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千刀此时被老家人推起来坐在地上,双掌抵在他的后心,竟是用了自己的内力帮商千刀疗伤,虽有了太清宫清灵散,但严厉手上那半寸厚的老茧岂是轻易就能有的?那一掌不但断了商千刀几条肋骨,更是震得他五脏移位筋脉散乱,加了当时硬撑了回来,身上所受之伤只是看得老家人都不禁直抽凉气。
他心头微有些明白,但一口内气有了那老家人极强的内功引导,自己还是捉不住游丝一般的内力。
司空城人虽是醒着,但什么事都做不成。老家人当年竟也是江湖大高手,两把弯刀穿了他的琵琶骨,气海曲池足三里涌泉几处穴上都插了根针,钉得他心头明白一丝气也提不起,看着老态龙钟的这老不死的老鬼老头老王八蛋老混蛋老不死的老家伙,司空城那样的精明竟也是看他半点都不出。刀针下手手法之高明,只怕他自己也跟不上。
“济南商千刀求见!”想起那天晚上商千刀一副化子打扮进了天齐庙说的话,司空城才又吃了一惊,商千刀怎的会是济南城的人,明明他是济城之人,怎的反倒去关洛闯字号?
老家人给他送饭时冷冷地道:“你也不用打主意了,商大少不杀你,是因为他还没资格杀你,真正要杀你的另有其人,就是老主人的独子。”
司空城倒说不出话了,他想了想,随即就想到了这老家人口中老主人的儿子必定就是人厨子的儿子了。
司空城道:“人厨子是你主人?”
老家人把了那冷饭咸菜的碗扔在地上,那碗摔在地上就破了,冷饭咸菜散到了地上,筷子也跌在了地上。
老家人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大老爷,请吃饭了。”说完再不看他一眼,驼了背蹒跚着走了出去。
司空城饿了四五天了,从没想到过在自己家里连狗都不吃的东西竟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诱惑力,本来装在碗里的话他要吃的,可是眼下倒在了地上,司空城心头涌起了杀机。
司空城简直恨不得一刀砍了这老得实在不像话的老不死的成七十八段,怎奈自己纵是武功一点不受制也不见得就是这老家伙老东西的敌手,更何况眼下连了根手指都动不了,这许久过去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到这里来查过,他实是想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亦或是手下人和王从善根本没用心找?这人心思心机俱是一时首选,往往别人想通一件事他心头已是想通了很多的事,越想越是头上冒汗,连了穿骨之苦都忘了:王从善打的什么主意?莫非是见找不着自己九千岁他老人家定会怪他,不若把了自己从神机营带出的人全都杀了灭口,然后自己想怎么说就说什么,赔些珍宝给了九千岁,再顺了他的毛给他挠挠,只怕刘谨就还真放得王从善过了,刘谨当初也跟自己说过的,人若是死了对自己再是忠心都他娘的比上活着对自己居心不好的人假意的奉承!
平时他只觉了这话实是高明之极,有理之极。本来刀带铁链穿了琵琶骨他都不消沉,但在了自己身处绝境时一想起了刘谨的话,司空城脸上死若冷灰,心头唯一的指望就是手下人快快地找到这里来。
再深想一层,整个人都绝望了:手下人根本就不是商千刀和这老鬼的对手,来了自己也根本逃不出去,只是白送了性命。更何况还有那古怪的少年?他虽不知那少年伤势如何,但有了商千刀和这老家人那样的大行家,总是可以治得他好的,半个月来谁也不敢说商千刀就没治得那少年完全回复。合了三人之力,比了当日人厨子师徒四人那阵势也只怕差不到太多。
蚂蚁爬上了那饭,却又走了,司空城呆呆地看着,直到了一条线爬来的蚂蚁来搬饭了,司空城呆呆地连眼都不曾眨过一眨。
向冲天在城里避开了官兵,跑到了竹林寺的废堆里头,看了那雪已是大得很了,自己身上却因昨天天上太阳那样的好,也穿得不多,这鬼天一把耍得他可真吃不消,想了又想,蹲了在烧得残断的墙角里缩了身子发颤打战,嘴巴哆嗦着,其实下雪时雪再大也不怎的冷法,只是这大冬天里头朔风乱吹,刮在脸上有若刀割,这次他半路上偷偷跑回了济南要找商千刀,身上带的银子却是不多,在入城门时好不容易捺了性子把了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官兵,但还是打了架硬闯进来,杀神机营的人他也没顾得上自己肚子饿了,这一阵使出了身法好一阵才停下来,顿时又冷又是饿,齐地发作,向冲天不由哭笑不得。正在犹疑,陡地闻到了一阵酒肉的香气。
向冲天怔了怔,分明这香气就是从了这废弃的竹林寺里传出的,怎会有人到这里来?
