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站在白府门口,冷冷的看着匾额,白云大笑着迎出来,大笑道:“贤婿怎么千里而来?刚才听家人传报,犹不敢信啊。”一把握住易水寒的手,仇人相见,格外眼红,易水寒强定心神,将手迎出,立刻感到一股阴寒之气从手心缓缓传入,暗骂一声“老匹夫,想加害于我?”冷笑一声,道:“岳丈大人可好?”运力抵挡,一阴一阳两股力流在掌心相撞,时进时退,不相上下。
突闻一声笑道:“哟,贤婿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两人同时松手,易水寒几乎站立不稳,后退一步,压住一口真气,拱手道:“岳母大人好。”九尾银狐笑道:“你们翁婿二人可是一见如故,怎么在门口就亲热起来?快快进屋。”白云哈哈大笑,道:“贤婿乃少年英才,老夫当初没看走眼啊。”携了易水寒进屋,此番掌心温热平和,如平常老人之手,易水寒心里冷笑,仍是不敢大意,小心翼翼。
厅内奢华之极,白云与九尾银狐分居上座,易水寒却不坐,愧道:“小婿前来,是为谢罪。”白云奇问:“贤婿何出此言啊?”易水寒道:“都怪我冲撞了如歌,使如歌受了委屈,离家出走,至今没有消息。”白云一愣,沉声道:“如歌在娘家时,是老夫掌心之宝,宠爱有加,你竟敢慢待于她?亏我器重于你,将宝贝女儿远嫁给你。”
九尾银狐“哎哟”道:“贤婿,你莫不是说的玩笑话?我那女儿千金之躯,哪里受得了委屈?外面人心不古,她如今踪迹全无,莫要出了意外?”易水寒道:“掘地三尺,我也要将如歌找到。”
白云沉吟道:“找到后你又有何打算?”易水寒道:“在下商人,原是高攀了大人,又让令千金受苦,罪该万死,待寻回如歌,当亲自送还,请大人另择东床。”九尾银狐怒道:“你想休了她?”
白云挥手止住,沉声道:“我白家的女儿,即使再婚,也不愁嫁不出去,只是可惜了你这段姻缘。若是如歌不怪你,你也执意休她吗?”易水寒道:“如歌在外飘流受苦,岂有不恨我之理,我自知惭愧,也不敢担当。”白云哈哈大笑,道:“如歌确实不怪你,不但是怪你,还一直在想你呢。”
易水寒明知此人的话不可相信,仍是心中一跳,问道:“此话何讲?”白云却不理他,回头喊道:“来人哪。”屏后转出两外丫头来,白云招手道:“送他去见小姐。”易水寒心中一震,难道如歌真的回来了?莫非是白云的计,将我带入圈套?哼,为了确实如歌是否真的在此,哪管什么圈套?大步随丫头转入后院。
西楼之上,坐有一人,身穿葱绿绣花衣裳,袅娜多姿,从后背看那发髻,正是如歌,易水寒心中狂跳,轻轻唤道:“如歌。”白如歌缓缓回头,见是易水寒,嫣然一笑,轻启朱唇,道:“爹爹说近日有贵客到来,原来是你。”
易水寒快步上前,将她细细打量,白如歌羞避开去,道:“丫环在此,莫叫人笑话。”易水寒痴痴道:“如歌,我对不起你。你恨我么?”白如歌吃吃笑道:“你既然寻来这里,我怎么会恨你?”
易水寒看她仿佛削瘦,心疼的来拥,白如歌红脸道:“丫环就在身后。”易水寒哪管这许多,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低喃道:“失去方知珍贵,要是再找不到你,我只怕要断肠而死。此时见到你我才知道今生要是离开你,便难活了。”白如歌在他怀中笑得妩媚,道:“如歌与你再不分离。”
易水寒见她娇俏可人,心旌摇曳,已将虚无道人与家仇抛在脑后,道:“方才,我还与你爹爹说,若是寻回你,便写封休书,送你回娘家,再许他人……”白如歌泪光闪闪,泣道:“夫君,你莫不是不要我了?”易水寒心疼道:“我那是糊涂了,知道你受了委屈,怕再伤害你……”
白如歌将头依在他胸口,柔声道:“夫妻情深,怎能说这薄情之话,如歌生是易家人,死是易家鬼,你莫休我。”易水寒哪里受得了她这般绵绵情话,只觉得全身都酥了。
白如歌轻轻将他推开,易水寒急问:“你怎么了?”白如歌卟哧一笑,挥手令丫环们退下,方仰头看他,一弘秋水汪汪,看得易水寒心如揣兔,白如歌伸手放在易水寒眼前,娇滴滴道:“我与你离开这么久,心里着实害怕,你一见我又说要休我,更加慌恐,只怕终生都难安呢。”垂下头去,娇羞万态,易水寒呆呆道:“你说要如何才会安心?我都依你便是。”
