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易水寒,被一蒙面女子救出太湖帮山洞后,那蒙面女子转眼不知去向,易水寒回忆起那淡雅的香味,疑心她正是自己的妻子白如歌,一边惊奇妻子哪里来的一身好本事,一面考虑下一步该去哪里。
天色转明,易水寒仍是傻傻的立在原地,看头顶阴云密布,猛然想起胭脂遭太湖帮暗算,生死未卜,心想,她一个孤身女子,终究是因为自己才飘凌江湖,又因自己才落入圈套,自己总得将她救出才好。想到此处,转身又往太湖帮方向而去。
白天的太湖帮气势恢弘,佩剑之人出入不断,易水寒心想自己身单力薄,这般进去,恐怕有去无回,寻个隐蔽之处,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戌时时分,探头可见太湖帮内灯火通明,仍是人进人出,心想,若再等下去,只怕胭脂性命休矣,拨身出了草丛,滑身已在墙外,侧身让过一批巡逻的小兵,弹身跃上屋檐,弓着身子在瓦上行走无声,看下面院子里端菜的,送果的,忙忙碌碌,尽是小厮,却不见个丫头女子,惊叹:这太湖帮果然不一样,既要名震江湖,携带女子自然不便,便从这端送跑腿之活都是男子,可见一斑,再注意一看,这些人都是往一间大厅送,那厅里有男子粗野的笑声,觥踌交错之声,隐隐似的女子轻笑之声,易水寒奇想,便在这男人窝里,哪来的女子,悄悄的行至檐边,一个倒挂金钩,轻飘飘的勾在檐角,再一弹身,已落在檐下梁上,往下探出头去,轻轻的捅破窗纸,往里一瞧,却见当中丰盛一桌,木千友,赵元德,胭脂位居高座,旁边陪坐有多人,却不认识是谁,易水寒早知胭脂非寻常人物,只是未有证据,如今一见,心想果不其然,自己原为救她而来,如今她却被上宾礼待,其中必有重大秘密,便用心听了起来。
一桌人吃菜喝酒,只是说些下流笑话,也不谈正事,胭脂一边饮酒一边吃吃的掩嘴笑着,易水寒皱了皱眉,耐了性子等。果然笑了一阵,只见木千友挥了挥手,那些陪坐的人都起身离去,这才问道:“胭脂姑娘可知,这梅花阵还有何人知晓?”易水寒记得蒙面女子在救之时,曾说过“莫走直步,随我落脚,踩梅花步前行,每踩一朵梅花,踏空一朵,以足点墙”,当时木千友闻言惊骇“你是人是鬼?如何知道我这洞里布的梅花阵”,想到自己从小熟悉各路所长,却从未听说过梅花阵,便竖耳细听。
胭脂笑道:“这梅花阵,你从哪里学来的,便问去。”木千友陪笑道:“这点小事,怎好去问。”胭脂严肃道:“这梅花阵我也是只知其名,知那阵谱搁在书房,究竟又教与谁,我就不知道了。”
木千友似对这话有所疑心,却不再问,只是淡淡“哦”了一声,转了话题又问:“胭脂姑娘与那姓易的相处日久,可知他的来路?”胭脂吃吃笑道:“他的来路只有我那姐夫关心才是,木帮主若是军需短缺,相州那庞大的家产倒是可以相让。”易水寒心中称奇,不知她口中那姐夫是谁?因何对我的来路感兴趣?这个姓木的竟想吞我那家产,当真可笑。
木千友哈哈笑道:“胭脂姑娘果然聪慧,老夫与云兄共举大业,若有那白花花的银两便足矣,姓易的来路乃是他的私事,老夫不管也罢。”云兄?易水寒心中一跳,正要想出什么来,却听胭脂笑问:“胭脂不过一句戏言,木帮主却当了真?江湖上谁人不知太湖帮有个大宝藏,怎么又稀罕那几两银子?”木千友摇头道:“胭脂姑娘这话可不实在,你与那姓易的躲在一旁听足了我们与金轼的对话,焉能不知那宝藏的钥匙被那金轼藏起来了,至今不松口,我等也无可奈何。”
胭脂道:“那钥匙既然在帮内,便终会落在你木帮主手里,至于金轼松不松口,便看木帮主的本事了。”木千友一听这话,眼光放亮,胭脂娇媚一笑,用她那细葱似的手指了指面前的酒杯,木千友赶紧亲自为她斟上,胭脂端起杯来,慢悠悠的抿了,这才缓缓道:“胭脂见惯了珠宝银两,多大个宝藏我也看不上,木帮主既然与我姐夫立有盟约,大事若成,也少不了我姐夫的一份,既然是自家人,胭脂便想个法子帮你取来这钥匙。”
