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着直接去楚府找楚涟,不想刚进相州,就听到锣鼓喧天,一打听,今日正是楚家少爷娶相州府尹范朝阳千金的大婚吉日,欧阳展云想起自己与丽娘的婚事,要不是楚家抢了玉玲珑,早已拜过堂成了亲,楚家倒好,抢了宝物自己热闹起来了,心里腾上火,就忘了赵丽娘说的不是楚家人干的话,怒骂:“楚英,欧阳展云定不让你好过。”寻了家酒楼临窗坐下,要了一壶酒,几碟小菜,不紧不慢的吃着,时不时看看街上的动静。
奏乐声越来越近,欧阳展云摸了摸手边的窄刀,紧紧的盯着街头。
楚范连姻果然热闹非常,礼乐仪队过了一队一队,这才隐约见到坐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倌与后面的大花轿。欧阳展云心急如焚,低声骂一声“让你死得好看。”跳下窗去,足下生风直扑新郎倌,窄刀一抖,唰唰而过,扫向对方脸面。
新郎倌叫一声“有刺客。”伏在马背上,两边的侍卫突突的围上来,拔刀相向,道旁围观的百姓见正瞧得热闹,突然打杀起来,惊叫着躲闪,与仪仗队撞来撞去,顿时一片混乱。
欧阳展云窄刀舞动,众人不得近来,只见他跳在马头,右手执刀,左手一把揪住新郎倌,骂道:“让你美!”双眼一瞪,便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新郎倌惊惧且不失威,喝道:“大胆。”欧阳展云惊愕的道:“你不是楚英。”自言自语道:“不是楚家少爷娶亲么?”新郎倌道:“在下也是楚家少爷。”欧阳展云失了魂似的松开新郎倌,侍卫们忽的冲上来将他逼在中间。
新郎倌正了正礼服,摆手道:“大喜的日子,勿要随便伤人,退开吧。”侍卫们整齐退开,欧阳展云也不说话,飞奔离去。
新郎倌转头朝身子花轿轻问:“娘子可曾受着惊吓?”轿中传来娇柔应声“不曾惊吓。”新郎倌点头道:“如此便好。礼乐继续。”乐鼓再起,一行婚嫁队伍如无事般吹打着向前,马上新郎倌威仪不凡。
欧阳展云心里乱乱的,奔出几条巷子,寻了个角落靠着喘气,却听得墙后有人低声说话,细细听去,一人道:“一个少爷跑了,又来一个少爷,倒底是将相府大人的千金娶了回来。”另一个道:“找不着少爷,不如我们回府里再说,这会子正成亲,老爷一高兴,也不责罚我们了。”先前那人道:“也好,就这样,咱们走。”
欧阳展云心道:“原来楚英离家走了,那么,刚才娶亲的是个假冒少爷了?我需得问清楚楚英去了哪里?”想着就跳出去挡了去路,明刀一晃,喝道:“快说,楚英去了哪里?”二人哪里想到这破角落还能冒出个人来,吓得直哆嗦,求道:“小人也实在不知道。”欧阳展云又问:“何时走的?”二人回道:“有大半个月了。”欧阳展云心里忖道:大半个月?可不正是宝贝丢的那些天吗?莫不是他抢了宝贝便跑了?
二人见他发愣,撒了腿就跑,欧阳展云也不追,心想楚英早已离开相州,自己留在这里也不妙,这是楚家的地盘,若是楚涟发现,必向自己要宝贝,更说不清楚了,不如南下,边走边找。这般想好,便提了刀,走走停停,到了淮阴边界,天气渐冷,雨水也渐多,这日竟下起雨来,欧阳展云看看四周虽说此处是个小镇,但是人烟少见,稀稀落落的几间酒家几间客栈在路边晃着,再就是田地满杂草,树高不见路,见一家小店还干净些,就走了进去。
店里极为冷清,店主伏在柜台上竟自睡着了,靠边一桌坐了三个人,身边放着大刀,正凑了脑袋低声说着什么,听见有人进来,住口不语,转头一看,见着欧阳展云,相视一眼,竟弃了酒饭,提了刀就要出门。区阳展云先时并未在意,后来他三人变了脸色要出门,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他如今是一心想着玉玲珑,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当下刀一伸,堵住了门。
这三人见他堵门,奇道:“这位兄台是何意?咱们素不相识,为何不让我们出去?”欧阳展云冷着脸道:“在下看各位面熟,想与各位叙谈叙谈。”三人使个眼色,其中一人道:“你与我等面熟,我等与你却是面生得生,用不着叙谈什么。”
