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径直前行,一直走到日薄西山,也不进食也不歇息,胭脂娇嗔道:“你这个狠心人,走了一天,也不累不饿么?”易水寒也不看她,蹦出四个字:“不累!不饿!”胭脂哼道:“你不累,我却累了,你不饿,我却饿了。”易水寒淡淡的道:“你高兴跟着我,与我何干?”
胭脂也不生气,笑道:“我知道前面不远有家小酒肆,不如过去歇过脚,心情好不好由不得你,保重身体你总能控制的,你是个生意人,怎么做这么个亏本买卖?”易水寒仍不理她,这时前面远远的来了两人骑着马,约在四旬开外,见到迎面而来的易水寒,面色一冷,快步上前,喝道:“易水寒!”
易水寒目无表情的问:“两位找我何事?”其中一人怒道:“易水寒,你不认得我们了,我们是青城八英!”易水寒淡淡的道:“哦,似乎只有两英吧。”
另一人喝道:“少啰嗦!纳命来!”红着眼就冲上来,旁边那人一把拉住道:“不可莽撞。”那人这才忍了气,原来二人正是青城八英中的老大常有玉和老二司马义。
常有玉倒底是大师哥,稳住气问:“阁下不愧是相州的大财主,贵人多忘事,竟忘了岳州山中的马肉了吗?”易水寒恍然一笑道:“想起来了,两位是要来找在下要还马的吗?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你们那马,我给遗落了,不如赔你们银子罢,两位开个价便是。”
常有玉沉了脸道:“青城派自然是爱银子的,却也不稀罕一匹老马能换来几个钱,这块帕子你可认识?”说着从袖中抖出一方丝帕来,易水寒奇异的接过,一看,脸色蓦的一变,喝问:“这帕子从何而来?”
司马义问:“我们从锦绣坊打听到这帕子是你去年在那里订做的,是也不是?”易水寒道:“正是,快说,哪里来的?这帕子的主人现在何处?”胭脂瞧他那脸色,已知帕子来处,默默下马。
司马义哼道:“她是你的妻子罢,不过可惜了,她已经死了。”易水寒闻言脚下踉跄几乎倒下,胭脂连忙扶住,易水寒摔开她,一把揪住司马义的衣领,喝问:“她是如何死的!是不是被你杀死的!快说!”说到最后声音音然变了,额前青筋暴起,双眼喷射出两道骇然的光,直吓得司马义背脊发凉,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常有玉怒道:“她是个魔女,嗜血如命,莫说青城八英没有能力杀死她,便是伤也伤不着她,反倒被她害死三位兄弟,这个仇我们便找你来报。”
易水寒一怔,恍然在梦中,喃喃问:“你说的什么?她没有死?没有伤?”司马义这才点点头。
易水寒慢慢的平静下来,松开了手,尤自自语:“她是个魔女?她嗜血如命?她能杀死你们三人?”看来五叔没有骗自己,就连胭脂说的也是实话,她确实是有武艺在身的,自己是太骄傲从未将她放在眼里,还是因为爱上她而心迷意乱竟从不提防她?罢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还活着,一切都不重要。
司马义趁机退后,常有玉道:“她欠下的血债由你来还,可是正道?”易水寒正色道:“当然!夫妻连体,她的事我都担着!就怕你们找我同样报不了仇。”
常有玉点头道:“不错,我们虽未正面交过手,心里却不敢小瞧你,不过这仇却是必须要报的。动手吧。”易水寒冷冷一笑,道:“好得很,你们不是还有三个没死吗?为何不一起来,黄泉路上多个伴。”司马听了大怒,身形顿起,已扑上近来,胭脂柳腰一摇,上前迎敌,不料易水寒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将她带至身后,冷声道:“这是我的私事,不需要你插手。”顺势滑在一旁,躲过迎面而来的一刀。
常有玉怕师弟应付不来,拔刀赶上,道:“师弟莫怕,我来助你。”呼啸就是一刀,司马义道:“好,为师弟们报仇,不管什么打法。”与师兄二人双刀齐进,一左一右将易水寒围在中间。
胭脂吃了呛,哼道:“我好意帮你,你却不领情,这青城八英也不是吃素的主,你若是打不过,可别求我。”话虽如此说,眼睛却一直盯着场中,生怕易水寒吃亏。易水寒也不理她,连避两刀,道:“在这相州地盘上,我已连让你们三招,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接下来可就不要怪易某人出手太狠了。”反手拔剑,剑气如虹,划出一道炫目的光彩。
常有玉与司马义因在白如歌手里吃过亏,也在岳州见识过易水寒的身手,丝毫不敢大意,双刀联袂,招招稳中求进,滴水不漏。易水寒以一对二,却是丝毫不露败相,一柄长剑裹在寒光之中,飘逸非凡,忽如游龙摇曳,柔韧无骨,又恍如闪电,凌厉不可抵挡,将两人戏弄得大汗淋漓,易水寒笑中带讥:“青城二英果然是有能耐,难怪能走出岳州群山,扬州八怪却是可惜了。”
常有玉惊讶道:“你不是偷了我们的马跑了吗?又怎么知道扬州八怪死了?”易水寒哼道:“知道便知道,怎么为什么。”常有玉不再问,低哦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无甚可说,扬州八怪虽是我们青城八英的敌人,不过因贪念太重,误入沼泽而没,到底是令人叹惜。”
