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衣人跌跌撞撞跑过来,不小心撞了下楚英,低声说声“抱歉”,又匆忙奔向前去。楚英看了黑衣人一眼,只见他衣裳破旧,面容苍白,只当是乞丐抢了人家吃的,被人追跑,也不在意,不多时,果然一个青衣汉子追来,不见乞丐人影,四下张望,略作停顿,又向前追去。
白如歌“咦”了一声,喊道:“欧阳公子?”青衣汉子听见有人叫他,止了脚步回头看,正是欧阳展云,白如歌上前道:“欧阳公子,你不是回济南府了吗?如何来了苏州?”欧阳展云一看,原来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易夫人,抱拳道:“想不到这里遇上夫人。”
楚英一怔,笑着上来,朗声道:“欧阳兄,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你我兄弟在相州一别,不过两月,今日又在苏州相会,实在是缘分啊。”欧阳展云一见楚英,两眼喷火,向前一步,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喝道:“我早该知道是你。”挥拳便打。
白如歌阻道:“欧阳公子,有话好说。”欧阳展云住了手,看看楚英,又看看白如歌,疑惑的问:“你二人如何在一起?”猛的惊醒似的道:“莫非,你们原本就是一路的,一直在欺骗我?”楚英似笑非笑的道:“不错,我们就是一路的。”白如歌生气的瞪了他一眼,解释道:“欧阳公子,你误会了。”欧阳展云冷冷道:“我看错你了。想必易夫人当初救我,也是有意的吧?”正说着,已改拳为爪,抓向白如歌。
楚英见他出手伤白如歌,骂声“无耻”,两掌齐出,欧阳展云早已见识过楚英的厉害,不敢大意,忙收手后退。楚英就势上前,拍在欧阳展云胸前,欧阳展云噔噔退了两步,感觉并无异样,也知道他是手下留情了,惊愕的盯着楚英,楚英此时与白如歌在一起,不想出手伤人,所以见他收手,就无伤他之意了。
白如歌道:“欧阳公子,据说,宝贝你已取得,为何又来苏州?”欧阳展云惊讶的问道:“你不知道么?”白如歌奇道:“我如何知道?”欧阳展云冷声道:“你们内哄了?他竟没有告诉你?”转头怒目逼视楚英:“交出来。”楚英心中也称奇,这一个月来,自己日日陪伴如歌,并未做过任何事,见欧阳展云怒目相向,也没好脸色,哼道:“你又丢了什么东西,平白无辜的要赖到我身上?我这身上只有十两纹银,要不要拿走啊?”
欧阳展云喝道:“休得抵赖,除了你,再无人知道玉玲珑。”两人听了同时一惊,楚英怒道:“楚英想做什么就光明正大的做,做了就自然敢当。这玉玲珑一个月前被你取走,今日如何又赖上我?我离开相州已一月有余,你倒追到苏州来了?”
欧阳展云怒道:“玉玲珑在近两个月前就丢了,你离开相州才一个月,如何证明你不是你做的?”白如歌此时方知,他们两家一直相争的宝贝名叫玉玲珑。楚英冷笑一声,道:“无须证明。若不是那玉玲珑原是我楚家之物,我楚英也不稀罕这玩艺,再说了,我楚英要的东西,必定会光明正大的拿回来,对付你何须隐瞒?”
