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也在制造死亡和痛苦,可那是暗地里的责任。在江东人士眼里,我可是一个不喜见血的大夫。这个仁善的名声我要保持到底,因此,对孙诩邀请我参与对戴员等人的审问,不仅没有丝毫兴趣,反而避而远之:“叔弼,作为一个经商四方的大商人,最怕的就是树立敌人。这次曲阿风波,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要真的感激我,千万不要对外人说是我发现了这个阴谋,否则,我可就惹上仇家了。这个是戴员他们联系刘太守的信件,我正是截住了它,才能发现这件事。至于我嘛,可不愿意看杀人的场面,再说我还要去南方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所以,明天就走。走前,就不去你府中辞行了。”
孙诩一脸郁闷:“子云兄,你可是诩的救命恩人,就这幺走了,诩对兄岂不是无礼之极?再说,兄也长时间没来江东了,这次来也不去见见兄长他们,说走就走,兄长要是知道了,诩该如何交待?我要挨骂了。”
我笑了起来,调侃他:“救命恩人?我说叔弼,伯符见我也不会说这四个字,听起来怎么这幺别扭?如果不是我,而是公瑾兄为你解围,你也唤他作救命恩人?或者说,我在你眼里,始终是个外人,比不上公瑾兄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你唤我子云兄,不过是出于礼貌?”
孙诩一听,急了:“子云兄怎么这幺说,我当然是当你是兄长般敬爱,断不会有任何不同于公瑾兄的念头。兄要是不信,你可问问兄长他们,我何时不把子云兄当兄长看待的?”
看着着急得几乎一头汗的孙诩,我在肚子里叹了口气,安慰他:“看你急得,我不过是开你一个玩笑。你是孙诩,是孙伯符的三弟。我是伯符兄的生死之交,我待伯符如兄,待你如弟。你既然一直待我为兄,那我问你,你可听说,做兄长的可以坐视弟弟遇到危险而置之不理?我不过是尽了一个兄长的责任,你以后断不可再说什么救命恩人之类的话。明白吗?”
孙诩用力点头:“我明白了。可是,兄长也不用这幺急着走吧?再留几日可好?”
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呀,不要这幺感情用事。我再教你,做一个成功的将军,切忌感情用事。因为一时的感情用事,就有可能导致你指挥失误,会失败的。而一场战争的胜负,或许就是导致你生命的结束,甚至国家灭亡的原因。”
望着被我这样一说,不知道该怎么挽留我的孙诩,我笑着说:“好了,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你这几天要尽快处理完曲阿事件,还有这次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恐怕也没有多少时间来陪我。而我呢,要去南边采办一些珍贵的药材,时间上也不能多耽搁。所以,这次就不留下陪你了。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多留几天好了。”
孙诩想了想,也只好叹气点头:“既然子云兄这幺说了,我也只好听命了。我们可说好了,你下次来,一定要多留一段时间。”
我连连保证:“我说话算话。叔弼,弟妹素有才智,在为人处事上,你要多听听她的见解。说句不中听的,夫妻才是最知心的人,也才是最关心你的人,比任何人都靠的住。这次事件,我也是先去见了弟妹,是她果断命令孙高他们听从我的安排,才能如此迅速地平息了这场叛乱。在智慧的表现上,没有男女之分呀!”
孙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了,以后遇事,会听她意见了。”
离开曲阿,我是真的南下了。当然不是为了采购药材,而是去找许群。我把他单独扔在那边也有好几年了,虽然一直有他的消息,可我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再说,我也想早点联系上山越一族的当家人,在江东这些人背后捅刀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秦勇是很不乐意我一个人单独行事的,对于我让他回山庄协助田畴和曹操取得联系的命令,很是不满了一阵子,一定要把我送到新都郡才在我的黑脸中离开。
利用山越一族来对付江东,是我早安排好的策略。江东可以说是地杰人灵的,自古以来,不仅出了孙子这样的大兵法家,也出了范蠡等智者,更有专诸这样的义士。孙策为人豪爽侠义,是很得到一些人的拥戴。而有了张昭、诸葛瑾、陆家、鲁肃等辅佐,完全可能让江东的发展超过了混乱中的中原。但这却是我不能允许的事情。所以,让孙策的后院起火就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了,这把火就是山越一族。