易水寒道:“你且为你自己叹惜罢,你今日若非主动找上我,或许还可以再去岳州寻宝,没了那八个老怪物与你抢,岂不更好。”常有玉道:“那些宝贝我们也不想要了,找你报仇却是必定的,技不如人,死便死罢。”司马仪不悦道:“大师兄怎么尽说这些个丧气话,胜败未分,怎么就技不如人了。”
常有玉不说话,易水寒冷笑一声,长剑如灵蛇一般蜿蜒而行,在冷冷光芒中迅如闪电,直没司马仪前胸,司马仪但见眼前寒光一晃,来不及撤身,已被当胸穿过,脸色顿时煞白如纸,眼睁大如铜铃,惊恐万状的瞪着易水寒,易水寒目光如电,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手腕一翻将剑撤回,鲜血喷溅,司马仪直直的往后倒去,常有玉黑着脸一把接住。
易水寒道:“如今可承认你技不如人了?”司马仪一个字都未说,两眼一翻断了气,软瘫在常有玉身上,常有玉低悲一声“二师弟!”眼圈已通红。
易水寒漠视道:“易某急着赶路,还是早早了结了吧。”常有玉慢慢将司马仪放在地上,道:“易水寒,你确实是个厉害人,只怕青城八英联手,也未必是你的对手,不过,即便是死,我也不会后退。”易水寒道:“这是应该的,你是大师兄,若不会他们几个报仇,只怕活着也没意思,反正也是个死,何不死得慷慨些。”
常有玉惨然道:“正是这话,动手吧。”易水寒却道:“动手不着急,青城八英不是才死了四个吗?除了你,还有三人现在哪里,不如都叫过来,你们结伴上路罢。”常有玉白了脸,道:“你想要我们全死,却不可能,总得有人为我们报仇才是,动手罢。”话音未落,人也扑起,两人又交上手。
常有玉是横了心做殊死一博,下手倒也狠,易水寒不敢大意,剑意谨慎,狠、准、快,招招逼近常有玉的致命部位,不多时,常有玉已抵抗不住,只守不攻了。
易水寒又道:“我仍是想知道剩下的那三个人在哪里,我可不希望我家娘子再看到他们。”话刚说着,剑尖已挑破常有玉左臂衣裳,血顺着手臂流下来,常有玉不说话,易水寒冷声道:“我若是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必那三人会来救你。”常有玉果然眼中闪出一丝恐惧,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恨恨的说了句:“休想。”突然撤刀反转,向脖子上一抹,自杀了。
易水寒一怔,看着他倒地死去,暗暗叹口气,没有作声。胭脂度了度他的心思,道:“这人倒也有些义气,不愧是做大师兄的。”易水寒眼神一暗,惭然道:“是我小瞧了他,不过没料到他竟自杀了。”不再说话,以剑为铲,就地挖了个坑,将常有玉埋了,却不管司马仪暴尸一旁。
他默默的站了一会,随手牵了匹马上马而去,胭脂问他去哪里,他也不理,胭脂无奈,只得上马跟在后面,天色渐渐暗起来,胭脂问他是否找个客栈休息一宿,易水寒策马前行,也无表情也不言语,胭脂丢不下他,咬着牙跟在他身后,平素水漾儿勾魂的眼儿如今也黯然失色,想自己在胭脂楼里回眸一笑,便可令震惊满座,引来众生痴迷,不料今日为了尾随一个男人,遭此冷漠,心中叹道,罢了,也是我胭脂的宿命,我既然认定了他,便是受尽千般委屈,也必要与他长相厮守。
易水寒则是一门心思想着白如歌,一面懊悔自己对她的粗暴与无情,一边咬牙切齿的恨着白氏一门,仇恨与情爱深深的折磨着他,令他烦燥不安,紧抿着嘴仿佛积蓄的岩浆即将爆发前的沉寂。
一拨一拨的流民从身旁经过,破烂的衣裳、疲惫的行动、拖儿带女,成的男子眉头紧锁,老人在低低的呻吟,孩子们在压抑的哭泣。易水寒瞧着心里发酸,将所带银两舍了个精光,索性将随身挂的一块玉摘下来送了人,并道:“将此玉送到相州通宝斋,换取一百两银子罢。”那些流民得了玉,感激得连连磕头,易水寒却早已离去。
胭脂忍不住道:“我瞧你那玉原不值一百两银子,但通宝斋是你家的,自然说多少都行,不过人心难测,他们若是使了坏心,去铺子里勒索,这是你随身之物,崔总管自然识得,怕你有事,也不敢不给吧。”易水寒淡淡的看她一眼,道:“易水寒的家当岂是他们能骗得去的?那玉在通宝斋只能兑换一百两,多要一个子儿也给不了。”
胭脂一怔,心知自已小看了他,当下不再作声,倒是易水寒被一茬倒是情绪好了些,不再对她不答不理,偶尔冒出一句“不如下马稍歇片刻”,或者“前面有家小茶楼,坐坐罢。”胭脂心喜万分,却不表露,倒底是烟花场中的巧手,知道易水寒这种男人不能太顺从,每每这次,总是做沉吟状,故意道:“嗯,也罢,歇会吧。”偷偷的斜他一眼,先下了马去歇息了。易水寒也看出她的小心思,不过是懒得说破,由她去罢了。
两人如此一路往西,也不知施舍了多少人,也抱打不平多少次,人迹也越来越荒凉,胭脂心中有些着急,一路寻来非但没见着白如歌的影子,便是打听了多少人,谁也没见过这么个女子。易水寒的脸色是越发阴沉了,也不再说“歇息”的话了,一天下来,也难得吭个声,有时胭脂实在饿得急了,娇声道:“骑了一天的马,饿也饿坏了,不如找个地方吃个饭罢。”易水寒也不理她,总是胭脂气得下马收了他的缰绳,易水寒才瞪她一眼,下马随她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