觉一阵天旋地转。他疯了一般推开怯怯的看着自己的孩童们,狂奔着四处寻觅爹爹。

蓦然,一阵熟悉的怒喝自延嗣右侧方不远处的巷内传来。是爹的声音!延嗣陡然撤身发足直奔那方。正在这时,一块块飞蝗石、铁蒺藜夹着劲风擦过他汗涔涔的发鬓。延嗣心内大惊,他料定爹爹已在巷内被贼人伏击。他顾不得其他,只一个‘鹞子翻身’仿佛白鹤腾空而起冲进巷内。

昏黄的灯火下,正有二十乡民模样的黑衣人围住杨业或轮番攻入,或左右夹击。眼看虎目圆睁的爹爹身中数伤,延嗣但觉怒焰燃胸。他紧咬了牙根,赤红着双目,犹如出山猛虎狂怒的杀入包围圈。

轮番的车轮战杨业渐感体力不支,难于应付。此时儿子的助阵无疑令他减压大半。他鼓励的看了一眼并肩作战的延嗣,炯炯目光闪射出缕缕欣慰。他轻拍了拍延嗣,仰天一笑道:“这等战事爹还不曾遇见,不想就被你碰上了。你可需牢记了,到时莫在你娘面前哭了说爹不给你机会,哈哈。”

“爹您一吹胡子一瞪眼,孩儿的胆便被吓得飘去了九霄天外,哪里还敢多说半句?只求着爹爹的板子莫与孩儿结交罢了。”

“臭小子,你还知道啊。”

“嘻嘻,孩儿是不敢不记。”

父子二人聊谈了家常般攻守自如,眼看了二十余人渐渐减少至十几人,几人…突然,一蓬白烟随了一股莫名的邪风猛地向杨业双目袭来,杨业不及闪避,眼前顿时一片漆黑,紧接了便是一道金光疾风闪电般又一次狠狠刺向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