白如歌怕他二人又打起来,忙岔开话题,问:“欧阳公子,你先别生气,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们。楚公子早已离开相州,确实与这玉玲珑无关。”欧阳展云刚才听了楚英一顿奚落,对两人也少了些疑心,长叹一声,述出事情始末。
那日,欧阳展云与赵丽娘听到响马堂弟兄们的呼声,循着声音奔去,城外荒野上几个汉子正戚戚而哭,四周有明显打斗过的痕迹,两人赶上前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位兄弟,浑身是血,已无气息,赵丽娘伤心的呼喊:“三德兄弟。”众人见堂主来了,惊喊着“堂主无事堂主无事”围了上来,赵丽娘忍住悲伤,问清了事由。
原来,赵丽娘赶去楚家寻欧阳展云后,众人皆在客栈一边喝酒吃饭一边等候,不料,正吃着就听得客栈外面有人喊了声“了不得,了不得,楚府上打起来了,死得惨死得惨啊。”众人想起堂主正是去了楚府,怕出事,都出去看究竟,只见一人呼喊着跑远了,众人也提了兵器追去,追到此处时,突突的窜出十几人来,黑衣裹身,黑巾蒙面,手执大刀,也不说话,扑上来就打,一个个身手敏捷,招招毒辣,尽管响马堂兄弟共有二十几人,却也不是对手,不多时已显劣势,突然,隐约听得有微弱的声音喊道“兄弟们快走,快走。”双方都愣了一下,抢着奔向声音处,一处矮树杂草丛中卧着一个人,血肉模糊,一黑衣人冷笑道:“居然还没死。”说着大刀一晃就要灭口,众人眼疾手快,将刀震偏,那黑衣人也不再动手,对其余同伴道:“料他也活不长了,咱们走。”话刚落音,已然跑得无影无踪,速度之快,令众人咋舌。
早有人扶起地上奄奄一息的血人,仔细一瞧,竟同是响马堂的弟兄三德,半个月前,这三德与另两位弟兄奉了堂主赵丽娘之命,一起随欧阳展云来相州抢宝贝,那个晚上欧阳展云示意他三人守在外面,自己潜入楚府,将玉玲珑拿到手后,当即交给三德,嘱咐他们快马加鞭送回济南府,自己则引开楚英到相水。照理推,三德他们此时应该已快到济南府了,如何又血淋淋的还在相州呢?与那些黑衣人又是什么关系呢?另两位兄弟又在哪里呢?
众人又奇又悲,抱着三德手忙脚乱的为他敷药,三德摇头道:“没用了,别浪费药了。你们快去告诉堂主与欧阳公子,宝贝被人抢走了。”众人大惊,忙追问原因,三德嘴角又淌出血来,吃力的道:“我们刚出相州,就被一群蒙面人阻击,武功之高,不象一般的看家护院,大鹏与二平都死了,宝贝也被抢走了,我留着一口气拼命的跑回来,就是想告诉欧阳公子,跑到此处力气不支晕了过去,刚才迷糊的醒来,就见到你们在打杀。”众人忙问:“可是刚才那些人?”三德已是不行了,微弱的喘了声气,缓缓闭上眼,吐出几个字:“正是他们。”就再无声息了。
众汉子这才意识到自家弟兄就这样死了,嚎啕悲哭起来,赵丽娘与欧阳展云赶到,就看到现在的一幕,听见众人的叙述,欧阳展云气得切齿骂道:“必是楚家派的人来抢。”赵丽娘想了想,劝道:“我看不是楚家的人。”欧阳展云问:“如何不是?”赵丽娘解释道:“我等去楚家大闹一场,楚涟一直以礼相待,不象是这等暗剑伤人之辈,再者,楚府内也没有这么多厉害的角色。”欧阳展云突然想起一人,道:“昨晚伤你的蒙面人岂不厉害?”赵丽娘摇头道:“那蒙面人只使剑不使刀,与这些人不是一路的,另外,那蒙面人不象是阴险恶人,也不象是看重宝贝。”欧阳展云想起晚上蒙面人来送药的事,确是不是恶人。
赵丽娘叹道:“先将三德送回响马堂,我们再慢慢打听,一定会有下落的。”欧阳展云仰面叹息:“为了我欧阳家的事,连累众兄弟了,还让三德,二平,大鹏……”悲痛惭愧的说不出话来,赵丽娘体贴的握了握他的手。欧阳展云道:“请丽娘护送三德回济南府吧,我定要查出这些蒙面人来。”赵丽娘直小与他一处长大,知他性情过于莽撞,柔声劝道:“欧阳大哥听妹子一句,咱们一起回济南府,一面休养一面打听。”欧阳展云见她眼中满是爱怜和担心,又软下心来,点点头,众人一道回济南了。