白如歌喜道:“你果然依我?我只要你给我保证,保证易水寒今生今世对白如歌不离不弃。”易水寒朗声笑道:“大丈夫一言即出,四马难追,我现在就保证,我保证……”白如歌伸手捂住他的嘴,笑道:“我不要你说,我要你写出来。”将易水寒拉入房中,铺绢沾墨,易水寒豪情万丈,提笔便写。
白如歌道:“我说什么,你便写什么,方如我的意。”易水寒点头依她,白如歌轻轻念道:“我易水寒,指天为誓,白如歌为我爱妻,我将终生珍爱,永不离弃,皇天后土,鉴我真情,海枯石烂,此情不渝。”易水寒一挥而就,白如歌嫣然一笑,取笔续道:“我白如歌,指天为誓,易水寒为我夫君,我将终生珍爱,永不离弃。皇天后土,鉴我真情,海枯石烂,此情不渝。”
白如歌笑道:“如此,我便安心矣。”易水寒道:“我也很欢喜,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白如歌朝他妩媚而笑,待墨迹风干,轻轻折了装入绣囊,收入胸前,笑道:“这可是我一生的宝贝,我定要贴身收藏好。”易水寒只是瞧着她痴痴的笑。
白如歌掩嘴笑道:“呆子,你只管笑什么?说了半日话,茶也未喝一口,我给你沏一杯。”易水寒捉住她的手,喃喃道:“你这几个月都去了哪里?叫我好一顿找,好生焦急?”白如歌黯然道:“我去了苏州,又到荆州,然后想念爹娘,便回了这里。”易水寒道:“你去了这么多地方,一点也不想念我么?不知道我在找你么?怎么连个信也没有?”白如歌道:“我也是一时想不开,若是给你信,又怕你取笑于我,我回到爹娘这里,也是猜你定然来这里找我,你果然来了。”易水寒道:“你走之后,我魂也没了,怎么能取笑你?你何时到的这里?”
白如歌沉脸道:“夫君莫不是生我气了?你我夫妻今日团聚,理应高高兴兴才是,过去的事便不要再提了。”易水寒哄道:“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今日见到了,便如得了宝贝一样。”白如歌微笑不语。易水寒温柔道:“如歌,我们回相州吧。”白如歌一愣,道:“我离开爹娘半年多了,才见上一面,怎么舍得离去,不如多住些日子?夫君可依我?”易水寒故意逗笑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有了夫君还是这般依赖爹娘,也不害臊。哈哈。”白如歌俏脸一红,转过身去不理他。易水寒从后面去搂她,白如歌走前一步躲开,头也不回,道:“你也累了,早也歇息,我去向爹娘请安去。”也不理易水寒,竟自出门去了。
易水寒默默不语,不多会,白如歌又回来,见易水寒仍是坐着不动,略带惊慌,堆上笑脸道:“夫君可见困得厉害,莫非坐着便磕睡了?”易水寒起身笑道:“见了你便不磕睡了,不过是见自己惹了你生气,正自责呢。”白如歌笑道:“我也是太想念爹娘,夫君莫见怪。”易水寒莞尔一笑,道:“我怎么会怪你?”白如歌道:“我刚才去见爹娘,向爹娘表示随夫君离去之意,爹娘也舍不得女儿,劝留女儿多留几日,不敢惹二老伤心,故来询问夫君的意思。”易水寒笑道:“既然如此,依你便是,多留几日吧。”白如歌大喜,飘然下拜,易水寒哈哈大笑,双手将她扶起。
到夜里,易水寒将白如歌扶上床去,轻轻搂住她,笑道:“请夫人宽衣。”白如歌脸色顿白,拒绝道:“夫君一路劳顿,还是早点歇息。”易水寒笑道:“你我夫妻几个月未见面,我十分想你,今日重聚,是大喜之日,因何拒绝?”白如歌颤声道:“来日方长,不在今夜。”易水寒看着她的背,冷冷一笑,温柔说:“如歌说得对,你我夫妻要白头到老,不急在一时,夫人安歇吧。”白如歌低应一声,和衣躺下。
如此过了几日,白天两人说笑嬉闹,亲昵缠绵,到晚上白如歌便小心躲避,易水寒也勉强,只是温柔笑笑,倒也相安无事,这日,易水寒又道:“晃然已留多日,我们今日就起程回相州罢。”白如歌不悦道:“好不容易团聚几日,你总是催促。”易水寒笑道:“离家已久,心中挂念,不知店铺打理如何?”白如歌道:“我离家半年,爹娘心中也十分挂念,匆匆离去,是为不孝。”神色已是黯然伤感。
易水寒软下心来,道:“既然如此,便再留几日,只是整日呆着,无聊得很,不如你陪我去院子里走走。”白如歌犹豫片刻,点头应许。
雪已停了,院里依旧雪白一片,绿叶从雪绒中冒出尖来,十分可爱。易水寒赞道:“江南冬景,确是非北方所比啊。”白如歌含笑不语。两人在花园里信步而行,易水寒每行一步,眼前景物尽收心底,行到一处松丛前,见其后露出半扇铁门来,铁锈斑驳,用一口拳大的铁锁锁住,易水寒探眼望去,里面十分简陋,不过几间茅屋,屋外散落着一些农具家用之物,易水寒笑问:“这里是什么去处?”白如歌也仔细打量一阵,道:“不过是个饲养家禽的小院罢了。”易水寒微微笑道:“我瞧着挺干净的,不如进去看看。”白如歌低头沉思。