欧阳展云不紧不慢道:“何必紧张?在下丢了件宝贝,还死了三位兄弟,这些日子以来,茶饭难进,思念得很,只想找着个人说说话儿。”三人脸色骤变,齐声道:“再不让开,送你去见你兄弟。”欧阳展云大笑道:“就是你们干的。”三人也不隐瞒,点头道:“说对了,欧阳公子好眼力,可惜宝贝现在也不在我们身上,我们也没福享有。”欧阳展云喝问:“那在哪里?”三人嘻嘻笑道:“没有时间告诉你在哪里,欧阳公子这么厉害,自己慢慢找吧。”
欧阳展云骂道:“耍我?”寒光一闪,刀已出鞘,三人更是灵巧,三刀齐晃,指向欧阳展云,欧阳展云想玉玲珑想得心切,不再说话,扑了上去,这三人也不是好惹的,身法灵敏,刀也舞得密不透风,欧阳展云丝毫不得要害,欧阳展云想起他们曾十几人围攻响马堂近三十人,还能稳占上风,不敢小窥,刀法也沉稳下来,不想,三人竟跳出圈外,长笑道:“我等有事在身,不想与欧阳公子玩了,告辞。”窜出店外不见了人影。
欧阳展云追出去,只见蒙蒙细雨中树林丛丛,矮屋间间,哪里有人影,沮丧的回到店里,见店主吓得柜台下缩成一团,上前致歉:“惊扰老人家了。”老店主仔细打量了他,觉得他不象坏人,这才慢慢的爬出来。欧阳展云心知不便再留,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柜台上,转身要走,老店主道:“客官不是坏人,留下无妨。”欧阳展云道声谢,遂留了下来。
老店主又上了两碟小菜,欧阳展云感激不尽,坐了慢慢吃,心里琢磨着刚才那三人,听他们的意思,是另有主谋,他们只是听人使命,如此,须得找出他们的主人才是。老店主看他皱眉不展,道:“客官莫不是想着那三个坏人?”欧阳展云回头笑道:“正是。他们偷了我家的东西,我寻了很久,今日总算遇上,不想又让他们跑了。”老店主道:“他们来这里要吃的,小可惹不起,上了菜就假装睡觉,听到他们说话,仿佛有“苏州”二字,或许,他们要去苏州,也未可知。”
欧阳展云听了大喜,起身躬身谢道:“老人家真是在下的大恩人啊。在下这就赶去苏州。”老店主劝道:“客官莫急,小可也是仿佛听见,不一定就真切。”欧阳展云道:“但凡有一点希望也不能放弃。”老店主点头道:“外面正下着雨,可吃点东西,填饱了肚子,等雨歇了再走不迟。”欧阳展云此时哪里听得进去,笑一声“多谢老人家美意,只是在下心急如焚,此刻便动身。老人家保重。”也不等老店家再说话,大步钻进雨中。
不过几日,便进了苏州,说来也巧,才到城门外,欧阳展云便隐隐约约觉得走在前面的汉子有些心疑,与寻常百姓不太一样,便赶快几步想追上去,不想怎么也追不上,欧阳展云心中怒起,运起轻功追起来,不想那汉子回头见有人追他,越发向人群里跑,苏州城里熙熙攘攘,他这一跑,欧阳展云便不好追了,眼见那汉子往一黑衣人身上一撞,两人一起跑起来,欧阳展云以为他跑快了撞了人,人家不依要追他,一并追了,不想,追着追着,那汉子不见了,那黑衣人还在跑,欧阳展云道声“不好,受骗了。”发足追向黑衣人。
追到此处,黑衣人也不见了,可巧遇上白如歌与楚英,欧阳展云原本就怀疑楚英,想起淮阴客栈里打斗的三人说了,他们另有主子,心里更认准了是楚英在主谋此事,大怒,于是出言不择,有刚才那一幕。
两人听完他这段叙述,大为惊叹,白如歌道:“想不到离开相州这段时间,你们发生这么多事。”楚英则好奇他在相州遇上的迎亲队全,笑道:“也不知道那个冒出来的楚英是谁?”欧阳展云想起那新郎倌曾令侍卫放他离开,心存感激,护道:“看那人,相貌不凡,不是奸恶之辈。”楚英大笑道:“欧阳公子便是认准了我这个楚英才是奸恶小人。”
欧阳展云此时虽是半信半疑,却也不能全完就认定是楚英干的,但听了楚英这话,心里也气,道:“不错,你便是奸恶小人。”楚英冷笑道:“我自然是小人,却是光明正大的小人,我若是要抢你玉玲珑,何需要那些蒙面人?我一人便取不了你那三个兄弟的命了?笑话!”
欧阳展云心里大怒,可是想想,这话却是在理,单是楚英一人,三德他们便不是对手,何必多事派出那么多人?因此默默不语。楚英语不饶人,冷笑道:“将宝物交给你,你都护不住,留它又有何用?”欧阳展云顿时面红耳赤。
白如歌怕他二人再闹起来,劝道:“不如找个地方坐了慢慢聊,你二人也好澄清误会。”欧阳展云谢道:“夫人心意,在下心领了,坐下聊,却是不必了。”说着,斜睨了眼楚英,楚英是何等聪明,笑道:“想必,欧阳兄还在想,这么好宝贝,若不是你姓楚的拿了,谁能知晓?若说不是你拿了,如何如此巧遇,我追到哪里,你便在哪里?是么?”
