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一点的扛着“肃静回避”执事牌子的人在马上东摇西晃,仿佛是给人一屁在十万八千里外就能吹倒。经历老爷坐在软轿中抱着小妾似睡非睡地半张半闭眼动都懒得动了。
最前的马闻到了血腥气,不安地嘶了一声,却还是在往前走,马背上的公差却眼皮子都懒得抬。
终于那马看到了尸体,前蹄扬起,差点把那公人摔下来,那公人一惊惊得回过神来,夹住马鞍口中骂道:“畜生!”提鞭就要打马,一晃眼间也见了成堆的尸首,大吃一惊:“啊!?”
这时后面的一些人也见到了,不禁面面相觑,一股凉意从脚底过背脊传到头顶,一个人大叫:“老爷不好了,这里出人命了!”
一队人乱了,抬轿的轿夫脚都软了,差点把轿子从肩上落下。
老爷还在轿里吃惊地推醒小妾,又听外面的人道:“老爷不好了,这些尸首全是锦衣卫的老爷们,老爷你快出来呀。了不得了!!”
老爷出来了。
老爷上牙和下牙打着架,两条腿弹着琵琶,说话都没有伦次了:“谁谁呀?找老爷什么事?天亮了么?有鬼么?这是怎么回事?哎呀妈呀,杀人了。”他老人家终于看见了一地的死尸。
老爷在小轿的周围打转:“妈呀这可怎么是好?李大人一个人遇害钦差大人就把知府知县都抓了,还杀了那么多的人,这下可了不得,死了这么多的锦衣卫,老爷我还能活么?娘的这不是叫人一堆一堆地掉脑袋的么?孙横,你给老爷我过去看看这些尸身上有没有锦衣卫的腰牌,你去呀!”
那孙横苦着脸,心知这差使是躲不过的,只好硬着头皮说:“老爷,小人一个人胆子小,你再叫何苦来和小人一起去好不好?”
何苦来一听,在心里骂得孙横的十八代祖宗都要忍不住人棺材里面跳出来分辨了,他两眼死死盯着孙横:“好你个王八羔子,拉老子我下水,去你妈的蛋,平时和老子称兄道弟的,一到紧要关头就现出本相了,妈拉巴子你龟儿个王八羔子不是人!”
老爷居然耐着性子听何苦来骂完了,才道:“小何呀,既然你骂了人家这么一顿,不去也说不过去了,你就跟孙横去看一看。”
老爷在原地等孙横的回话,心头还希望这些被杀的不是锦衣卫,只是他也见两人抖着手从一具具尸体身上拿出一块块的腰牌,心也随着发凉:“完了完了,老爷我这回是死定了,我的妈呀,我这是做什么呀?一个太太平平的府经历不做,却来署什么县印!少赚几个钱有什么要紧的,老子这回可是把命也算搭在这里头了。”
“老爷,锦衣卫老爷们遇害已有三四个时辰了,尸体都被乌鸦啄得面目全非了。这可怎么是好?”何苦来问,“啊,这是不马知县么?老爷,马知县给人千刀万啦剐!”
“你这小子给老子闭上鸟嘴会死么?气死老爷我了,让老爷想想怎么办。”老爷气得跺跺脚,也没听仔细何苦来说的什么,“王八蛋,谁特么的你们不好杀,却要杀锦衣卫的人,特么的你们死倒不要紧,老爷我也给你们拖进棺材了。赵九,你快马去县里调人来这里,你们给老子找个桌子,老爷我要写公文,报省里王巡抚大人那里!”
老爷的小妾从软轿中战兢兢地说:“老爷,我看咱们不如不做官了,逃罢!”
经历老爷瞪起了眼:“逃?说得轻巧,要是能逃的话还用你来说。你就给我住口。锦衣卫厂的厉害你不知道么?你就逃到天边,刘公公的人都有本事把你捉回来,那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以为老爷我是那些亡命江湖的亡命之徒么?老爷的身家性命岂是那些不要命的杀千刀的王八羔子能比的?”说话间看到马静湖支离破碎的尸体,惊怕交加之下呕吐起来。
孟贤昭藏在林中怕反天会的人追杀,半天都不敢动。
听到四下确是无人了,这才钻出来,肚子饿得直叫,但这时天已暗了,他在一株树上的鸟巢中找了几个鸟蛋,略充充饥,才从怀中拿出自己带的大内秘制的伤药吞下。
次日一早从树上跃下,人已回复了八成多,这虽是伤药不错,也确实因为他的内功着实很好。
毕竟当时有大高手都没有截住他,他对自己的武功有了自信,于是他又回到了小镇。
小镇上居然在演戏。
孟贤昭回小镇已是入夜时分,小镇上灯火通明,锣鼓敲得大响。丝竹齐作,倒大出了他的意外。
孟贤昭心头一动,居然躲在那戏台的正对面一个屋脊后看着台上的演出。
这时上演的是一出《陈洲放粮》,这时正是包公出场。
看到包公,孟贤昭心头大震,他看过锦衣卫画的发现李龙飞死时情形的两个老不死的老乌龟王八蛋的画象,在台上的却正是洪包青天!!
此时已在审庞昱。
“奸贼,还不从实招来!”“啪”一声洪包青天手中折在案上的居然一块货真价实的惊堂木。
孟贤昭又是一惊李龙飞背心的伤痕的尺寸他都了解得分毫不差,记得牢牢实实,以他这样的大行家眼光,一眼就瞧出这惊堂木同李龙飞的死有关。
孟贤昭纵是再镇压定,也禁不住心头的惊异,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一回小镇,就发现线索。
他打定了主意,要暗中跟踪这戏班了。
心念一定,他的人也变得十分的沉稳自信冷定笃实。
孟贤昭抬头看天上,天上有星星。
孟贤昭对天上的星星笑笑,天上的星星也像是在对他笑。
张长兴不知为什么这一夜又睡不着。
他的老婆明天就要回来了,明天还要差人去接她。
但张长兴睡不着不是因为他打死了那只倒了八辈子大霉的瘟猫笨猫死猫大花猫怕老婆回来没法子交代,他在怕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心头有一股莫名的恐惧。
他盼鸡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