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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责处(中)

延嗣想着三哥四哥,想着紫霜云岚,想着爹爹说过回去与自己算账,犹自忐忑不安的暗暗求告着菩萨。

踏了月色,父子二人策马驰进天波府。焦急的徘徊门外的杨洪一见他二人进府,不由嘘口气道:“老爷,七少爷,你们总算回来了。我这就去告诉夫人。”

他转身欲走,延嗣忽然跟上他说:“洪叔,娘还没有歇息吧?”见杨洪点头,他急忙向杨洪使了眼色大声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给娘请安。”

杨业翻身下马看着儿子不寻常的乖巧,忽然不轻不重的在他身后道:““给你娘请完安去祠堂候着,我有话问你。”

延嗣迈出去的步子顿时停在半空。他沮丧的看着爹爹离去的背影拽着杨洪道:“洪叔,我该怎么办?”

杨洪被延嗣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一边拍掸着延嗣衣襟上的灰尘一边轻责道:“七少爷,你不记得过几日便是夫人的生辰?你不在家陪伴夫人,又去哪里疯玩了?夫人看不见你,这一天都是心神不宁的。”

“洪叔,你说娘会不会帮我?”延嗣不答反问。

“你又闯祸了?”杨洪摇摇头:“七少爷,你啊。唉,快去看看夫人吧。”

杨洪推着延嗣来到父母房中,赛花正站在窗前望着朦胧的月摇头轻叹。

“娘,你还没睡?”延嗣堆起满脸笑容走到母亲身边道:“娘,你看今晚这月色昏黄朦胧的,倒也别有意趣。孩儿陪娘一起赏月如何?”

“陪我赏月?”赛花惊奇的看着儿子,忽然好像明白什么似的轻点延嗣额头道:“说吧,你又闯什么祸了?”

延嗣沮丧了脸道:“孩儿想娘有一个开心的寿诞,所以,所以我今日去了军营……”看着母亲转了微怒的脸色,延嗣慌忙又道:“孩儿是想与哥哥们一同商量……哪知却被爹发现……娘,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娘……”

儿子可怜的模样只令赛花一阵阵心软。她心知夫君说一不二。若他认为儿子们做错的事,便是连她也很难替儿子们遮掩。她暗暗一叹,正想宽慰延嗣几句,却见杨洪返回来道:“夫人,老爷唤七少爷去祠堂。”

“娘!”延嗣惊慌失措地望着母亲。

“你让娘说你什么好?好了好了,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延嗣仍是不放心,他离开前又蹭着母亲道:“娘,一定要来。求求娘了。”

见母亲点头应允,延嗣这才惴惴不安,磨磨蹭蹭的来到祠堂。

望着祠堂中明晃晃的烛光和一排排神武肃穆的祖先灵位,延嗣只觉脚下犹如灌了铅般沉重,他踢着石子,徘徊门外。

“怎么?做错了事不敢承当吗?还不进来!”杨业威严的声音从祠堂中传出。

“我才不让爹看不起。”望着翦翦烛光衬映着父亲苍劲挺拔的身形,延嗣咬着唇,拧着眉,暗暗的揉了揉屁股一步步挪进了祠堂。

赛花在屋中坐立不安。听杨洪说,今日只有丈夫与延嗣回来,并不见延庆延辉的身影,她不由一阵心慌。她转头问道:“延昭呢?这半日也没见他人影,他去哪里了?”

“正说着,只见神采飞扬的延昭走进来道:“孩儿给娘请安。娘,你找孩儿幺?”

“你还知道回来?”赛花气不打一处来:“你去哪里了?你不知道你爹今晚回府幺?”

“娘,我……我在书院……”延昭嗫嚅:“对不起。娘,孩儿知道错了。”

听儿子说在书院,赛花放了心。她吩咐了延昭去吃饭,随后便急匆匆往祠堂而去。延昭见母亲往祠堂走,不觉奇怪。他问了母亲才知道弟弟因为擅入军营儿被爹爹唤了去祠堂。

母子二人来到祠堂,正见延嗣老老实实跪在牌位下不敢吭声,赛花虽知是为了他私入军营之事,但延庆二子未曾回府,她自然担心。她走到丈夫面前道:“业哥,出了什么事?延庆延辉今日不是应该回来幺?怎么……?”