一语中的,欧阳展云确是这么想,被楚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顿时无地自容。楚英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欧阳展云大声道:“是不是你,我终有一天会查明白的,此时你也勿需说这些。”楚英道:“那你可要快些查明白,免得夜长梦多,我倒是不怕被你冤枉,只是我那爹爹可是急着要宝贝,你早些找回来,也省了我不少麻烦。”纵是欧阳展云竭力忍住,也不禁怒道:“好大的口气。”
楚英冷冷的看着他笑,也不说话。欧阳展云也不理他,转过头来与白如歌道:“夫人与易公子新婚燕尔,如何来到了这里?”白如歌不愿在外人面前说这些尴尬事,微微一笑,并不说话,楚英在旁边最不愿意有人提起易水寒与白如歌的关系,接道:“如歌随我来苏州,有何不可?”
欧阳展云显然不明白这是何意,皱眉思索,白如歌知楚英脾性,非但不愿避讳,反而喜欢大声宣称,怕他们再说出什么来,忙道:“我原是想回家看看爹娘的,路过苏州,不想巧遇楚公子。”欧阳展云也不怀疑,道:“在下半月前路过相州,原是想去府上拜见夫人的,因这玉玲珑一事,心里着急,也未去了,不想夫人竟不在府上,也是巧了。”白如歌听他这一说,不禁又思念起易水寒来,不知他现在可好,是否着急寻找自己?若是当时欧阳公子去了便好,自己也可打听一二,如今是杳无信讯了;也罢,他若是去了,自然知晓是楚英挟持自己了,欧阳公子一向敬重自己为恩人,他若是知晓真相,少不得与楚英打起来,更不好了,如此思前想后,愁肠百结。
欧阳展云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怪自己了,心里也怪自己,怎能只顾自己的事,竟如此失礼,也不知说什么才好,白如歌回过神来,笑道:“欧阳公子太客气了,如歌若是在相州,得知公子到来,必然迎来小住。”欧阳展云听她这话,心里顿时释然,笑道:“夫人客气,既如此,在下先告辞,他日必定去府上叨扰。”
白如歌问:“欧阳公子准备去哪里?”欧阳展云叹道:“先找到那黑衣人再说。”白如歌想起刚才撞了楚英一下的那个黑衣乞丐,“哎呀”一声,道:“刚才确有一个黑衣人从这里跑过,只是不曾想到是被欧阳公子所追。”欧阳展云听了,忙道:“夫人,恕在下心急,要去追那黑衣人了。”
白如歌也不便让他知道自己与楚英在一起,客气的送别:“欧阳公子有事在身,如歌不敢多留,公子一路小心。”欧阳展云冲白如歌一抱拳,理也不理楚英,向前追去。
楚英这才转过身来,见白如歌发呆,已知她在想易水寒,心里不高兴,柔声道:“天色已暗,我们回去吧。”白如歌长叹一声,道:“楚公子,你越好,如歌心里越难过,我要离开你了,请公子珍重。”楚英虽是时时做好她要离去的准备,此时听她说出来,还是承受不了,握住她的手,求道:“这么久的相处,你竟一点也不留恋么?”
白如歌也知他这份情义深重,唯恐自己一时心软,又要忍不下心,咬牙道:“白如歌已心有所属,请公子不要再强求了。”楚英突然笑起来,道:“第一天你便这么说,我怎么会放你走?”白如歌垂首道:“若是我执意要走,公子不一定能留得住我。”楚英刚才见识到她的身手,叹道:“如此说,楚英是再也留不住你了?”
白如歌不说话,楚英道:“虽是如此说,楚英仍不放弃,你若是将我杀了,你便走吧。”白如歌心里一痛,虽说自己不能爱他,但是不能否认,他用他的柔情早已将他的身影深深烙入她的心底。楚英见她还不说话,凄然道:“出手吧,如歌。”
白如歌不动,心里突然怨恨起易水寒,因为心里有了他,自己才会容不下楚英,但是为什么心里会有他呢?记得初嫁他时,全没有他,自娱自乐,甚至讨他的粗鲁,那一记清脆的耳光,直打进自己的心坎里,疼到现在,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惦记起他来?因为那个晚上他找不着自己而大发雷霆?还是夕阳下马背上他在背后轻轻的搂住自己?不记得了。
楚英痴痴的看着她,她心里却想着另一个男人,楚英恨得一把她抱在怀里,狠狠的掐,白如歌猛的将他推开,楚英不曾提妨,被推得后退几步,落下泪来,白如歌低道一声:“对不起。”楚英呆呆的看着她。
路对面有人喊道:“表少爷,白姑娘。”两人看去,却是南宫府里的丫环,丫环跑近来,喘着气道:“表少爷快回去,小姐回来了。”楚英咦了一声“表妹如何回来了?”扭头看着白如歌,意思是,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白如歌问:“小姐?从哪里回来?”楚英道:“是我姑姑的女儿,叫南宫红颜,两个月前去了相州,今日回来了。”白如歌心里有了想法,既是从相州而来,必然知道相州发生了什么。于是点头许可,楚英虽知她心意,也不在意,只要她不走便好,见她点头,喜上眉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