山越一族和其他的异族不一样,它并不完全是异族,可以说,它是一个混杂体。大多分布于丹阳、会稽、预章、鄱阳等郡。山越一族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单纯的古越族人的后裔了,而是加上了许多因为秦汉时期为了逃避战争南迁的汉人,在灵帝时期,为了逃避繁重的赋税的汉人,也大量逃入这些地方,所以山越虽以种族作称谓,但实际上是居于山地的南方土著,故当地人亦称他们为“山民”。长期的山地生活,养成了山越一族剽悍的作风。山越居住地,产铜铁,所以,他们一直就自铸兵甲,并养成了大分散、小聚居,好习武的习惯。他们以山险为依托,组成数十个武装部队,其首领称“帅”,相对于州郡的管理者来说,他们一直就是半独立的状态,始终游离于政权管理者之外。
孙策初定江东的时候,境内的山越人不服他,他们往往与各地的豪门家兵联合起来,与孙策对抗,成为孙吴的心腹之患。汉建安三年,袁术还遣人以印绶与丹阳宗帅祖郎等,使之激动山越,大合兵众,图谋共攻孙策,结果反为孙策讨破,祖郎本人在部属的拼死护卫下,逃过一死。这以后,祖郎一直在山越各地族人间进行联络,不断组织反抗力量。恰逢山越族长老之子洪英也不甘寂寞,组织了一支万人的山越亲卫部队,祖郎得知,果断前往联络,并自降身份,甘居二手,两人在短时间里组织起了一支约五万人的大军,成为山越族的主力部队。
要说山越的居住地也确实是地势复杂,在江南的这一片,山脉相连,水泽丛生。相对来说,居住条件当然很差,却是隐身的好地方。山中,丛林幽深,沼泽密布,对于不很熟悉这里地理的人来说,连进去都困难。孙策虽然对山越军头疼的要命,却始终拿不下他们。
我知道不仅祖郎,还有那些原来江东的反孙派的许多人,如王郎和严白虎的旧部也暗地里和祖郎等有联系,所以,派许群进入了祖郎的部队中。许群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以他的武艺和才智取得了祖郎的信任,并在吴军的几次围剿中,成功地引导山越主力脱险,并一度占领了新都县城,使得江南大为震惊。也就是这个冒险的动作,使孙策下了决心,为了彻底消灭这个隐患,并夺取劳动力与兵源,从前年起,就分遣诸将镇压山越。去年,更派程普坐镇,带领吕范、朱然、黄盖、韩当等大将,采用步步紧逼,坚壁清野,收买利用的法子,将洪英的山越主力压制在了会稽一带的山中。
我到的时候,正是山越主力最困难的时候。在新都与许群一直保持单线联系的宋利正无奈地向我诉说着这些:“许大哥前两年还能经常跟我联络。他的处境现在却非常不好。虽然在帮着山越主力摆脱了几次吴军的追杀后,他充分取得了山越人的信任,现在已经成为山越军的军师,可由于他们的动静一直比较大,给吴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从去年以来,孙策先后派了程普、朱然等人前来围剿,山越军的活动地盘越来越受限制,几乎不能再到城池里来了。许大哥和我们的联络也越来越少,这一年来,几乎联系不上了。”
我要是不知道这些,这次也不来了。可情况比我想的还严重:“许群不能来这里,你进山去哪里找他?还有,他们现在大概在什么地方?双方是在对峙还是……”
宋利连连叹气:“以前,他不能来得时候,我还可以用收购药材,矿产的名义去山里找他。现在,程普下令,严密封锁了通向山越族居住地的山路,我也进不去了。这边各地的州县,也奉令严密注视辖区内山越人的一举一动,城门口对往来货物的盘查也很严密,和许大哥联系,难呀!前一个月,双方主力在会稽郡南的山麓碰上了,打了一场,据说互有伤亡。后来一直没有许大哥他们的动静,而吴军驻扎在南山山脚下,也不见有大的动作。所以,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我也不清楚。”
听到这些,我的眉头也皱紧了,看来吴军这次也下了很大的决心,不消灭这支部队,绝不罢休了:“吴军和山越这场大战,那些周围的豪族和所谓的‘宗帅’们是怎么看待的?”
宋利一个劲地瘪嘴了:“这些人,看见山越势大的时候,提供粮草的,拍马屁的,什么都有。一旦山越势危了,他们缩头比谁都快,甚至有斩杀普通山越族人去吴军营地邀功买好的人。”
这个世道,这样的人当然是有很多的:“这些人不说他们。山越族人对这支部队的看法如何?是否支持,还是反对?”
“一般的山越族人还是不希望洪英他们失败的。洪英的地位很高,他父亲是山越族的祭祀长老之一,这也是洪英能得到很多山越族人支持的主要原因。而祖郎因为能与吴政权对抗,也被不少山越族人看成族中的英雄。说到这里,许大哥真有本事,他一个外来人,又是地道的汉人,却凭着自己的武艺和见识得到了山越军的爱戴,他们甚至把他比喻成山越军的战神,我看,山越人很崇拜许大哥的。”
我淡淡一笑:“山越民风剽悍,最崇拜武艺高,骨气硬的人,要是许群连收服山越军心的本事都没有,我也不会让他来了。好了,你继续加强和会稽、豫章等地的联系,我让你们收集的地理、水利资料要尽快拿出来。许群既然与你联系不畅,你也不必急着和他联络,免得引起各方注意,反而误了大事。”宋利连连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