“他二人私放敌探,已受军法处置。”

“私放敌探?”赛花心中乱成一团:“他们怎么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娘,”延嗣见着母亲和六哥,心下不由大定。他转过脸道:“娘,三哥四哥真可怜。”

“你给我闭嘴。”杨业看着儿子斥道:“别以为你娘在,我就会从轻发落。做错了事便该受罚。我告诉你,倘若你胆敢有半句谎言,定当严惩不怠!我问你,你今日私入军营到底所为何事?你最好一五一十地给我从实说来。”

“爹……”延嗣可怜巴巴的看看爹爹道:“孩儿知错了。但孩儿不是贪玩,孩儿是想让娘开心。大哥二哥镇守边关无法回来,三哥四哥身在军营也不能时常陪伴娘的左右,五哥又在五台山参修。家里真的很冷清。孩儿知道,娘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一定十分想念哥哥们。哥哥们不在,娘也不会快乐。孩儿希望娘能够永远开心,所以便去找三哥四哥商量为娘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寿诞……”

见爹爹眼中闪掠过屡屡欣慰,延嗣偷偷舒了口气。他怯怯地拉了拉杨业的衣袖道:“爹,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不敢擅入军营了。”

“也罢。就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此事我便不再追究!倘若下次再敢违背父命私闯军营,你便给我仔细着!”

“谢谢爹。”延嗣喜上眉梢,正想站起身,却又听爹爹道:“至于那两个刺客……想你应该知道不少吧。”

“啊?”延嗣不妨爹爹还有如此后话,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看一脸沉素的杨业道:“爹,他们不是已经逃了幺?”

“若非那两个孽障,他们怎能安然逃离?”

延嗣想起三哥四哥为了维护紫霜、云岚的名声性命不惜身受重惩,义气之心油然而起。他摇了摇头道:“爹,孩儿不知道。”

“是幺?”杨业看着儿子,忽然自怀中掏出两只精巧秀雅的香囊问:“这是何物?”

小小香囊在杨业手中荡来悠去,只惊得延嗣差点蹦跳了起来。他暗道:这是柳姐姐与岚儿送给三哥四哥的平安符,如何会被爹发现?难道是我不小心遗落在了营中?不好,我该如何向爹爹解释?

见儿子沉默不语,杨业本已缓和的脸色又见阴沉:“你不用想法子辩解。这两名刺客体态细巧,身手轻盈。分明便是两名女子。他二人与延庆延辉交手并无任何内力,且故意显露破绽,显然说明他们并非真心与延庆延辉相战;延庆延辉初与他二人交手,本是全力以赴对敌,却在中途忽然卸力撤招。你难道不明白这其中用意?”

倘若爹爹知道了柳姐姐与岚儿的真实身份,她们便再没活路。延嗣想及此,便一咬牙一横心,索性否认到底:“爹,孩儿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你还要说谎!这香囊难道不是你要转交那两个孽障的幺?上面的‘霜’与‘岚’二字分明便是女子闺中芳名。若非你们几个暗中作过什么有悖杨家门风的败德之事,这等女子随身之物怎会在你的手中?你到底说还是不说?”杨业厉声喝问。

见儿子仍不吭声,杨业愈发气恼不已。他转身看了延昭怒声道:”请家法!”

“爹,小七他……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求爹看在先前小七一片孝心的份上,饶过他这一遭。”

杨业见儿子不肯从命,不由气急。他回身自帷幔后取来粗硬的藤杖,瞪着延嗣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说不说!”见儿子仍然不吭一声,只气得杨业浑身发抖。他抡起藤杖狠狠打落在延嗣的背、臀。他怒极而责,也顾不得下手轻重。几杖下去,延嗣便疼得直冒冷汗。他咬紧牙关强忍眼泪,却因抵不住藤杖的力度,渐渐便趴倒在冰凉的地上。

“爹,”延昭跪倒在地抱住爹爹手中的藤杖道:“求求您别再打了。七弟受不住了。”

延嗣身受重责却始终不肯开口求饶,杨业火冒三丈。他用力推开延昭,手中的藤杖越发狠重了起来。

赛花实在心疼不过,她含着泪花以身子护住儿子,看着丈夫道:“难道定要把他打死,才可消你心头之怒不成?”

杨业见妻子拦在面前,一时无法。他望着妻子道:“再不教训这孽障,他便要闹上天了。”

他说着又要绕过妻子杖责延嗣,哪知赛花将儿子紧紧护在身后根本不容他有半点“机会”。

夫妻二人正自对峙,忽听杨洪在外禀告道:“老爷,八贤王在府外相候,有要事与老爷商议。”

杨业停下手中藤杖,含怒带威地看了看满是汗水,面色苍白的延嗣,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