木千友大喜,起身谢道:“胭脂姑娘若能助我得到钥匙,太湖帮上下将视姑娘为神仙。”胭脂斜眼道:“木帮主狡猾得紧,拿什么神仙来诳我,我却不稀罕做这神仙,只有一件事情也希望木帮主帮忙。”木千友忙问:“请讲,只要胭脂姑娘吩咐,太湖帮上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胭脂笑道:“木帮主真是会说话,我一个女子,哪里用得着太湖帮赴汤蹈火,只有一件,木帮主与我那姐夫相交多年,素知我那姐夫性格,他那女儿,原也和我毫无关系,只是现在我却怜惜起来,他日如有意外,你好歹保她一命。”
木千友奇道:“这我却不明白了,换了别人是非取他性命不可,胭脂姑娘却如何偏要救她?”胭脂笑道:“男女之事,你这老儿如何知道,只需依我这一件,定叫那数不清的宝贝都随你姓木,如何?”木千友想到那满眼银子,嘴都歪了,却沉思片刻,道:“胭脂姑娘,不是老夫不依你,此事确是老夫想不明白,那丫头若是死了,对你不是更好?”胭脂忽而叹了口气,道:“我怎会不知道他的为人?她若是死了,我便当真没有希望了。”
木千友似有话说,倒底谨慎,没有说出来,赵元德却道:“姑娘这心思,令姐夫可知道?”胭脂脸一冷,哼道:“只要元德大哥不说,他便不知道。”赵元德诺诺道:“我自然不说,但是太湖帮与令姐夫合作,若因一个丫头起了芥隙,岂非不妙?”胭脂大怒:“元德大哥果然行事谨慎,若是那钥匙不得手,只怕便没有合作,哪来芥隙?”木千友赶紧使个眼光示意赵元德出去,转向胭脂赔礼道:“胭脂姑娘的聪明岂是元德所能悟得?切莫与他一般见识。”赵元德闷闷退去,胭脂方转怒为笑。
易水寒在梁上听得大为震惊,木千友口里的“云兄”莫非就是白云?他们立有盟约,共成大事,不知是何大事?胭脂又称白云为姐夫,那她所说的“他那女儿”定是如歌了,想到这里,心里黯然。
突然门外有哟喝声,有人一掌破了大门,直入院内,众喽啰呼喊着涌了上去,赵元德也跳了出来,伸臂拦住那人去向,那人喝道:“快将那女子交出来。”易水寒一听这声音,惊道:一枫怎么来了这里?他莫不是来救胭脂的?只听赵元德骂道:“哪里来的黄毛小子,敢来太湖帮撒野。”
木千友与胭脂双双出了门,喝道:“谁人大胆,在此闹事?”夜色中,许一枫伫立当中,将剑一指,道:“听说你们昨天抓了一名女子,快快将她交出来。”胭脂娇笑道:“哟,我就是木帮主昨天抓来的女子?大侠莫不是来救我的?”许一枫一愣:“此话当真?”胭脂道:“当然是真。你是何人啊,莫不是要来抢我?”许一枫啐了一口,转身就走。
木千友厉声道:“慢,太湖帮何等地方,岂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许一枫冷笑道:“太湖帮又算什么地方?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喽啰们呼拉将他围在中间,许一枫冷冷道:“你们快让开些,我若杀起人来,多不好看。”胭脂突然笑道:“大侠莫不是为了白如歌而来?”许一枫猛然转身,惊问:“你如何知道?她现在在哪?”胭脂妖媚的挑了挑长发,道:“昨天啊,这儿还真是抓了一人,可惜被她跑了,那人应该就是你要找的白如歌。”许一枫喝道:“可知她去了哪里?”胭脂“啧啧”道:“这可有意思了,她跑了我还没找人算账,你倒问我去了哪里?我倒成了帮你看人的了?再说了,谁不知道白如歌嫁给了易水寒,易水寒却迷恋青楼女子,将白如歌生生气跑,你又是谁?为她紧张成这样?”
许一枫一愣,也不说话,抬腿便走,胭脂咯咯直笑,木千友沉声道:“想走,可不容易。”许一枫也不说话,抽出剑来,只见几道剑光闪过,几个喽啰连声惨叫,已扑倒在地。许一枫收剑入鞘,晃身出了门去,赵元德正要追赶,胭脂喊道:“莫追了,这种感情戏正是好看,留着他,让易水寒自己处理去。”一挥手,众人纷纷散去。
易水寒木然靠在梁上,早在那新婚之夜,他便觉察出许一枫对嫂嫂的感情有异,有碍兄弟情面与自尊心,故未说破,后来发生许多事中,都明显看出许一枫痴恋嫂嫂,今晚亲眼见他为了嫂嫂变得杀人如杀鸡,想起往日的许一枫行走江湖从不伤生,更是心惊,“你又是谁?为她紧张成这样?”今日自己心中的话被胭脂说出来,心中顿感疼痛无比,想起盖头下的白如歌娇柔可人,只因自己不懂珍惜,以至于现在生死未卜,忍不住悔恨之泪夺目而出,捂住胸口,几个空跃已在院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