屋里却突然出来一人,面容丑陋,长发披散,衣服粗劣,一脚落地,一脚变曲,扶了跟拐杖,那拐杖手腕粗细,一眼可看出是纯铜打造,落地有声,这丑人将眼斜着,淡淡扫过两人,一瘸一拐走近来,闷声闷气道:“小人见过小姐与姑爷。”白如歌一呆,支吾应了声“哦”,易水寒却笑道:“打搅了,我们随便走走,来到这里,你把门开了,我们进去看看。”
丑人摇头道:“这是下人住的地方,无甚好看,小姐姑爷请便。”易水寒微微一笑,转头看着白如歌,轻轻道:“你这做小姐的,难道也不想进去看看吗?”白如歌脸色忽青忽白,抬头对那丑人道:“我们偏想进去看看,你休要多言,快将门打开了。”丑人却不怕小姐,冷冷道:“老爷有令,任何人来也不许开门,除非老爷自己。”白如歌气道:“难道本小姐也不行吗?”丑人鞠躬道:“只好得罪小姐了。”说完,竟不看两人一眼,转身又一瘸一拐的走了。
白如歌喊道:“好大胆子,竟敢这样对本小姐说话。”易水寒正要说话,突然听到有极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大笑一声,轻轻搂着白如歌,劝道:“何必生气,不看便不看罢,莫气伤了身子,我们走。”转身一看,白云远远的走来,易水寒轻轻道:“快莫生气了,你爹爹来了。”白如歌脸色骤变,忙换了笑容,回头飘然拜道:“爹爹来了。”
白云哈哈笑道:“为父听到这里有声音,便过来瞧瞧,是谁惹了我的乖女儿生气呢?”白如歌低头轻道:“哪有生气,可能是说话声音重了些,让爹爹笑话了。”白云伸头往里面瞧了瞧,握住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准是那疯子说话不知轻重,让女儿生气了。哈哈,你白叔的病近来越发重了,你何必计较?”白如歌脸色煞白,默不作声。易水寒也劝道:“正是,若与一个下人生气,反倒失了你小姐的身份了。”白云笑道:“还是贤婿说得好,你们小夫妻去别处转转罢。”呵呵笑着走了。
易水寒见她神色异常,鬓角渗出丝丝汗珠,劝道:“莫非气成这样?让人见着,可笑话了。”轻轻用袖为她拭去汗水,拉她往回走。白如歌一路上不言不语,易水寒只当她是孩子脾气,也不多说,只是自顾自的与她说些无聊逗趣的话。
到晚上时,白如歌躺在床上,双眼双合,听到易水寒的呼吸声均匀平稳,咬咬牙,悄悄下床,刚穿上鞋,便听易水寒笑道:“如歌,你可是仍未消气,要去揍那疯子?”白如歌吓得连连后退,靠在墙上,不敢说话。
易水寒起身笑道:“既然那疯子将我的爱妻气成这样,我这做丈夫的自然有责任为爱妻出这口气。”白如歌惊诧的看着他,试着问:“你想如何?”易水寒道:“我去揍他一顿,让你高兴高兴。”白如歌低头沉思,轻轻道:“还是算了,我哪里那么小气呢。”悄悄抬眼看易水寒的反应。
易水寒走近她,戏谑的问:“当真不这么小气了?”白如歌紧张回道:“不小气了。”易水寒仔细打量她半晌,笑道:“不行,我现在小气了,他惹了你生气,便是不将你丈夫放在眼里,我一定要去揍他。”白如歌不知他什么意思,瞪眼看着他。
易水寒拉着她出了门,虽是星月全无,但雪色晶莹,两人如在昼日,轻手轻脚又来到铁门来,屋里面鼾声阵阵,易水寒站在门前,微微笑着并无动作了,白如歌轻轻问:“可是想着什么主意了?”易水寒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道:“若是此事让你爹娘知晓,必定取笑,那时,我们夫妻应该同心才是。”白如歌心里一震,轻轻点了点头。
易水寒拉着她平地而起,跃墙而过,轻轻落在小院内,两人蹑手蹑脚的到外翻看,什么可疑之物也没见着,便小心进了茅屋,除了些柴火,农具,也没什么,又转到隔壁屋,同样只有些零散之物,白如歌轻轻道:“无甚可看之物,我们还是离去。”易水寒点点头,退到屋外。
白如歌道:“走罢。”易水寒做了个禁音的动作,将她拉到墙角,白如歌刚要疑问,只听鼾声顿止,那丑人鬼一样无声无息的出了屋,他那手中铁杖重逾百斤,却是落地无声,那丑人嘿嘿笑道:“小姐姑爷半夜来到下人住处,不知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