欧阳家在济南也算大户人家,虽是因玉玲珑一事,老爷子病逝,公子追宝在外,但是人员家丁仍是不少,早打听得公子一行回来,远远的来迎接了。欧阳展云见家人黑纱缠臂,想起亡父遗体尚停在大堂,只恨自己无用,到手的宝贝又丢失,哪里有脸去见他老人家,低了头隐忍的哭泣。
赵丽娘是个胆大心细的女子,见情郎如此,劝道:“欧阳大哥不要自责,先让老爷子入土为安才好。”众人也齐声劝:“请公子定夺。”欧阳展云也感念丽娘与众人的心意,含泪点头。
欧阳家本就不弱,加上响马堂全力协力,隆重的为欧阳老爷子办了丧事,立了冢,赵丽娘道:“响马堂与欧阳世家誓不分家,就让三位兄弟随老爷子一起走吧。”于是三德三人也随葬在老爷子身边,由于三德在临死前没有说二平与大鹏死在何处,他二人的尸体一直没找到,也就葬了衣冠。欧阳展云终日里默默不言,赵丽娘善意劝解,欧阳展云叹道:“三位弟兄因我而丧生,欧阳展云心中痛苦啊。若是不追回玉玲珑,杀尽那些蒙面人,只怕终生都不能原谅自己。”赵丽娘道:“兄弟们生死一条命,何需说这些分生话?这仇是一定要报的,只是要有个打算才好。”
欧阳展云不作声,赵丽娘道:“那日,众兄弟听到有人在外面呼叫才跟着去看,这明显是个圈套,为的就是引来众人。”欧阳展云道:“我也这样想,正是这样,我才疑心姓楚的,他们知道我已转移了宝贝,故意派了人在城郊阻截三德兄弟,不想三德兄弟竟未死,又跑了回来,他们要赶尽杀绝,就使个人故意喊叫,引着众兄弟去荒野,又巧遇三德,就想杀人灭口,一招不成,看三德已成那样,就做罢了。”
赵丽娘道:“我原也是准备在家等你的,并在一路上都留了兄弟,不想等了数日,计算着你也差不多得手了,却只是没有消息,心感有变,这才急着赶了来,果然不出所料,三德他们在路上遭了暗算。”她思索一阵,又摇头道:“若是要赶尽杀绝,必然不留一个活口,又为何跑了呢?”
欧阳展云道:“那些蒙面人纵然武功高强,但是要想片刻间杀尽这么多人,也不可能,他们也算有自知之明。”赵丽娘还是不信,道:“也有可能是另有主谋。”
欧阳展云道:“我终究是疑心姓楚的。”赵丽娘道:“若按常理推,也象是他们一家,但丽娘心里总是感觉不太对,他们若是有那么厉害的帮手,你当时便拿不着宝贝。”
欧阳展云心里不是滋味,丽娘口口声声护着他们,想起楚英不仅武功高强,而且仪表不凡,自己长得不但不俊,脸上还留着一道疤,功夫也差一大截,丽娘年轻美貌,莫不是嫌弃我,看上他了?这般想着更加吃醋。赵丽娘心思敏慧,看出他的想法,生气的道:“丽娘对你情深意重,你若是再存这种念头,便是看不起丽娘了。”欧阳展云这才高兴起来。
欧阳展云道:“如此在济南等消息,倒不如出外走走打探打探。”赵丽娘知他住不长久,只得道:“好是好,只是,天下这么大,去哪里好呢?”欧阳展云道:“我有个主意,先去相州,探探楚家的口气,若真是他们干的,我这次再不莽撞,通知你来,再一起找他们算账。”赵丽娘道:“若不是他们呢?”欧阳展云道:“若不是他们,我便继续打听。”赵丽娘叹道:“说来说去,总是你一个人去,不愿我同行了。”
欧阳展云劝道:“上次累你受伤,心里已是不舍,这次,再不让你冒险了。”赵丽娘听得心里甜滋滋的,仍坚持同行,欧阳展云默默不语。
半夜里,欧阳展云携了兵器偷偷出了门,准备自己去相州,不想墙角笑着转出一个人来,正是赵丽娘,欧阳展云唬了一跳,道:“你如何在这里?”赵丽娘生气道:“上次,你便这样偷偷的跑了,这次,我自然长了心眼,在这里等着你。”
欧阳展云道:“实在是不想让你担心。”赵丽娘道:“你这样走了,才真是叫我担心呢。”欧阳展云还想说话,赵丽娘道:“两个选择,一是谁也别走,二是带我一起走。”欧阳展云自然不依,道:“众兄弟不能离开你,你得留下主持才对,我定是快去快回。”赵丽娘不理他,欧阳展云走不了,只好又回去睡着。赵丽娘跟在后面吃吃的笑。
后来,欧阳展云又这样跑了几次都没成功,还没出门就被赵丽娘截阻了,最后一次被截阻时,欧阳展云叹口气,温柔的抱住赵丽娘,冷不妨封了他穴道,道:“相信我,为了你,我定会好好照顾自己。”这才离去,出了门,直奔相州。