向冲天想了想,就站了起来,大步地走顺了香味走了去,旧日的佛堂只有了半边的瓦面,雪从了塌陷的地方飘了进来,晃晃摇摇落在了地上,泾渭分明的雪和地面有瓦的一片灰灰的黑,和雪白雪白的白。也瞧不出了当日受用了无尽香火的神像特么的神通去子哪里,凡人纵的火竟然烧熏得佛堂上大大小小的佛像乌焦巴弓狗屁不通,再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总也是了官兵杀气极重,这里烧废了许久,里头的收香钱的钱柜虽给官兵砍开拿了钱走,竟也没有化子来把了钱柜作了柴火烧了,木头上竟生出了些蘑菇,吊起的大铜钟本离地有人高,也落到了地上,地上的一片青砖都砸裂了。
供桌上最是干净,显然有人擦过了,上面摆了些菜盘和酒壶,香气就是从那传出的。
向冲天想不到居然没有人,伸手拍了拍半挂将倒的门:“有人在家么?”
那门本就给烧得坏了,再加了这几个月风霜的朽败,向冲天轻轻拍得两下,手掌就一片尽是黑,那门应手也倒了下正对他砸来,向冲天吓了一跳,向旁边一闪身,跳出了四五尺,那门哐地就倒在了地上。
向冲天苦笑笑:“这是何苦,不过窜个门子么?也不用死鬼这样显灵罢?”扬起了声音问道:“有人在家么?我们家做饭少了些醋,想要借些,天晴就去打了来还你们?”
还是没有人应声,向冲天走到了供桌前瞪了桌上的酒菜看了半天:“怪了,什么人竟会这样不小心,连了这些吃的都丢了,就当我做做好事,帮你们收拾了罢。”
向冲天刚伸手提起了酒壶,墙头上就传了劲疾的风声,一道亮光向了他飞来:“你住手。”
那是一把飞刀,也根本没有伤人之意,离了向冲天足有半尺钉到了桌子上。
向冲天抬了眼看去,墙头上却站着个中年的女人,她下面的雪地上,侍立了两个背着剑的使女。
那女人道:“你快离开这里。”
向冲天呆了呆,用了手指指了自己:“你是叫我么?”
那女人道:“就是说你。”
向冲天给了冷风吹得抱紧了身子,摇了摇头:“你要我去哪里?”
那女人道:“这里一会就要杀人,你不怕给杀了就留下罢。”
向冲天苦了脸:“我又冷又饿,还没地方去投,你叫我去哪?”陡地眼睛一亮,“要打架么,我也练过几年功夫,要我帮你们打么?”
那女人皱皱眉头,她也看不出这流浪汉子是什么来路,向冲天已是挽起了袖子现出了满是鸡皮疙瘩的小膊,在空里打起了拳来。
那拳法也实在难看,看得那女人却又说不出话来:“你——”冷笑了声:“你想死那也由你。”
向冲天见那女人不再赶他走,便住了手,可怜兮兮还眼巴巴地瞧了供桌上的酒菜,又看看那女人,满是乞盼之色。
那女人当真啼笑皆非,想了想,道:“你想吃就吃罢!”
向冲天大喜过望:“那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